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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套路深(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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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既然上了车,殷怀就在前面坐着,刚刚打出来的腹稿现在不用就可惜了。何况现在这个局面,一会一起上楼这事八成是免不了的,有点话题总比站在电梯厢里相对无言尴尬强。
宋昀想了想,开口问:“刚刚在公园里,您有什么发现么?”
殷怀当然知道他到底想问什么,于是勾了一下唇角,反问:“你看到了什么线索?”
“我……”他没想到殷怀会反问自己,但这又不是可以自由发挥现场胡扯的答案,宋昀被噎了一下,只好如实回答:“刚刚走得太快……细微处什么也没看到。”
殷怀抬眼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那你怎么就觉得我看见了?”
宋昀:“???”
殷怀看着宋昀的表情不禁失笑,他道:“刚刚就是沿着大路走了一圈,几条小路走也没走,中间的水池、树下草丛,那些容易藏东西的地方一个都没去,能找到线索那才真是见了鬼。”
他说着将车停进车库,咔嗒按开安全带推门下了车。
宋昀不解:“那你为什么……”
此时他还在五里雾里,而且这雾还越来越大的趋势,让他连下车都没反应过来,宋昀依旧坐在后排座位上,端端正正的坐姿加上脸上不解的神色,看上去十分乖巧。
殷怀眼底的笑意越发浓,他替宋昀拉开车门,问他:“你刚刚在结界里感觉到有什么邪咎之气了没有?”
宋昀摇头。
“我也没有,结界里太干净了,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殷怀看着他继续说:“这种情况如果不是有人提前处理过,就是早先设计好,把能检查的东西全抹去了,前面的现场检查已经做得很细致了,剩下的还要检查什么?”
宋昀听他这样说,眨了三下眼,感觉周围五里雾淡了不少。
殷怀扶着车门笑着瞧他:“还不出来?我这车里这么舒服?”
宋昀反映了一秒才意识到现在这个局面,然后几乎是瞬间,他就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血开始迅速上涌,不只脸颊,此时就连耳朵尖都已经开始发热烫了。
“……”此情此景,宋昀恨不得直接遁地。
当年在世家,他绝对算是出类拔萃的内室弟子,从世家长老到书院先生没有一个不夸他骨相奇佳天资聪颖,不论是书院考试还是世家任务,不论是单兵作业还是团队行动,宋昀每回表现都干净利落近乎完美,还从没犯过这种蠢。
既然不是流年不利,他现在开始严重怀疑自己出山之后住在这里水土不服——从进了捉妖总局开始,大大小小的囧事好像就没断过,好像被灌了迷魂汤一样,基本能力退化到这步田地让他十分郁闷。
然而人的本质就是复读机,郁闷并不能阻止殷怀说话的样子在他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回放。
车库跟电梯相连,宋昀跟在他身后走的每一步都感觉自己头顶在冒烟。
殷怀按好楼层,瞥了一眼旁边的人。
宋昀低头看鞋。
这是他用得十分顺手的小伎俩,一般是用于以不太自闭的方式表现一种“拒绝交流”的气质,效果奇佳屡试不爽。
但今次不太一样,宋昀感觉自己脸上发窘,是实在不好抬头。
然而事实上,他并不是很清楚自己“不容易红脸但是特别容易红耳朵”这件事。
从殷怀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宋昀通红的耳尖。
殷怀轻轻咳嗽了一下压住不自觉上翘的唇角,开口道:“勿邀正正之旗,勿击堂堂之阵。”
宋昀下意识转头看他,殷怀忽然一本正经玄之又玄的说话让他有点不适应,脑子里卡了一拍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兵法里说的。
殷怀看他一眼,继续说:“公园里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如果之前没精心设计过,只是临时起意,周围绝对不会收拾的那么干净。”
“既然是下一番功夫装饰的门面,当然不能让人轻轻松松找出到破绽来,那还找它干什么,还不如去干点别的。”
避实击虚,意思他是明白了,但虚在哪呢?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门前,殷怀伸手开了门。
宋昀正要问,却看见殷怀眼底划过去一丝笑意。
“……”
这个感觉不太妙,宋昀感觉他们两人的谈话应该是时候终止了。
果不其然。
殷怀笑吟吟地道:“昨天见我还躲,今天站在这里跟我聊天也不怕,就实践效果来说避实击虚这一套还是靠得住的,是吧?”
宋昀:“……”
好的告辞。
宋昀开门进门关门一气呵成,站在门后杵了半天把心跳缓下来,然后才深深呼了一口气。
每次聊天结束总有一种被调戏的感觉……对此他也是很服气。
胡乱吃了点东西,宋昀本来想着要把早上翻开的书给看完,结果下午状态十分不好,看不上几行就要神思恍惚一下,一恍惚就会跑偏到殷怀那里去……
就这样他坐在桌前艰苦卓绝看了几页纸,窗外天色已经擦黑了。
宋昀再次把自己从跑偏的路上拽回来,看着眼前读串了三回的半页纸颇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然后干脆起身进了浴室。
房间里没开灯,浴室的水声更显得室内暮色氤氲,房间的一角,家具的阴影里忽然伸出来了一只细小的爪子。
紧接着,一道暗灰色的影子从墙上的阴影里缓缓探了出来。
那影子的颜色比墙上的阴影还要淡,而且几近透明,看上去仿佛是一片淡灰色的 薄雾,影影绰绰连轮廓也看不清楚。
它在墙上探着半截身子,好像被按了暂停一样一动不动呆了一阵,然后才慢吞吞地从阴影里爬了出来,身体沿着墙壁一步一顿地缓慢爬下地。
宋昀刚搬进来就在房屋四角压了辟邪铃,用的是宋家特有的内家阵法,地上有隐隐可见的三道朱砂细线,若有外邪相犯,触线便能响铃启阵,只要来犯的妖邪不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碰上这个阵法基本都只有乖乖就范一条出路。
有了这个阵,宋昀对于外邪来犯的心态十分佛系,总结起来就是两句话——打不过他的能耐他何,他打不过的又为之奈何。
但事实上还有一种状况被忽视掉了,比如现在,那只透明的淡灰色影子慢吞吞地从那三道朱砂线上爬过去,但四角的铃铛没有一点反应。
这只小小的影子准确说来连邪祟都够不上,最多就是一点游荡的残魄,身上这点邪气完全入不了辟邪铃的法眼。
然而刚过三道朱砂线,那只淡灰色的影子忽然一改刚刚一步一顿极其缓慢的行进速度,眨眼时间就从一排沙发下穿过,迅速溜进了宋昀的卧室。
但是就在它刚刚迈进卧室门的一瞬间,那只影子脚下有什么东西极快的闪了一下。
那只影子动作一顿,转头四下去看,但周围什么都没有。
它抬起来的一只爪子悬在空中等了半晌,见后面没什么动静,这才缓缓落下来,然后迅速爬进了卧室,消失在一片昏暗的阴影里。
宋昀从浴室出来,看见客厅里沙发旁边亮着的落地灯不自觉愣了一下,缓缓放下了手里擦头发的毛巾。
如果没记错,他刚刚进浴室的时候房间里薄暮冥冥,没开灯。
而且这盏灯是上一任房主留下的,宋昀只拿它当个摆设,从来没开过。
宋昀下意识瞄了一眼他摘在玄关的佩刀。
结果还没有下一步动作,他就忽然听见了外面那人的声音。
“怎么?不敢出来了宝贝儿?”
殷怀语声带笑,却听得宋昀身上不自觉地一竦,心跳紧跟着便生了上去。
但在这杵着显然不是什么好办法,宋昀一连坐了几个深呼吸,又用手背试了试自己脸上的温度,这才勉强保证不顺拐地走了出去。
然后他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削苹果的殷怀。
沙发旁边的落地灯,灯光是一种很深沉的暖黄色,有一点像烛火。
沙发背后刚好是阳台,背景是尚未完全变漆黑的墨蓝色天空。
殷怀坐在灯影里,动作慵懒惬意,拿着苹果的手指纤长骨节分明……
宋昀看着忽然一阵恍惚,感觉眼前的情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让他胸中五味杂陈的熟悉感。
殷怀长得很好看,而且是带着妖邪的好看。但他微微上挑的眼角跟薄凉的下颌线却又使得妖邪与俊朗条达成了一种恰到好处的平衡,非但没有半分媚态,反倒成了一种令人不可逼视的俊美。
人生第一次,宋昀感觉到自己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