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两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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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楚回到家的时候，正赶上饭点。
这几年，家里的条件稍微变好了点，阿娘也有心情在饭食上动心思。虽然左不过还是那些食材，却也是在换着花样的做。当然，这其中离不开程楚的“功劳”。
前世自打十六岁挣得人生中的第一桶金以后，程楚就从来没有在吃喝上亏待过自己。也不是说要吃什么山珍海味，只是经济独立后，搬离亲戚家，摆脱了寄人篱下的无力感，可以稍微对自己好点了。每个假期，程楚都会窝在自己的小家里琢磨着吃点啥，下至方便面，上至佛跳墙，程楚竭尽所能的讨好自己的胃。
十多年过去，自己把自己养的越来越挑。一朝穿越，属实吃不惯清汤小菜了。也不是不吃，只是吃的稍微少点，反正小孩子嘛，食量本身也不大。
但程母却不这么想，本就觉得亏欠了自家孩子，在教养上也就愈加的细致了。都说，知子莫若母，程母对这个生不逢时的孩子总是有着无限的爱心与耐心，慢慢的也就发现了自己孩子的口味。像什么加了香菜、蒜的蒸鱼阿虎会多吃两口，放了梅子的蒸饼会多吃半张，用桂花泡过水会多喝一碗等等，一些关于程楚的细微末节，都会被一个程楚叫做娘的人发现。
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细心地私家侦探，能搜寻到一切关于自己孩子的“证据”。
“娘！我回来了！”
“哎！阿虎啊，去洗洗手啊，饭马上就好了。”程母一边冲院里喊道，一边在灶台边手指翻飞得忙碌着。
没一会，热情腾腾的饭菜就被程母端了出来。
喷香的米饭，清炒的笋尖，还有程楚最爱的汤汁浓白的鱼汤，不算丰盛，却都是正当时令的食物，胜在新鲜，最重要的是都是程楚爱吃的。
程楚虽说长在川渝，却生在广东，或许是骨子里的血脉影响吧，不太能吃得了辣，口味也是偏清淡。
“虎儿，尝尝这汤怎么样。”程母手脚麻利的给往程楚跟前递了一碗浓白的鱼汤。
“呼噜~啧啊！娘今天的汤比以前的还好喝！”程楚端起碗大口的喝了，一边喝一边发出咏叹调，夸张的言语和肢体动作，无不透露出对自己家娘亲厨艺的追捧。
“呵呵呵~跟谁学的，怪模怪样”。程母慈爱的揉了揉自家小儿子的头顶。
知道自己孩子挑嘴，程母为了让程楚多吃几口饭，没事就开始琢磨美食。今天的鱼汤便是从望京来的邻居那学的。
新鲜的鳜鱼，剪去背脊上的毒刺，破开鱼肚，去除内脏和鳃，冲去血污，再在鱼身上划几个斜刀，方便入味。处理好鱼，沥干水分后用油煎，煎的表皮微黄以后，放入姜片、葱段、开水，盖上锅盖，小火慢熬。约莫半小时，就可以得到已过浓香奶白的鱼汤了，出锅前，只需加入少许盐调味即可。
不愧是望京来的人家，做出来的饭都是这样的讲究。
“哥呢？不吃饭？”程楚抬头看着程母，手中的筷子却直奔那盘清脆的笋尖而去。
“学堂来了望京来的先生，说是要教授北地的春耕知识呢，回的会稍微迟点，锅里温着饭呢。”程母微笑着说道。
要说近几年来，最能让程母开怀的事，莫过于程祎重新上学。新帝登基以后，下至一县之令，上至一郡之守，都换了个干净。待政务稍加理顺后，村里的学堂就重新开了，且规定不满十四的，无论是官家子弟还是平头百姓，都可去学堂听学。费用也不忒贵，一年也就二钱，只是要管老师的饭食，不过也是一天一家，轮着来，也是可以负担得起的。家里也不是指望着程祎能学有所成，考得功名，只希望自己孩儿能明辨事理，懂得礼仪孝廉，不求有多大出息，只求能做个有担当的好男儿。
“耕地？”程楚心里一个咯噔，忙放下碗筷，问道：“娘娘娘！阿兄可有说要在哪教授？”
程母见程楚反应这么大，打趣道：“虎头也想去学堂了？”
“嗯嗯！想去！”程楚眨巴着大眼，殷殷切切的看着自家娘亲。
“哈哈哈哈，你呀！就在不远处，左右今天也没事了，娘带你去好不好啊？”
安国是有官田的，名为官田，其实大多是百姓无力开垦的荒地。官田设立之初，主要是为了解决驻边官兵粮草问题。驻边士兵与护城士兵不同，护城大多有父母亲族，吃住问题不需朝廷投入太多钱粮。驻边士兵，常年驻扎边境，为了能在战乱世迅速集结兵力，这些人在服役期间，没有特殊原因，是不能回家的。数以万计的人口，每日所耗粮草不知几何。
战时尚且不说，都是为国为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好儿郎，吃穿用度一切都由朝廷“买单”。在和平时期，这些士兵本都应是国家最为强大的劳动力，但现在驻扎边陲，反倒需要消耗大量的物资。为了解决军需，安国开始设立屯田制，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官田。由士兵们，开垦种植，无需缴纳赋税，全部用于军需。
渐渐地，官田也被一些贫苦的地方，作为增加财政收入的重要手段。拿鄡阳县来说，虽说幅员辽阔，但人口严重不足，生产力极其低下，大片土地没有余力开垦。这些荒置的土地，就被朝廷接管，组织军民开始开荒。种植所得粮食，一部分用食用，其余的全部上缴，充当官粮。
泗水村人丁稀少，四周又有群山环绕，尚待开垦的土地不知几何。为了引进人口，鄡阳县新到的县令，下令鼓励开荒种田。不同于以往的是，新耕出来的田地，收成无需全部缴纳，参与开耕的人虽说没有银钱上的奖励，但官府会承担吃食，且这些由官府组织的集体耕田，所获收成会均摊至参与劳作的每个人头上，可变卖，也可充当粮税。
村头靠近山脚的地方，方圆数十里，遍布山石、沼泽以及高大树木，使用石制、木制工具，是没有办法开垦的。但官府的介入所带来的大量人力、物力以及铁器使得开垦变得切实可行。山石被铁锤敲碎，高木被巨斧伐倒，积水被沟渠排尽，历经数年，已初见成效。
这些新开辟的田地，都将作为官田使用，成为确保一方粮食供应的重要保障。当然，如果官田太多，劳动人口不足，导致田地重新闲置，这些富裕的官田就可以分配给田地不足的百姓，作为私有土地。
程祎到了的时候，村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打听之后才知道，此次讲学的先生，是致仕归乡的大司农。乡野民众自然不知，这位胡子花白，却自带风雅的大司农有何来头，但看着平日里最威风的里正都毕恭毕敬的，这位先生怎么着也得是个县令吧！
他们不知，程祎却是知道的。安国的朝制和秦汉类似，都是三公九卿制。大司农便是九卿之一，主管钱粮租税等各项财政收入和支出。其下设多个属官，各属分管农桑、帑藏、漕谷、均输、物价、田事、农事、盐业、铁器、水池渔利以及京师库藏。程楚相信，除了自己，没有人能比这位掌管天下财政事务的大农，更懂得怎样种田！妥妥的金大腿啊！
为了抱稳这条金大腿，程楚决定当个乖宝宝，好好地利用年龄优势，发动“萌化”攻击，讨得大腿的欢心。
“放开我！”
“小郎莫要再闹了，府君嘱咐过，不可打扰到冯公！”
不远处传来的争执声，和体内的乐于助人（爱凑热闹）阻断了程楚奔向大腿的步伐。
“本郎君命令你！放开我！！”
只见一身着湖蓝襦裙的娇小女子，死命环抱着一个不断叫唤着、蠕动着的胖团子。
“子亲~，好子亲~，子姐姐~，让我下去嘛~，我保证不捣乱！”
团子见“严令”行不通，开始走“怀柔”政策。
程楚着实被这一出堪比川剧变脸的戏码，惊了一波。经过之后，程楚开始细细打量一下两人。看似是主仆，但又与普通的不太相像，更像是一双姐弟。
安国是允许买卖奴仆的，但也是少数富贵人家。说是买卖，其实更像是现代的雇佣。只不过，是终身制的，且奴仆属于主人家私有。主任提供衣食住行，奴仆于主人家签订买卖协议，协议会规定奴仆所要从事的活计，如果主人要求从事协议上为规定的工作，是可以向官府报案的。当然，作为买卖对象，主人家往往需要支付给奴仆家人，一大笔钱两。
在程楚打量着人家的时候，薛筠也停止了动作，盯着程楚看。
这次讲学的对象虽说都是书馆里的学生，但大多都是八岁以上的成童，加上薛筠自幼就上的府里的私学，故此甚少接触到年岁相近的孩童。乍见到同龄人，薛筠既稀奇又兴奋，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子亲，放下本郎吧，这样抱着不合体统。”薛筠沉稳的开口。
少年都是最好脸面的，平时仗着年岁小，又有家人宠溺，薛筠总是一幅撒娇耍横的模样，这好容易碰见个小的，自然要端起来，给弟弟做个表率。
见怀里人突然一幅小大人的模样，子亲颇有些诧异，自己这小霸王怎么突然转了性。顺着怀里人的视线，子亲转身，就看见了乖乖牵着阿娘手，站立在田边的程楚。
子亲父亲原是先皇太傅，不忍天下就这么毁在奸.佞之手，便冒死谏言，却被小人反诬，最终落得个尸首相离的下场。老妻悲痛过度，当夜便相随而去。就是可怜了刚刚及笄的独女，被发配为奴。子亲之父对薛筠祖父有一字之恩，算是半个恩师，但那个时候薛家处境也是如履薄冰，自顾尚且不及，知道恩师离世后，便急忙派人前往望京打探消息，也只来得及子亲从牙吏手中买下。
子亲长于学识渊源之家，又自幼经历诸多苦难，故此颇有几分识人之能。只一眼，子亲便认定，这孩子定非池中物。
自家小郎这服兴致昂扬的模样，罢了罢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也出不了什么事儿。自打来了豫章，小郎也许久见过同龄人了。
一番思索后，子亲放开了对怀里人的掣制。
获得自由后，薛筠整了整自己的衣袍，稳步向程楚走去。
“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程楚看着对面，比自己还“虎”，个子还没自己高的小胖墩，双手交合，小大人似的做着拱手礼，嘴角忍不住的向上扬。
等了许久，也不见对方回礼，薛筠有点懊恼。但看着对方呆愣愣模样，又觉得，许是年岁太小，未曾入学，不懂得。自己是“兄长”，理应教教他的。
“我是望京薛筠”薛筠保持着躬身的姿势，目光直视着程楚，满眼认真的教着，“有人这样问你时，应当这样回答，可会了？”
“噗~”看着小墩子认认真真教学模样，程楚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轻微的响动，成功地点燃了小霸王薛筠。
“你这小儿，怎的如此无礼！”薛筠大声地吼叫着，出口的话中夹杂着一丝委屈，“我好心教你，你竟取笑于我！”
程楚平时里带白允祚他们带多了，也知道这孩子多半是觉得伤了自尊，恼羞成怒了。
忙哄到：“小郎君莫恼，我生于乡野，从未见过您这样的翩翩二郎，一时出神，竟只顾盯着小郎看了。”
薛筠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好听的话不知听过多少，一时不察，满肚子的怒气竟被这人软糯的、带着安抚的语气浇灭了，甚至觉得刚刚自己那番做派，甚是丢人。
“小郎也是来看大司农种田的吧，我们一起去好吗？”程楚诚挚的向团子伸出了手。
小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见有台阶下，忙拉住程楚的手。
两个胖墩墩，手拉着手，向人群中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两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