《一尾月》原和

6、P06

　　“这是怎么了？”钟暖一个急刹，跳下车，看着许山月问。
　　她当然不知道的许家的那些家事。

　　许山月是委屈的，她也说不上来，今天早上在看见许国平可怜巴巴睡沙发的时候，好像那一刻她才有这个家已经走到了尽头的真切感，她没那个本事力挽狂澜，事实是谁也没有。

　　感情这事情，就像是一只玻璃杯，浓烈的时候，自然分子之间的相互吸引力能将牢牢稳固住，那就是一个固态的杯子，那淡了的时候，就像是被时间碰倒了摔在地上，瞬间碎成千千万万的小颗粒，分子之间只剩下排斥，怎么都无法再拼凑。
　　她没有让时间倒流的本事，就只能默默接受眼前的结果。

　　她不想要父母离婚，又没能有“拨乱反正”的那只手。她心里可以藏住很多小秘密，谁也不告诉，但当巨大的难受侵袭时，那颗能藏匿秘密的小心脏却是不能承担巨大的痛苦。
　　除了找钟暖，现在许山月是真不知道应该找谁。

　　“钟暖，怎么办，他们要离婚……”许山月眼睛通红，死命咬住了下唇，似这样就能不让眼泪流下一样。

　　钟暖在听见她这话时，神情也是恍惚了片刻。
　　随后她很快反应过来，伸手轻轻拍着许山月的后背，像是往常一样低声安抚：“没事的，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许山月眼里瞬间云集起来一团雾气：“我爸爸说想要带我走……”
　　钟暖那只拍着许山月后背的手登时一顿，刹那间慢了半拍。
　　“钟暖，我不想走。”

　　钟暖：“那就不要走，留下来。”

　　许山月吸了吸鼻子，可是她要怎么说今天早上看见许国平一个人冷清清睡在沙发上的时候，那样子她看了都觉得心酸难过？
　　她此生的心愿明明就是希望每个人都开开心心，可是好像神在对她说，这个心愿真的是太贪婪了。无人可以在这世间随心所欲到事事顺心，更不要说让每个人都能开开心心。

　　钟暖没有骑车，就这么推着自行车加上坐在车上的许山月朝着学校走去。“山月，其实就算是叔叔阿姨离婚，你也会能时常见到她们的。不是他们离婚就不要你了，你还是他们的孩子……”

　　许山月明白这个道理，可只明白道理有用吗？
　　“我只是很难过……”她轻声说。

　　钟暖今天亲自将许山月送到教室门口，这才上楼去了高三教室。

　　许山月坐在位置就趴在了课桌上，神情恹恹。

　　没多久康之琪像是一阵风一样卷进了教室，她从书包里将一盒洗的干干净净的水果朝着许山月桌上一放，“月月今天我们可以吃水果沙拉啦！”刚说着这话，康之琪转头，站起来看了看许山月，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怎么了宝宝？”她有些气势汹汹发问。

　　许山月摸了摸眼角，“没事。”
　　“我靠，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康之琪不信。

　　许山月摇头，就一点点雾气凝结而成的两滴泪，已经被她抹干净了。
　　她转过身，“我挺好的，就是熬夜看了本悲情小说……”

　　这话康之琪当然不信，可看着许山月明显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她停下了想要继续追问的念头。

　　很快上课，许山月将心底事关在了一个上了锁的小盒子里。

　　中午放学，她被康之琪拉着去外面吃饭。
　　坐在学校外面的小餐馆，康之琪拿着菜单洋洋洒洒点了不少菜，在个小菜馆里点菜，都能被她搞出一种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气势！

　　许山月皱眉：“我们俩吃不了这么多吧？”

　　康之琪嘿嘿笑了两声：“我请客！你多吃点，化悲愤为力量嘛！世界上能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是吃一顿好吃的解决不了？一顿不行，就两顿，随你多少顿，都算我头上。你最近有什么想吃的？”

　　许山月蓦然就笑了，她看着对面极力让自己开心却从来不会强迫她聊不想聊的话题的康之琪，心里那个漏风的大洞，似乎被堵上了……
　　“没什么，就家里有点小事情，不过都会过去的……”许山月一边说着这话，一边伸手将康之琪跟前的消毒碗筷拿自己跟前拆开。

　　“我也是听木头那小子说这家味道还可以！尾姐，来尝尝看？”
　　“我们尾姐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大江你今天输了球，反正要请我们吃好的！”
　　“就是！哈哈哈，别想逃！”

　　……

　　就在许山月跟康之琪相视一笑时，门口传来一阵吵嚷，听声音都还是年轻的学生。
　　而许山月在听见人群里喊的那两个字时，背脊在这瞬间，像是有点下意识地挺直了……

　　康之琪还没注意到她这微小的变化，低着头，小声说：“苏尾诶！”

　　许山月只是默默继续用茶水清洗桌上的碗筷，没作声。她当然知道是苏尾，却没什么勇气回头。

　　康之琪不知道自己的好闺蜜早就跟苏尾有过几次接触，见这时候许山月都还没动静，不由有点兴奋解说：“苏尾哪知道吗？山月！是苏尾诶！哇！真的好漂亮！就是……看着有点凶巴巴的样子？啊啊啊，那也不管了，反正好看！她真的好受欢迎啊！身边好多人！”

　　许山月脑子里蓦然浮现出来昨晚自己看见的苏尾，一个人冷冷清清走在黑夜的马路上，身披银色的月光，手指间有星星点点的猩红，还有淡色的烟雾。

　　明明不热闹，是很孤寂的样子。
　　可她也不确定苏尾是不是在享受那样的孤寂。

　　反正，她觉得苏尾并不是那种真正融入到热闹里的人。

　　康之琪倒是特别兴奋，“哇！刚才我好像跟苏尾对视了！刚才她朝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呢！”
　　许山月：“……”对于自己好友这种咋咋呼呼，明明之前她还说苏尾不是什么好学生，但是在颜值跟前，颜狗瞬间甘拜下风，就算是自己打脸啪啪响，也无所谓。“这里就这么转身走两步的距离，人家看哪里估计你都觉得是在看你？”

　　康之琪：“……”

　　苏尾刚才的确是朝着许山月她们这边的方向看了一眼的，因为进门就看见了一道有点眼熟的身影。

　　从前不眼熟，但是这段时间遇见了这么好几次，甚至在昨天晚上，还有那么一个自己觉得看起来格外乖巧的少女做出了令她都觉得吃惊的跟踪人的这种事情，再不怎么眼熟，现在也有几分眼熟了。

　　不过苏尾很快发现许山月并没有看自己，就算是自己进门，她明明是听见了她们这帮人的声音，但仍旧没有转身，甚至还很专注做着之前她们进门前的事——用滚烫的茶水清洗餐具。

　　苏尾收回视线，她心里也就只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在思考昨天晚上自己为什么没有问许山月跟踪自己的原因就这样放走了那个女孩子。
　　真就只有一瞬。

　　她身边从来不缺所谓的朋友，周围人的话题，差不多十个有九个都是围绕着她。
　　即便是她没什么兴趣，也不想参与。
　　苏尾很快就被他们那一桌人的讨论拉回了注意力。

　　许山月远远没有像是现在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刚才在涮洗碗碟的时候，一没注意，就将沸水溅在了手背上。

　　她低呼一声，看见手背上迅速起了一个小红点。

　　康之琪：“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烫伤了？”
　　许山月摇头，将手放在餐桌下，“没事，真烫了我肯定忍不住。”

　　康之琪松了一口气，“唉，你说你，今天这么魂不守舍的，等会儿排练，你到底还去不去啊？我觉得吧，你不如还是在教室里休息吧，我看着你这几天状态也不太好的……”

　　这提议当然是好的，但许山月没接受。
　　没有事情做的时候，才会想的更多。
　　她现在是恨不得让自己忙的飞起来，这样就再没有空余的时间能去思考别的。

　　“不了，总不能因为我耽误了大家一起的训练。”许山月笑着拒绝。

　　“可是上午的时候你就有点低烧啊！”康之琪不满意，上午看见许山月眼睛红肿的时候，她下意识伸手就去摸了摸对方的脑门，没摸出什么，可后来上课的时候，许山月明显有点集中不了精神，她在生活委员那里借了体温计，给许山月量了量。

　　许山月：“那没什么事。”
　　康之琪气鼓鼓的，“你可要爱惜你身体，就算是心情不好，也不能……”

　　许山月还担心着背后的苏尾，她没让康之琪再说下去，干脆跟她聊起了今天的……课后作业……
　　康之琪果然开始哀嚎。

　　虽说许山月觉得自己没什么大事，但中午排练的时候，还是出事了。

　　当康之琪跑进医务室的时候，许山月脑袋上缠了一圈厚厚的纱布。
　　康之琪差点没吓得腿软，趴在校医院的病床跟前，朝着许山月面前比划了两根指头，“月月，你知道这是几吗？”
　　许山月：“……”
　　“你还认识我吗？你知道我是谁吗？”康之琪满脸希冀看着她，似乎如果这时候许山月摇头的话，她就真要一头朝着那柱子上撞了去。

　　许山月无奈眨了眨眼睛，“之琪，我只是脑袋磕到了台阶上，没什么毛病。”
　　至于为什么现在脑袋上缠着这么大一圈纱布，那也仅仅是因为……校医的手艺有限……

　　康之琪呼出一口气，仿佛才放心一点点，随后，话锋一转：“我听说，是苏尾抱着你过来的？”
　　许山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