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春晓，大泽秋暮》死灵渊

12、青衫

　　寒渡回头，一位身着淡青色文士衣衫的男子站在他的身后，微笑着。
　　文质彬彬，温良如玉。
　　这是寒渡对他的第一印象。
　　他皮肤莹白润泽，头发却黑如墨玉，长长得从头上倾泻下来，如同瀑布一般垂在腰部，柔顺又飘逸。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股书卷气，即使一言不发站在那里，也如同一枝青竹，淡雅颀秀。
　　“在下楚南苏隐。”他略一拱手，普通的一个动作由他作来却极尽风雅。声音也明朗磁性，吐字字正腔圆。让人听了如沐三月春风，说不出的舒服。
　　“刚才冒犯这位仙友了。”他看着愣在当场的寒渡，微微地笑着说，“我只想提醒您，日落了要起大雾，还是回房间吧。”
　　寒渡脸色一红，连忙还礼，说：“多谢前辈，在下历下寒渡。刚才只是一时出神，让您见笑了。”
　　苏隐笑容可掬：“想来寒渡是因为着迷于岱宗绝顶的风光。等下云消雾散，月上中天清辉一片，映照与苍茫云海之上，那才是一大胜景。世人皆以观日出云海为美，却不知这月出云海，更有一番风情。不知寒渡可有雅兴和我去观月峰看看？”
　　寒渡本不欲与任何人交谈，以免被人识破身份。但是，他现在却忽然无比渴望能找到一个人与他说话。无关交谈的内容，他只是想打破死寂的感觉，那种让自己觉得被排除在众生之外死寂。
　　所以，他居然鬼使神差地答应和苏隐晚饭后一起去赏月。
　　回到岱宗派给他和暮雪安排的房间，天色已黑。暮雪正在向把晚饭送到房间的岱宗弟子道谢。岱宗弟子出去后，寒渡掩门落座。暮雪把晚饭从食盒里拿出来，一大海碗白米饭，一盘山菇炒鸡，两碟小菜，一碟是野荷香炒蛋，另一碟是五香笋片。还有两副碗筷。
　　“好香。”暮雪高兴地说，他心情似乎很不错，帮寒渡盛好米饭，说，“这次一定有好戏看。这几天你不要乱走，这里的客人太杂了，是人不是人的都来了。”
　　“什么意思？”寒渡问。
　　“当年出卖我行踪给正派的家伙也来了。害我的也在，真是热闹啊。”说到“害我”两字，暮雪毫不掩饰咬牙切齿。
　　“那，你不怕被认出来？”寒渡问。
　　“认出来？”暮雪笑，“前提是他们见过我的真面目才行。”
　　“什么？”寒渡吃惊，“他们没见过你？他们不是杀了你吗？”
　　“没错。”暮雪说，“把我困在阵里用三昧真火活烧，当他们得到我的尸体时，已经看不出我的面貌了。而且，我现在的身体是借用别人的，虽然脱胎换骨了，但也不完全是我原来的模样。”
　　“还有，” 暮雪说，“你爹家里似乎也来人了。”
　　“什么？碧海红绡？”寒渡一激动“霍”地从椅子上起来。
　　晚饭后暮雪说要出去，晚上可能不会回来。嘱咐寒渡千万不要出去乱走。
　　暮雪走了，剩下寒渡在房间独守寒灯，实在难熬。他迫切地想去看看所谓父亲所在门派的人是什么样子的。他想反正这里也没有人认识自己，出去应该也不会有事。
　　当他走到天街时，正看见苏隐倚在汉白玉栏杆上面。
　　这时他忽然想起和人家约好赏月的事情。晚饭时听到暮雪说的事情，把这件事忘了。
　　这时苏隐好象发觉他过来一样，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他眼睛。在对方微笑的注目下，他快步走到苏隐面前，深施一礼说：“抱歉，来晚了。”
　　“没关系，我也刚来。”苏隐温和地笑。他语调不急不缓，声音明朗低沉，让人听了莫名地安心。
　　此时寒雾渐退，月光透过薄雾洒下来，四周景物披上一层白色薄纱，如梦似幻。二人沿着小路向观月峰上走去，但见观月峰上的观月亭好似在重重白纱掩映之中，如临仙境。
　　走得近了，寒渡才发现观月亭中似乎有两个人，影影绰绰看不清楚，但听声音是一男一女。苏隐却发出“咦”的一声，说：“难道微子和绿蓑也来赏月？”
　　“是前辈认识的人么？” 寒渡问。
　　“就是我两个徒弟，这次我师徒三人前来参加盛典。”苏隐说，“男弟子姓狐，名微子，女弟子姓刀，名绿蓑。”
　　说话间二人已走到观月亭前，寒渡看到亭子中果然站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看见二人过来，赶快上前行礼。
　　苏隐这才正式介绍。
　　寒渡仔细观察二人，狐微子一身白衣，看上去年才弱冠,修长俊美。眼线细长，微微上挑，顾盼间勾魂摄魄，风流宛转。一笑一颦间犹如台上戏子，身段动作拿捏得极是优美，却自然无比，丝毫不觉作态。虽然在寒渡看来暮雪也是极美，但眼前的人与暮雪的美完全不同。暮雪再美，也让人无法错认为女人，因为他行动间还是一种男子气质。而眼前的男人，却比女人的容貌还要美丽！寒渡见他相貌已是惊讶男子中竟有如此绝色，再加上他的戏子般的做派身段，虽然不觉忸怩作态，却也让人觉得有阴柔妖媚之感。
　　再看刀绿蓑，身材纤瘦，肌肤如玉，容颜清丽出尘，一眼望去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月宫仙子降临凡尘。一身淡绿纱裙，纤腰盈握，整个人看上去轻盈得几乎可以在掌中轻舞。细看却与第一印象完全不同，她眉宇间英气勃发，一双美目精光暴露，完全不是外表那纤细娇小的样子。
　　这时寒雾已经完全散开，皎洁的月光从天幕上倾洒下来，照在脚下一片白茫茫看不到边的云海之上。长风耳边呼啸而过，让人不知身在人世还是仙境。四人都被这壮美的景象吸引，赞叹不已。
　　这观月亭是临崖而建，脚下就是万丈悬崖。流云从脚下奔流而去，风在耳边呼啸，寒渡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知怎么生出一种想跳下去的冲动，他忽然无比渴望自己能在这云海上乘风飞翔。
　　飞翔是鸟儿的天性。他们是天空的子民，从破壳的那一刻起，他们就迫切地渴望着蓝天。
　　寒渡觉得他体内鸟儿的血液在鼓噪，在冲击。就象父母在天上呼唤自己的雏鸟，他仿佛听到了祖先的召唤，他从来没有象现在这么渴望天空。
　　“快看，那是什么？”
　　狐微子一声惊呼，把寒渡从幻想中拉了出来。他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攀上了栏杆，而一只脚也抬了起来。。。。。。他赶快站好，暗自汗颜。幸而其他三人的注意力都被崖下的什么吸引了，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反常的举动。
　　寒渡也凑过去，向崖下看去。
　　崖下是白茫茫的云海。但在这迷朦中，却能看到一个条状黑影依附在悬崖的峭壁上，不住地扭动。一会儿又看不见了，仿佛隐没在云气之中。寒渡隐隐感到一股阴寒之气夹杂着腥风从下面吹上来，虽然很轻微，但是确实感觉得很清楚。
　　“什么？”寒渡小声问。
　　苏隐的表情严肃起来。
　　“此物不象善类。”苏隐也小声说，“绿蓑快去观里通知岱宗的前辈师兄，寒渡在此等人，我和微子下去看看。”
　　刀绿蓑道了声小心，然后向道观跑去，苏隐和狐微子各自取出法宝，踩在上面，慢慢向崖下飞去。
　　寒渡在上面，看着二人身影慢慢模糊，最终也隐没在云气中。
　　大概过了一刻，崖下还是豪无动静。寒渡集中精力去寻找二人气息，崖下安静得如一潭死水，什么也感觉不到。
　　正当寒渡注意力集中在崖下时，忽然，一只手搭在了寒渡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