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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临近中午,洛易才孤身一人回来。

      他的眼神非常严肃,眉心紧蹙、下颌紧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在詹誉看来,洛易是个随和开朗、性格温和的人,从来没有见到过他这副样子,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有了不妙的预感。
      同一时间,洛易开口说道:“送补给的渔民没有过来。”

      詹誉早就等得心急如焚了:“什么?”他吃惊得声音都变了调。

      “我在海边一直等,也没有等到他们。我们已经交接过好几次,他们通常是晚上收工后出发,航行一夜来到这里,按理说不会出现这么长时间的延误。我从望远镜里看到在离我们很远的地方,海上出现了乌云,海鸟贴着水面飞行,这是可能会起风暴的前兆。气象站一定提前预警过,这种天气,渔民不可能出海,太危险了。”

      “那我们在岛上安全么?”听到风暴、预警这几个词,詹誉的神经骤然紧绷了起来,他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海上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未知的。他很自然地联想到了灾难片里的情景。

      “岛上最多只是下大暴雨,不过我看乌云在那边,未必会过来。

      “那他们什么时候能来?”詹誉思索着问。

      “我不确定。”洛易摇着头,“要等这场风暴结束了才行。现在是夏季,风暴可能会持续很久,有时候长达一个月。”

      詹誉的心几乎沉到谷底。他原以为自己马上就可以回到陆地,可现在看来情况并不简单。

      “至少在短时间内,”洛易下结论,“补给不会来了。”

      他的眉宇间浮现出深深的忧虑:“我们的存粮已经所剩无几,我们没法等到下一次补给来。”

      “我们还可以抓鱼吃。”詹誉勉强笑了一下,试图冷静下来。

      “岛上物资丰富,食物不是问题,”洛易的两道眉毛纠结地拧起来,“重要的是淡水,我们的淡水只剩下五升了,只够我们两天的用量。

      詹誉完全笑不出来了:“岛上没有其他水源了吗?”

      “穿过雨林深处,在岛的另一端有条小溪。”洛易告诉他,“穿越雨林需要花费三到四天的时间,我们不能冒险在这里等了,最好的方案就是我们带上所有的食物,收拾好装备马上出发,到另一头去扎营。”
      “但是?”詹誉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

      “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在这个季节冒然深入雨林非常危险的,我至今只在边缘探索过。我看过科考站的记录,雨林里有不少毒蛇。我带了驱蛇的粉末,但并不是万无一失的。在这种热带雨林中,会有很多不常见的猛兽。”

      他看向詹誉的腿:“而且你还不能行走,不过我可以背着你,但这样我们就拿不了太多装备了。最关键的是雨林里空气极其潮湿闷热,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进去,你还太虚弱,伤口很可能会发炎化脓,如果你再发起高烧,又没法在途中休息,那情况就非常危险了。”

      詹誉缓缓地深呼吸几次,没有说话。他最担心的是洛易会把他留在这里,自己前去岛的另一端,那他有伤在身,又没有野外生存经验,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了。但他直觉洛易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把詹誉丢下等死。可如果洛易为了他留下来,而夏季风暴一时无法结束、补给迟迟不能到来的话,他们两个都会因为脱水死在这里。

      “我们必须走。”詹誉毫不犹豫地说,漆黑的眼睛里闪着火花,“我只断了一条腿,还有一条腿是好的。你帮我做一根拐杖,只要我能站起来,我就能走。”

      他们一分钟也没有耽误,立刻开始收拾装备。帐篷、睡袋、防水布和炊具是必须的,确保他们在路上和到了岛屿的另一头后有住的地方和熟的食物吃;离开科考站就失去了电力,所以一切需要用电的设备都被舍弃,科考站里有许多蜡烛,大概是为了防止停电,他们尽可能地收集起来;还有诸如工具刀、急救箱、火柴等等野外徒步必备的装备,这些都是洛易带到岛上来的,有很多东西詹誉见都没见过,更不知道是什么,洛易一一给他讲解用法。

      出发前,洛易砍下一根树枝削成圆棍状,这种树质地很硬、树枝很粗,恰好适合用来做拐杖。

      詹誉已经有近十天没有行走过,两条腿完全不听使唤,脚掌刚刚接触到地面就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洛易连忙把他扶起来:“别着急,慢慢来,”他打着手势,示意詹誉的动作,“就是这样,再练习一下你就能找到感觉,你只是太久没有走路了。”

      他全身的肌肉都僵硬无比,现在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一旦牵扯到伤口,就痛的他咬着牙倒吸一口凉气。

      詹誉不是那种硬汉,从来不是。但他非常清楚,不论他在陆地上有着怎样呼风唤雨的地位和财富,在这座无人的荒岛上,他并不耻于承认这一点——对于洛易来说,他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累赘。
      他不可能把希望完全地寄托在洛易的人品上。詹誉的确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缺乏在危机中的应变能力,但他了解人,他见过太多太多人心叵测的故事。他知道有时候威胁并不仅来自于生命,詹誉还没有愚蠢到这个程度。

      一开始,他扶着洛易的肩膀在房间里用极其缓慢的速度走动。过程自然是痛苦而煎熬的,他的恢复情况还远远没到能够行走的程度。但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人的潜力和勇气是无穷无尽的。詹誉确实没有那种强悍的意志力,但当他决定要做一件事情,他一定会用尽办法地达到目标。这或许是遗传在他血液里的执着。

      “我们可以不用这么着急。”洛易于心不忍地扶着他,感觉到手掌下的肩膀在发颤,“明天再出发也可以。”

      詹誉摇头,他的身体不会因为这一天的延后而康复起来,拖延时间毫无意义,只会让他们再浪费一天的物资,回旋的余地更小,处境变得更加糟糕。

      何况,他在心里隐隐约约地知道,现在的一切都算不上什么。进入丛林之后的情况,才是真正的挑战。

      出发时,洛易把一把匕首插进靴子里,他负重了几乎是所有的装备,就像一座小山一样压在他肩上。幸好他体格高大强壮,才不至于被压垮。

      夏季的海岛,白天气温很高,何况是密不透风的丛林里。但洛易说雨林里有很多毒虫蚂蝗,他们不得不裹得严严实实,把裤子扎的死紧。

      詹誉开始明白,为什么洛易说他现在不能进丛林了。在丛林里赶路和在平地上赶路完全不同。

      这些茂密的植被遮住了太阳,热量无法蒸腾出去,空气尤为闷热,几乎像个蒸笼。他们行走不过半天时间,虽然洛易不时就会提出让他休息一下,但詹誉还是浑身湿透了。汗水浸到伤口里,就像有一千只蚂蚁在同时啃咬他的皮肤,断骨处也因为潮湿的天气而发痛。

      但到了这种时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退缩,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很奇怪地,詹誉一开始几乎就要坚持不住,好几次他想着:就让我死在丛林里吧。但到后来,他几乎感觉不到痛了,只剩下一直向前走的念头。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这么有意志力的人。

      洛易的情况同样好不到哪去,他负重将近七十五公斤的装备,还要扶着詹誉。越是往深处走,丛林里植被越是繁茂,阔叶和树枝挡住了道路,必须一边走一边砍伐,对他体力的消耗相当大。

      由于詹誉的伤腿,他们赶路的速度不可能太快。到了第二天晚上,洛易计算了一下脚程,告诉詹誉:“我们已经到达雨林中心了。”

      他们在一棵大树下扎营,这里相对干燥。洛易负责守夜,等到了四五点钟,詹誉醒来换下他,让洛易也能休息一会儿。

      詹誉坐在帐篷外,听着雨林渐渐苏醒过来的声音,虫鸣、鸟鸣,小型爬行动物爬出巢穴,在落叶和植被中穿行。

      慢慢地,熹微的晨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下,光线渗透进来,给丛林里的一切都笼上一层薄薄的光亮。他的视野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昏暗的轮廓逐渐从黑暗中现形。

      一缕凉风从他头顶穿过,詹誉惬意地眯起眼睛,随即猛地抬头向上看。

      这座雨林犹如一扇密不透风的蒸笼,他们在其中行走了两天也从来没有风吹过。他抬头向上看,发现头顶的树叶正在轻轻晃动。

      詹誉看了一会儿,背脊慢慢浮现出一丝寒意。他觉得不对劲,但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那只是一种直觉,在刹那间被他的思绪多捕捉。

      这棵大树非常大,大约有四五层楼的高度。詹誉一边继续观察,一边晃了晃了洛易的脚。

      “我醒了我醒了。”洛易立刻警觉地坐了过来,他揉揉眼睛,瞥见外面仍然昏暗的天色,发现还没到时间,“怎么了?”

      詹誉的声音都在打着颤,他终于看出来哪里不对劲了:“树…树上面,有一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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