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露的年华不似水》乌**学

1、第 1 章

　　1.
　　乌露蓬头垢面的在KFC拖地板的时候，看到一双皮鞋，鳄鱼的logo闪闪发光。当一件平淡无奇的东西变成一种特殊意义的线索时，往往是与爱情有关。乌露注意鳄鱼，便和蓝山有关。
　　蓝山是个穿笔挺西装的男人，圆脸，短发，每天都会来买蛋塔。他的身后总跟着一小姑娘，小鼻子小眼，手舞足蹈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蓝山每次都会微笑的从皮夹抽出钱递给乌露，她注意到他的皮夹角落里有一个银色的小鳄鱼。
　　乌露着迷于他的微笑，他的眼睛笑起来就眯成了月牙儿，温文尔雅。他在家里一定是个好孩子，乌露这样想。
　　乌露每天要接待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她总结出很多条唯独被蓝山吸引的原因。例如别人付钱的时候不会朝她微笑，尽管是礼节上的；例如找他的钱，无论多少，他从不会去点，这样的信任让乌露很窝心；例如他的白色衬衫袖口总是无可挑剔的干净；例如他皮夹里的钱总是五元十元百元，有条不紊的各归其位；例如他的行动毫不拖沓，干净利落；还有，他从来都只在乌露点餐的那一队站着。这种发现在每次见到蓝山后都会与日俱增，让不爱幻想爱情的乌露，开始想入非非。
　　唯独有一次，他抽钱的时候，一张名片掉了出来，乌露拣起来，必恭必敬的双手执着边边递给他，因为正面冲着她，所以她清楚的看见”蓝山”的名字。
　　蓝山！极有可能就是他的名字，因为这个名字和他的人要命的贴切，乌露每次在回想的时候终于可以可以给他冠上名，用来取代“那个男生”“那个男人”。

　　2.
　　乌露基本上很繁忙，除了正常的大学生活，她的课余时间能安静在图书馆坐下来看一本书的时间，少之又少。
　　KFC兼职到八点，再跑到一家西餐厅弹钢琴，她赚的所有钱都用于支付她不定期的出走计划，她矫情的把“我的人生总是在路上”写在小卡片上，塞进钱包的相片夹里。行过万里路的她心里头的优越感绝对高于同学校的任何一个人。
　　当她匆匆赶去西餐厅的时候，蓝山通常还没走。乌露换下KFC的制服又穿上大裙摆的连衣裙和高跟鞋从门口出去的时候，总会忍不住侧头看看蓝山，有时侯他是面对着她的，留给她一晚萦绕的微笑，所以她的情歌越弹越妙，连在餐厅吃饭的客人也递上小条子问，是恋爱了吧？
　　这两个人几乎每天都来，小姑娘的花样很多，乌露疑心她是需要经常补充钙质的孩子，常常会听见她突如其来的大笑和惊叫。有时候乌露也会自我安慰的幻想，她只是蓝山的表妹或侄女。可是有一次小姑娘跑过来买雪糕并回头高喊亲爱的你要吗，让乌露有点想要退缩。
　　可是她乌露是谁？胜过读万卷书的人。
　　她一直在等着蓝山落单的时候，能把预先写好的小条子附在零钱的中间给他，再提示他，请仔细点点你的钱。她等这个机会足足等了三个月。
　　三个月间，除了两人都没出现外，他们一直如影随形，唯一仅有的一次，蓝山独自来点餐，她的小条已经拿了出来握在手心里了，可是那个该死的小姑娘却又象兔子一样钻了出来，于是那张小条子便一直掖在制服口袋里不见天日。
　　上面写着：
　　姓名：乌露
　　关键字：旅行、钢琴
　　内容：蓝山，希望认识你
　　联系方式：138××××××××（欢迎短信）

　　3.
　　乌露始终没等到蓝山落单，她一个人跑到乌镇去玩。
　　到那里的季节有微雨，因为不是旅游的时间，人少，几个摇橹的上来拉她，乌露看着湿漉漉的乌镇烟笼雾绕，安谧祥和，只有水是欢快的，她交了钱上了船。
　　她从一个又一个小拱桥下穿行而过，青石块垒成的岸长着青黑的苔，她的精神境界突然又有所提升了，聂鲁达有句诗是她喜欢的，我们都曾醉在水乡，任年华似水，似水年华。乌露突然就体会到诗真正的意境，加之她怀着爱情的缺憾，这种感觉越发明显。
　　于千山万水中，她怎么独爱上了蓝山？
　　她捧着相机到处走，穿过一个个狭长的小巷，参观一个个索然无味的染布坊酿酒厂，还看了电视似水年华的拍摄地，里面的道具桌椅均落上了一层灰。
　　她走出乌镇的时候，在门口的摊贩上看书，小贩冷不丁的递上一本书，封面有几个熟悉的明星和似水年华的字样。乌露有个习惯，每个地方都会带个最有代表性的东西回去，这次，她买了本电视同名小说，因为这个地方最好的概况，就是那个大而泛的四个字吧。
　　她坐大巴离开乌镇的时候，接到一条陌生短信，上面热情洋溢的祝她万事如意，却在临了的时候整上一句，转发十人，否则厄运降临。乌露狠狠骂了一句，然后删掉。

　　4.
　　乌露已经决定不在KFC干了，她回去拿一些东西，那张告白的小条还在她制服的口袋里藏着。可是她一摸却意外的发现口袋里空空如也。
　　她问别人，别人摇头说不知道。
　　她的爱，突然就丢了。
　　她依旧在那家西餐厅弹琴，白天听CD，把悦耳的情歌谱出来，晚上再弹给每个人听，然后又有客人递上小条子问，失恋了吧？她看过后照例把它们插进透明的花瓶里，里面有很多五颜六色的便条纸，和各式的留言，每个人都可以随意的拿出来看看是谁和谁在背地里衷肠互诉，谁又向隅在和影子自圆其说。
　　某天她弹了一整晚的《遇见》，一个音调失准她都会停下来，执着的从头弹起。她口袋里的手机震得她大腿有些麻痹，一曲毕，她跑出去回电话，对方的第一句话便让她呆了。
　　我是蓝山。
　　乌露听见他手机的旁边有很多人嘈杂的声音，象是正在某个饭馆里觥筹交错。乌露有些不知所措，她突然想起某天的某个片断，那天正当她准备把小条附在零钱后面交给蓝山的时候，他的小女朋友象兔子一样蹦过来，她又把钱放了回去，换了一张，然后她便一直沉浸在深深的恼怒中，而那张小条，便一直留在了钱柜里。
　　她穿着弹钢琴的长裙和高跟鞋出现在那家饭馆，在一桌一桌此起彼伏的酒气氤氲里寻找蓝山，而蓝山还是那么扎眼，于人海中轻易的就被她给发现了，他没穿西装，却依旧干净。她的双目紧盯着他，而他的目光也适时的对上了她，在烟雾缭绕中有些奇怪的莫测。饭馆里的喧哗仿佛都不复存在，只有电影中用慢动作演绎的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她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她从来没想过两个人会在这种场合下迈出深入发展的第一步。
　　你是乌露？我是蓝山。
　　一个高大壮实的陌生男人站起来还带着满身的酒气，巴眨着小眼冲她笑，一出浪漫电影的序幕嘎然而止。乌露目瞪口呆。
　　那个男人跟她讲了这其中曲折的经历，某日KFC归来看见夹在零钱里的字条，便发了一个”祝福”短信给乌露试探，但乌露却没有回应，今天酒喝高了加之旁边的人起哄便把女主角邀了出来。
　　席间的每个人都发出暧昧的浅笑，乌露惊恐的看着这个陌生人，突然指向那个她以为的蓝山，问，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老老实实的说，我叫莫卡。
　　现在，乌露彻底晕倒了。

　　5.
　　乌露安慰自己，虽然第一脚就踏错了地方，但是好歹是踏了出去。
　　蓝山隔三差五的约乌露，乌露三天两头的编理由拒绝，她怎么能明目张胆的挑明了，我的目标不是你，而是你旁边的莫卡呢？他们之间的缘分怎么总是半吊子？
　　终归要收拾好心情，她的人生不能因为一段爱情而搁置下来，她已经计划好了，等一筹够了钱，就和一班背包客动身去尼泊尔。因此她辞了KFC的工作跑去另一家钱多些的特色西餐厅打工，和她弹钢琴的餐厅只有两条街的距离。
　　她本想，缘尽于此吧。
　　可是当她踩着旱冰鞋端着餐盘在桌与桌之间移动的时候，她又看到了莫卡。和上次的小姑娘不同，这次的是大姑娘，原来他还会因地制宜，乌露有些难过了。
　　第二天她又一次弹《遇见》的时候，餐厅已经找到了合适的歌手可以和着她的琴声唱。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歌声中她出现了幻觉，觉得底下有一个人在目不转睛的看她，并时不时露出熟悉的笑。
　　下来后她又收到了小条，清晰的圆珠笔唐突的写上联系电话和潦草的签名。她依旧把它投进瓶子里，昂首走出去。

　　6.
　　后来再没见到莫卡，蓝山也渐渐不再联系她，日子久得她已经储够了去尼泊尔的费用。
　　动身去尼泊尔的时候已经进入秋天了，气候宜人，她这趟去尼泊尔的任务不单单是旅行，班上的女同学们已经跟她订好了许多尼泊尔特色首饰和花布。
　　在机场等待同伴一起入关的时候，乌露再次看见了莫卡，他正在大姑娘的陪同下和小姑娘吻别。
　　莫卡一扬起头便看见了乌露，小姑娘也看见了她，指着她说，这不是卖蛋塔的姐姐吗？
　　乌露笑着挥了挥手。
　　小大姑娘都进入了安检，只剩下莫卡一个人，他便走过来冲她微笑。
　　怎么不陪她们一起去？乌露问。
　　我想你有些误会。莫卡依旧微笑的说，楠楠是我的病人。她是多动症和抑郁症的结合体，旁边的是她的姐姐。我是心理咨询师。
　　莫卡一句话就让乌露有些恍惚。
　　那天我在你弹钢琴的地方吃饭，并给你留了小条，可是你……
　　这时同伴来了，热情的簇拥着乌露就往里走。他早就洞悉了她的心思吧？既然他是研究心理的，那么有些话早就烂熟于心的此刻即使不说出来他也能了解。乌露只回头用力的冲他挥了挥手，步伐却变得拖沓了。
　　坐在候机厅里，乌露翻出一本随身携带的书，耐着性子从头翻开看。在内容介绍里看到沈从文先生的一句话，“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刹那间，乌露觉得尼泊尔已经离她远去了……
　　走出机场的时候，莫卡已经不知所踪。
　　尼泊尔始终坐落在一个她随时可以去的地方，爱情却是一首可能无法在下一拨重逢他的轮舞曲。
　　乌露看看手中的书，似水年华。或许以后她不用再和陌生人一同踏上旅程，莫卡便是她的年华，却不会因水而逝……
　　她风尘仆仆的奔出机场，寻找的不是异域的风景，而是咖啡馆里那张等了她好久的字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