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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公堂的闹剧 ...

  •   再不给我们任何分辨的机会,四人押着我俩直接送进了西安府衙,领头那人进去通报,我们就站在公堂之上,中间正大光明的牌匾高悬,下方一长方蓝面的判台,公堂两侧放着斧樾刀枪的暗红兵器架子,却没见着“威武”的捕快或士兵。被揪着双臂可不是件舒服的事,站在这公堂之上,我只盼着知府还是巡抚的赶紧出来审我,说清楚事情也就行了。杰森不住的嘟囔,非常不满官差的粗鲁行为,没人理他,我想安慰他,可自己也正被粗鲁着。

      没一会儿,那领头官差出来了,口道:“太守大人不在,先将他二人关进大牢!”
      杰森一听急了:“你们不能随便关人,我们没有犯罪,我们是有人身自由的!
      官差上去推了他一把:“叫什么叫!不关你们还放了你们啊,给我老实呆着去吧。”
      杰森碧蓝的眼睛都充了血,气道:“我们是瑞士人,不是犯人,你没有权力这么做,我要向你们的皇帝告你!”后面揪他的人猛一使劲,杰森脸都白了。
      那官差盯了杰森一阵,眯起眼道:“黄毛鬼子还挺能耐,你知不知道京城早就有异国黄毛唆教鬼神之论,迷惑百姓人心被抓起来的?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作奸犯科跑到我们大清国来了,告去吧,如果你还有命走出这个地方的话!”
      我全身都抖了起来,杰森说了也白说,他是决计不会放我们的。

      我与杰森被下了大牢,黑呼呼脏兮兮的大牢,一人一间,好在是相邻的。杰森一被放开立刻冲到牢柱前:“三三,你还好吗?手疼不疼?”
      我眼圈发热:“不疼,那人扭你胳膊了,你疼吧?”
      杰森摇摇头:“我不疼,我身体很好的。三三,小白不见了。”
      我苦道:“一定是在外面,它进不来。”
      “我们怎么办?”
      “我想,他们不审完不会放我们。”
      “什么时间审我们?”
      “不知道,大官不在,也许要等到明天。”
      杰森沉默了,双手搓搓脸,褐色的头发乱糟糟的。
      我道:“先呆着吧,明天说清楚事情就好了,”
      杰森道:“这里没有对外条例的吗?外国人他们不能随便关的。”
      我无奈摇头:“这个年代,外国人来中国的还很少,哪里会有什么法律保护呢?”
      杰森叹气:“我没有想到的,还是会有危险,那时候应该回去。”

      我听到这话突然想起了老头,忙跪下来念叨:“神仙大人,现身啊,神仙大人,救命啊!”
      念了半晌,没有一点动静。我哀叹,神仙不想理我,穿前穿后还是改不了倒霉的路子。

      和他背靠着牢柱坐在地上,我觉得很疲惫,很久没有休息好了,惊吓之后再一松弛,就很想闭上眼睛,杰森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三三,你有没有去过别的国家?”
      “没有。”
      “一直都在中国?”
      “嗯。”
      “如果我们还能回去,你愿意去瑞士看看吗?”
      “瑞…瑞士啊…呃…好啊。”
      “我的家乡在日内瓦的一个小镇,你也许听过。”
      “哪里?”
      “力洛克。”
      我汗:“我…没听过。”
      杰森轻笑起来:“那真的是很小的一个小镇,不过每年都会有很多人去那里旅行。”
      “为什么?因为有温泉吗?”
      “不,因为那里是Tissot的起源地。每年都会有大批的外国人去那里买原厂表。”
      “Tissot?天梭?”
      “是的,你也知道。”
      我再汗:“嗯,知道。”仅仅是知道而已,我可没钱买名牌。
      “我妈妈说,是Tissot的光芒掩盖了力洛克的美丽,大家都为了买表和参观原厂而来,却没人注意欣赏那里的风景。”

      我靠着牢柱,闭目养神,听着他低柔的嗓音,竟有一点想睡:“那里的风景是怎样的?”

      “很美,很安静。路的两边都是原木房子,有精美的白色窗户,一些卖表和工艺品的小店都有浅黄色或者是橘黄色的招牌,咖啡馆的招牌就是白色的,有一家咖啡馆我哥哥常带我去,那里的女老板后来成了我哥哥的太太。我的家就住在小镇的边上,每天早上起床,我一推开房间的窗户,就能看见美丽的汝拉山,小的时候,我和哥哥经常去爬山,到了秋季,那里满山都是橡树和山毛榉树,还有各种形状的岩洞和温泉,真的很美。汝拉山下有一片树林,哥哥为它起名叫LIGO,是土语,意思是植物天堂,那里有很多品种的树木和植物,还有一个巨大的灌木丛,有坚硬的根和柔软的顶叶,我玩累的时候常会在那后面趴着睡觉,直到哥哥来把我叫醒,我就是在汝拉山和LIGO天堂里长大的。”

      在杰森的描述中,我仿佛置身在那个美丽的小镇上,置身在那巨大的灌木丛后,用一片树叶盖住面颊睡去。
      “每年我都会回去,小镇没有什么改变,还是像油画一样的美。三三。”
      “嗯?”我有些迷糊了。
      “如…如果有机会,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
      “嗯。”
      迷糊中,觉得双肩被人轻轻抚摩了一下,是杰森么?他又敢碰我……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有人敲牢柱的声音,睁开眼睛一瞧,牢外站了小沐。身后还有两个灰衣汉子,一个狱官站在一边道:“勿说太久。”掉脸走了。
      我顿时清醒过来,扑到牢门处:“沐公子!”
      小沐眉头紧皱:“谢姑娘,怪我,不该单独放你们行走,你们替人背了黑锅了。”
      我连连点头,向远处看看道:“没…没关系,那官差把我错认为一个做了坏事叫一枝梅的,现在怎么办?”
      杰森也走过来,开口道:“我们要证明三三没有犯罪。”
      小沐点头道:“不错,你勿惊慌,明日上堂,我自有办法。”
      我担心:“你有办法么?”
      “那一枝梅是有功夫的,你却没有,”他回身指了指身后两个汉子,“这便是苍木三鹰的余大哥和余二哥,余三哥遇害也是一枝梅所为,我们已找仵作验过,他胸口中了一掌,尸体掌印未消,内力已及胸骨。明日自会有人上堂为你作证。”
      我看那两个汉子,脸上确有愤怒之色,而且,似乎是…羞愤?其中一人道:“太守昏庸,竟抓错了人,这仇还得我们自己报!”
      小沐回身对他略摇了摇头,他瞅瞅远处的狱官,不再说话。
      我有问:“明日,你…你来么?”
      小沐叹道:“我的身份不便上堂,若被人认出…”
      我明白的,他是前明的贵族后裔,皇帝又始终对沐王府有戒心,大清的公堂,他还是不上的好。

      杰森急道:“沐先生,请你去找一找小白,它应该就在外面。”
      小沐点点头,嘱我们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明日定会在堂上有一番口舌之争。我听了心里更是不安,一个中国话说的流利却经常词不达意的杰森,一个满肚子言论却得了表达障碍症的谢三毛,明天我们要怎么为自己辩护?

      小沐走后,我与杰森还是互相背对牢柱坐着,杰森道:“不要担心了,沐先生有办法,我们要相信他,还是睡觉吧。”
      我点头,眼睛再次闭起,脑中思绪却不肯停歇,一枝梅为何要杀人?看百姓反应,似乎都对她忌惮的很,难道她在这西安府中已犯过多起命案了?姓余的同志说太守昏庸,我看也差不离了,叫官差随便上街抓人,仅用头型辨认是不是太草率了!
      杰森咳嗽两声,我转头看他,他闭着眼睛,脑袋斜靠着柱子,眉头紧皱。老外受了惊吓,刺激的穿越里还有牢狱之灾,他一定不会想到。我伸出手轻拍了他一下,他睁眼望我:“三三?”
      “明天你要听我的,不可乱说话。”
      “我怎么做?”
      “你还记不记得……”

      度过了难熬的一夜,一大早,狱官就来提我二人出去。杰森在走进公堂之前,下意识的拽了拽衣襟,理了理头发,受他感染,我也将脑袋挠了两把。
      一出去,那阵势先把我吓了一跳,判台两边呼喝威武的士兵出来了,手持红棒,严肃站立。这早在意料之中,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公堂口扯了一条线,后面居然站满了旁听的百姓,见我们被带出,个个怒目而视,议论顿起,一时间嗡嗡声不绝于耳。
      公堂正中,一排跪了好几人,均是一身锦缎华服,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他们不约而同对我投来愤恨的眼光。我一抖,这难道就是原告?

      “啪!”的一声,我瞄向判台,台后坐了一身穿官服的肥胖男人,年纪五十左右,白皮无须,满脸油光,脸上横肉挤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嘴唇油红油红的,貌似刚吃过鸡腿直接来上堂了。一瞧这人长相,我便觉得他定是昏庸无比,没有一丝一毫精明能干包青天的风采,倒像是个专门搜刮民脂民膏的贪财之人,心里开始烦躁,看来,这冤枉是免不了了。

      “犯人还不下跪?”太守开口了。
      我冲杰森使了个眼色,自己扑通跪下了。杰森昂首站着。
      “啪”惊堂木又响,“男犯为何不跪?”
      杰森嗤笑一声:“我不是你们大清国的人,也不是犯人,不需要向你下跪,你最好赶快放了我,否则,你不会好过日子的。”
      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笨杰森!

      太守睁大眼睛:“你是一枝梅的同党,莫仗着你是异国人就敢嚣张,这公堂之上人人平等!”
      我一听这话说的倒还像点样,人人平等,就看你能不能做到了。
      杰森道:“我不认识一枝梅,我是钦天监监正汤若望的孙子,和我的朋友来中国看风光的,你抓我,我要告诉我爷爷。”
      那太守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来:“钦天监监正?汤监正?”
      杰森自信的点头。
      太守疑惑问道:“你是哪里人?”
      杰森眼睛扫向我,糟了,我不知道汤若望是哪里人啊,眨眨眼,随便编一个吧。
      杰森道:“法国。”
      我点头,靠谱,法国传教士貌似在全世界都很有名。

      太守哈哈大笑:“早知你冒认亲戚了,汤监正是日耳曼人,我上京述职之际与他交谈数次了,废话不需再说,跪下!”
      后面冲来两人按住杰森,杰森叫道:“韦小宝大人也是我的朋友,我们是友好的,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太守不耐烦的摆摆手,那两人又退下了,太守道:“行了行了,你认识的人还真不少,我也不管你到底认不认识韦爵爷了,要站你就站着吧,总之你莫再扰乱视听耽误时间,本官现在就要开审。”
      低头向那几个原告道:“将事情再陈诉一遍。让犯人听个明白。”

      受害人甲:“我儿子六月十三去城南收帐,一夜未回,第二日派人去找,在城东焦林找到他的尸体,呜呜,脑门上用刀刻了一朵梅花,呜呜,命根子被切断了。”
      受害人乙:“我兄长自六月初十失踪,家人焦急寻找未果才报了官,一直到前几日寻到尸体,竟被沤在柳月楼后的粪池中 ,呜呜,尸身都腐了,额头皮肉上裂了一朵梅花,呜呜,命根子也被切断。”
      受害人丙:“那夜,我收铺回家,行至罗义街一处巷口,见一女子蹲在那处哭泣,便上前询问,她起身未吐一言,突然出手袭我胸口,我欲跑,被她从后面打昏,醒来后身在城外荒野处,全身衣物尽除,呜呜,那女子头发尽披,呜呜,骑在我身上,呜呜…”
      太守道:“你可有别处受伤?”
      丙道:“无,小的装昏,命根子倒未被切除,但…但小的,失身啦!”

      看着那丙的朝天鼻,金鱼眼,满脸疙瘩,我差点喷血身亡,男的失身???就你长得这个猪样,一枝梅也下得去手?

      太守又道:“你看看,害你那人是否就在堂上。”
      丙根本没看,手一指我:“就是她!”
      百姓哄起:“禽兽不如不要脸面的女人,出来祸害男人,烧死她!烧死她!砍了她!砍了她!”
      我忙俯身在地:“冤枉,冤枉啊大人,我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那太守默了半晌道:“受害人指证你便是那一枝梅,你说你自己冤枉可有证据?”
      我急摇头:“我…我才刚到西安府一日,连…连大街都还未逛过,哪里会去杀人,大人…大人,你不能冤枉好人啊。”
      丙忽然大叫:“就是你,你还不承认?那夜天黑,我看你面貌看了个大概,可你的头发我是怎么也不会忘的。”
      太守颔首:“不错,我西安府中绝无女子散发,你长相与我清国人无二,若不是一枝梅,又怎会不守妇规散发而行?”
      杰森叫道:“她是我的朋友,我们一起来的,什么一枝梅,我们根本不认识。”
      “啪!”惊堂木又响,“你不要插嘴,我还没问到你,问到你你再回话。”
      我抖如筛糠,这离子烫害死我了,口中恨道:“真的不是我!不是我啊!”

      此时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大人,我有办法验证她是否是一枝梅!”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声音发源人,我扭头看去,不认识,一个白衣老头。
      太守奇道:“莒先生,你有何办法?”
      那被称为莒先生的老头走上公堂,跪地行礼道:“参见大人。”
      太守道:“莒先生请起,有话请讲。”
      莒先生道:“昨日午后,城外荷塘内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太守惊道:“又有一人死亡?为何没有报官?到底是谁家男丁?”
      莒先生道:“是一户姓余的平民,家中兄弟三人,老三在外帮人走镖,所以失踪数日家里也未有怀疑,直到其友在荷塘发现了他的尸体,这才知晓。”
      太守道:“一枝梅在我西安府内行恶多时,诱骗男子失身,将人杀害,手段残忍,人神共愤,本官誓要将其抓住,方能慰百姓之恐,解受害人之恨,今日抓住此女,已有人指证她便是那做恶之人,莒先生又有何办法证明她的是与否?”
      莒先生点点头:“在下已验过,此人和之前被一枝梅杀害的那些人一样,除了额头刻了梅花,死前有行房出精之状外,胸口也中了一掌,胸骨碎裂,这是致命伤,非有内力之人不能办到!若是此女所为,只需验她有无内力即可。”
      太守沉思中。
      莒先生又道:“这许多时候,在下验了数具尸体,具具死状相同,明显是一人所为,手段确实残忍,验时我也心有痛恨,听闻大人抓获人犯,才忙来一见,大人判案一向公正,没有十足证据驳其哑口无言,她又怎会承认?这只会让大人为难,还是验了内力来的直接。”

      太守终于点头:“好,陈光,你来测其有无内力!”
      一彪状官服男从侧面闪出,冲太守抱拳应是,转头向我道:“伸出手来!”
      我忙不迭将手递上,心道,这莒先生恐怕就是小沐找来的仵作,分析的头头是道,还我清白来了。
      那人并不接我的手,而是将我手反转,用自己手掌与我相对,只见他虎目一瞪,全身一绷,嘴里喝道:“哈!”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传入我的手掌,电击般的感觉让我把持不住,“啊”的尖叫一声,仰躺在地。
      杰森慌忙扶我,两官差将他拉开,杰森气道:“你们对她做了什么?不可以伤害人!”
      太守不理他,只问那陈光:“如何?”
      陈光道:“属下将将试探,好象并无内力。”
      我艰难爬起,胳膊似被人废了般,麻木酸涨,莒先生在身后哈哈笑起:“大人,恐怕此女非那一枝梅啊…”
      旁听百姓中一片哗然,几个原告也是不可置信,他们的报仇希望就这样落空了,对不起,我背不了这个奸杀男子的黑锅。

      刚想松一口气,忽然听那陈光道:“大人,一枝梅一个女子能赤手空拳杀害那么多男子,本事绝不平常,属下无才,但也知江湖上的高手都会一种隐藏内力的功夫,名为龟息,用来掩饰身份,诱人以其无力,攻人不备啊。”
      我大惊,什么龟息?装乌龟我就会,龟息我听都没听过啊。回头见莒先生脸色也是大变,似没想到陈光会横插一杠,说出这番话来。
      太守道:“不错,既然是高手,又怎会让人探出虚实?一枝梅,你还想抵赖么?”

      我怒极了,这分明是没本事抓到原凶就随便找人顶罪,太过分了,我要是高手,我还能被你们轻易抓住?一时气的不管不顾喊出口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人,你又怎能凭些虚无的推断来判我有罪?真正的罪犯还逍遥法外,你信不信你杀了我,西安府还会出事!·”
      太守盯我半晌未语,一时公堂气氛凝滞,本就是场可笑的官司,一个连罪犯脸面都没看清就被□□了的男人,气急败坏想找人顶了这个罪,缓解自己的尴尬和痛苦。几户莫名其妙被杀了孩兄的家庭,听说官府抓了人便一股脑的冲进来做证,管不了被抓的人是否冤枉,直接当做仇人;一个被频频出事的管辖州府搞的头昏脑涨的太守大人,仅凭发型相仿就妄下断语,糊涂啊糊涂,全都是白痴。

      我谢三毛不是笨人,证人的话,太守的话,莒先生的话前后一串,我便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了,什么武功不武功的,有一样东西就是铁证!性命攸关,我也顾不得许多了,幸好我想起了这事,否则只怕就如那官差说的,再也没命出去了。

      我抬头看住太守,口齿清晰道:“你找个女人来验我,就知我是不是一枝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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