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箭》药师

26、隔岸交锋

　　整部退入密林外的山丘以后。
　　菩烃既然在此经营多年，自然有应付突变的充分准备。看阵势，密林之中应该早有陷阱，等到敌人精疲力尽冲出密林，自然会有所松懈，这时候，菩烃的大军迎面扑杀，自然会给对方以致命的冲击。
　　草原上的战争，向来就是如此简单。
　　盈熙屏这么多年来看惯战争。在草原，战争比拼的就是人数、马匹和武器，每次的冲击都是面对面地硬碰，谁够凶悍谁就能赢得胜利；在沙漠，就不得不敬畏万能的上天，即便你再强大，在出兵时，遇见上天送给你的沙漠风暴，你也不得不望洋兴叹；在中土平原，则是大部分靠地利，配合着谋士的智计，无论是城还是池，都在战争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盈熙屏和越儿被小浕带着一小队人看守着。盈熙屏估量了一下，以自己的实力，对付他们实际上并不难。盈熙屏心中一动：要不要趁着现在带越儿逃跑？眼角余光不小心瞟向远方，又犹豫起来。
　　越儿悄悄地拉拉盈熙屏的袖摆，天真的大眼睛神采奕奕：“幕叔叔，你帮他们吧。”
　　盈熙屏不置可否，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越儿，你可是北漠正统的王室子弟，你是想我帮谁？
　　越儿一脸难过，扭扭捏捏地道：“幕叔叔，你不相信我？”
　　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孩！盈熙屏忍俊不禁，刮了刮他的鼻子：“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不相信自己，你幕叔叔可从来没有打过仗！”
　　越儿顺势搂住盈熙屏的脖子：“幕叔叔，可是，我相信这里所有的人都不会有你见过的战争多！”然后贼兮兮地道：“幕叔叔，我告诉你一件事，然后你自己决定帮不帮他们……”

　　“什么？你确定？”盈熙屏的脸色微变，然后细细打量着四周。
　　越儿嘟起嘴，闪闪亮亮的眼睛都是委屈：“幕叔叔，这是你今天第二次不相信我！”
　　盈熙屏安抚地揉揉越儿的大脑袋，然后看向小浕，小浕冷冰冰的。盈熙屏笑了：“你叫小浕是吧？”
　　小浕淡然问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盈熙屏搂紧越儿：“我要见菩烃。”
　　小浕冷笑：“族长正和幕王一起商量要事，怎么有时间见你？”
　　盈熙屏点头：“我猜也是。小浕，你为什么要背叛菩烃？”话音未落，便已出手。身若花丛蝴蝶，动作却简单直接，瞬间扣住小浕命门。
　　小浕涨红了脸：“你在胡……”
　　盈熙屏右肩轻撞，内力冲击，点中小浕的哑穴。小浕怒瞪着盈熙屏，盈熙屏微笑着摇摇头，纱帽的白纱不经意间便将小浕的头也盖了进去。
　　盈熙屏笑道：“越儿，来，抓住小浕哥哥的手。”说着便将小浕的一只手递给越儿，越儿乖巧地拉住。越儿虽然小，却也是自小习武。

　　越儿悄声问：“幕叔叔，你怎么能找到他们族长？”
　　盈熙屏淡笑：“草原打仗，向来王者先行。”三人缓缓地，向密林最近处、最易于观察形势的山坡走去。
　　为何，我要帮你？可是，我又怎么能不帮你？

　　“幕！你怎么过来了？”菩烃的脸色变了变，偷眼看了看无动于衷的盈熙胜，便怒气冲冲地瞪向盈熙屏：“你过来干什么？这可是关系重大的战争！”
　　就是因为是关系重大，我才制止不了自己来的冲动！
　　“报，北漠军已经进入密林！”传信兵上报完战况立即便退去了。
　　“撤退！”盈熙屏透过纱帽紧紧地盯着盈熙胜。
　　菩烃大惊：“幕！你在说什么？”
　　“我说撤退！”盈熙屏将小浕推给越儿，激动地大声说：“立即撤退！”
　　盈熙胜淡淡地问：“为什么？”
　　“相信我……”
　　“为什么相信你？”盈熙胜身后的一名勇士大喝，随即执斧攻向盈熙屏。
　　菩烃大惊失色！盈熙屏推开越儿和小浕之后，才倒退而去，避开锋芒时，纱帽已经被劈成两半。
　　盈熙胜平淡不含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此时才响起：“住手！”那勇士顺从地退到盈熙胜身后。

　　盈熙屏心中百感交集，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道：“信不信随你！我只提醒你：不可以在这里动手！”
　　菩烃和一干人等都不发表任何意见，静静地等待着盈熙胜的决定。
　　盈熙胜看着盈熙屏的眼睛，平静地道：“菩烃，带兵撤离到南方十里，还有，立即派人通知前方的岸黎部潜伏起来。桐，送信给北漠。”
　　小浕眼中怒火大胜。

　　胜哥哥，你果然聪明！虽然你猜错了我的原因，却依然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盈熙屏自嘲一笑：寂然，似乎，对不起你了……

　　临时搭建的大帐里，盈熙胜留下了菩烃、盈熙屏、越儿和小浕。
　　盈熙胜轻抚青锋，突然之间扬起，指向菩烃的咽喉，眼寒似水：“菩烃，他是什么人？”
　　盈熙屏撇撇嘴：“我自己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
　　盈熙胜看向盈熙屏的眼睛不再空茫冷漠，而带有一丝莫名的情绪，嘴动了动，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才道：“好了，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我们那么做？”
　　青锋离开菩烃的咽喉，菩烃吐了口气，也问道：“就是，我到现在都想不通，明明在这里也可以打胜！”
　　盈熙屏淡淡地道：“因为进攻你们的，虽然的确是北漠，但他们，并不是和燃霄一条心的。如果在边境发生冲突，他们一定会一触即退，而你们青幕，却再也无法保持和北漠的这种‘战同不战’的状态了。”
　　盈熙胜的表情有一丝古怪，随即敛去，点点头示意盈熙屏继续。
　　“北漠的主母以前是中土的公主，她的小儿子，死于燃霄前王妃的手里。这次来进攻的陵茨部，是北漠主母的三子领导的部族。”
　　盈熙胜和菩烃的脸色同时变了变。

　　在青幕境地，以逸待劳地诛杀陵茨部，可以说，间接帮了燃霄一个忙，同时，既不会落人口舌，也减小了伤亡；但是若在边境地带，不但不一定占到什么便宜，还给了北漠主母绝大的借口，而，如果，北漠主母早已和月智勾结——后果不堪设想！
　　到时候，连燃霄都没有理由拒绝大规模的对青幕的战争！
　　至于诱敌深入，那是个千古不变的至理，没有人面对那么大的诱惑而无动于衷的。

　　盈熙胜的眼神更加古怪，菩烃忍不住问：“你怎么确定北漠主母和月智勾结？”
　　盈熙屏不屑地撇撇嘴。越儿拉过小浕，天真灿漫地笑道：“菩大哥，连我幕叔叔都可以一眼看出你身边有月智的内奸，你怎么自己没有所觉呢？”
　　越儿故意叫盈熙屏叔叔，叫菩烃大哥，不过菩烃，此时无法注意到。
　　“小浕！”菩烃难以置信地看着小浕，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
　　盈熙屏伸手抓住小浕的圆领，用力撕开，散落一地的，是烟花火烛！
　　盈熙屏淡淡地道：“幕王刚刚来到，对方便发动攻击，你不觉得他们的时机掌握得有点太准了吗？至于我为什么怀疑他：第一次，他故意在你之前带越儿去见我，是想给我机会让我截走越儿，我当时的确动心，可惜你随后就到了，所以我没有怀疑；第二次，他带兵‘保护’我和越儿时，放开越儿，任越儿到我身边——我不相信你靠越儿威胁我，会不对他交待清楚；第三次，我要见你时，他竟然拒绝了！”盈熙屏伸手点开小浕的哑穴，嘲弄地问菩烃：“你会不会拒绝见我？在这种‘关键时刻’，我有意见，你会拒绝听？”
　　当然不会！像菩烃这种一切以部族利益为主的人，是怎么也无法相信背叛部族这种事情的，更何况，对方还是盈熙屏。
　　小浕大笑：“你好！主人让我好好照顾你，你居然背叛他！你好你好！……”
　　“呀！幕叔叔！”越儿乖巧地钻到盈熙屏的羽翼下，看着服毒倒下的小浕叫道：“幕叔叔幕叔叔，越儿害怕……”
　　菩烃扑过去：“小浕小浕，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你说……”

　　背叛可以有很多理由，因为失望因为怨恨因为无可奈何，然而最最没有非议的一种，便是不是背叛的背叛：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是潜伏进来的……

　　“你伤心够了没有？”盈熙屏冷冷地问。
　　谈完正事之后，盈熙屏就带着越儿和菩烃在一起，盈熙胜则去处理政务去了。
　　菩烃可怜兮兮地问：“幕，我真的想不通……”
　　哼！如果你遭到我这种对待，看你还想不想的通！盈熙屏白了他一眼，转而去看暮色：青幕的暮色，的确是最美的……
　　菩烃突然又兴致勃□□来：“幕，以后有你助我们，我们一定如虎添翼！……”
　　“我为什么要助你们？别忘了，大祭司可是说过，我是灾星，只能送到远处！”盈熙屏怒气冲冲地道。
　　“你一定会帮我们的！我知道！”菩烃一脸笃定。
　　盈熙屏恨得咬牙切齿：不知好歹的家伙！有我帮你们，你们才会输得更快！
　　菩烃委屈地道：“我知道你一定不会为了我，但是，你一定会帮大哥的！”然后他笑：“你不可能看着他献身险境而无动于衷的……”
　　可是他，就可以对我无动于衷！十几年来，我一直当他是我心灵的依托，一直当和他见面是我生存的动力，可是，他当我是什么？
　　菩烃叹息：“其实，大祭司和大哥已经决裂了——就在我们都以为你死了的那一年。”
　　那是什么意思？盈熙屏无法做出正确地反应，木然地看着菩烃。
　　菩烃苦笑：“其实大哥，从来都不信任我，因为那年，是我给燃霄和你放行的。”
　　那是什么意思？盈熙屏怔怔地看着菩烃。
　　菩烃摇头：“其实，我们都很支持幕王，唯一对他不满的，只有他对你的那种过分地宠爱！”
　　所以，你想说，我是不可以去认他的，因为我太在乎他？盈熙屏苦涩地笑：可是他，根本就认不出我！他的心里，有的，还是不是我？
　　越儿紧张地拉拉盈熙屏：“幕叔叔，幕叔叔，你不会真的，你不会……”
　　盈熙屏摸了摸越儿的头：“月寂然，是很可怕的，我有点担心……”盈熙屏猛地抬头，直视菩烃：“菩烃，把我摆在这种位置上，你可曾考虑过我的心情？有朝一日，你呆在你爱的人身边，触手可及，却无法亲近时，记得那是你这么对我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