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语》童里里

7、时样锦

　　风信子，燃生命之火。
　　燕璎曾以为，她如果可以为那人尽情燃烧自己的生命，那该是多么美好啊。

　　她家到林家的距离不算远，当他们到林家时还挺早的。
　　他们进门的时候，林易霖站在院子里，他正在浇花，很安静，很认真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咳!”燕璎恶作剧地悄声走到他身后，而后打算吓他。
　　林易霖回头看到她，不远处还站着她父母，他微微笑着打招呼:“燕叔，楼姨。”
　　这时林应闻也出门迎接他们一家，他笑着把燕甫夫妇请到家里。燕璎留在院子里看林易霖是怎么照料花花草草的，看着看着也大开了眼界。
　　她蹲在一盆花旁，很是好奇地问他:“林同桌，这是什么花呢？好漂亮!”说着把鼻子凑上去闻。
　　他把浇水的壶放在一旁，而后轻轻扶着一朵娇艳欲滴的花，说道:“这是夜来香。”
　　燕璎觉得这花的名字还蛮好听的，于是对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又指着另一株问，那是一株红色的花。
　　他指了指那株花，回答:“一品红。”
　　燕璎使劲地点了点头，这个花她晓得了，还真是花如其名。
　　她又跑到一边，捧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瓶要探个究竟，玩弄了许久后，看向他问到:“这个芋头要用来做什么呢？”说着碰了碰那块“芋头”。
　　林易霖看着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走近一看，自己并没有听错，他看着她手里捧着的花瓶，莞尔一笑，而后调侃道:“这块芋头，开出的花是风信子。”
　　燕璎听他这么一说有点愣，风信子吗，好好听的花名诶，好像在哪听到过。不过，确定是芋头长出来的吗？好神奇。
　　她用手指摩挲着那株花的根块，正觉得不可思议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笑，抬头就看到林易霖正打理着一株漂亮的花，没有在看她，只是笑得诡异。
　　她看着他，有点疑惑:“怎么了？”
　　他这才看向她，眼神有点温柔，浅笑着，声音极是好听:“再过几个月，这株风信子就会开花，到时候我送你一株，你可以看看它长什么样，还是很漂亮的。”
　　燕璎想着这风信子开出花来的时候，应该同他说的那般，还是好看的，她点了点头道谢。
　　感觉过了许久，父母一直在屋内，燕璎低着声音问道:“同桌你这几天有没有去拜年走亲戚？”
　　他皱了皱眉头，而后说:“亲戚差不多都不在本市，在外省多一点。不过我舅今年过来了，昨天下午就到了。”
　　燕璎对他家的事情知道的少之又少，她不知道他舅，很是惊讶:“你舅!呃……对不起，是阿姨的兄长吧。”她听父母谈起过他母亲多年前就去世了，死于一场车祸，飞来横祸。
　　林易霖点点头，嘴角扯起一丝笑意，却又不是那么真切。
　　她感觉，在他的眼里，一刹那间光辉散尽，只剩灰烬，那么沉凉，让旁人看着也不禁心头一紧，有点难过。
　　她看着他，不知道要怎么继续下面的话，突然间有点局促不安。
　　但是最后她还是走近他，然后伸出手，轻轻说道:“一起进去吧，我想尝一下你家有什么好吃的。”
　　他看向她，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进了屋后，和大人们打了招呼，随后坐下吃着水果打发时间。
　　燕璎看到对面坐在林叔叔身旁的男子，他看着和她父母一样的年纪，只是有点严肃，有那么点不苟言笑。
　　男人看着刚坐下的他们俩，开口说道:“这俩孩子还在读初中吧，和我家小子一样。别说，还挺有缘分的。”他说完后看了眼燕璎，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他看自己时有点怪。但是，他只随意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林易霖拍了拍她，然后压低声音问她:“想吃什么我去拿。有甜食，你要不要？”
　　她拉住他，回道:“我也去的。”说完和父母说她要去拿吃的后便和长辈们告别了。

　　“哇！！这么多好吃的。妈呀，这个酥糖太好吃了，这个也好吃，你尝尝。”燕璎正忙碌地往嘴里塞吃的，变塞边点赞，还不忘推销，一副反客为主的样子，俨然是忘了自己在哪里了。
　　林易霖拿着一个大盘子，然后在上面堆满食物，各种水果，甜点，饮料，还有糖果。
　　他堆完后，就对燕璎说道:“咱们去后院吧，要带个书啊什么的吗？”他觉得她会无聊，如果不带上个用来消遣的东西。
　　燕璎把手里的甜食放到已经堆得随时都有可能造成食物崩塌的盘子上，耸耸肩，然后说道:“咱们书就不带了吧，学霸同桌带上毯子，睡觉去。边吃边躺着，好幸福的感觉。”说着眨巴着眼睛，一脸雀跃。
　　好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就是想闲着，吃喝玩乐。
　　她连忙把林易霖手里的盘子端走，径直走向屋外的院子。
　　找了块平坦的草地，把盘子放稳，然后开始玩弄着旁边的一棵植物，拿着一根细木棍在树叶上刻着字，玩得不亦乐乎。
　　过了会儿，林易霖就出来了，他怀里抱着两条毯子，右手还提着一台可以听歌的玩意。
　　燕璎忍不住吹了个口哨，站起身拿过他提着的单放机，然后端详着一阵研究。
　　“来，我来弄，可以听歌。”他摆弄着那些按钮，不一会儿，就有歌声传来，悠悠扬扬，很是好听。
　　两人把毯子铺好，就躺下开始实行吃，喝，玩，乐的宗旨。
　　她剥着橘子，无所谓地说道:“我不喜欢听大人们交谈，一直听着又插不上话，很是无聊。”说着已经将一个橘子剥好了，她把上面的白色条纹也一一去掉，然后把一半拿给他，再含着一丫慢慢地嚼，又道:“哎，这也要怪我爸妈，从小开始，他们俩东家长西家短聊八卦的时候，我要是去旁听的话，我妈就不继续讲了，她说小孩子家的别听大人八卦。刚开始的时候，我还喜欢追着我妈给我讲哪家娶媳妇哪家孩子上大学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是，现在就不想听了。我爸我妈现在会给我讲些童话故事，把我当小屁娃打发……嗯，这橘子真是酸爽。哎，同桌你也喜欢酸的吗？”她说着将头转向他，手里开始摸起蓝莓，上顿还没尽数到胃里，就开始拾掇起下一餐了。
　　她看他“嗯”了声，便把半数的蓝莓拿给他，而后仰躺着，把蓝莓一个个的送入口中，微微眯着眼看着周围的景象。
　　微风习习，院子里的那棵冬樱树落下几片花瓣，悠闲自在的人儿正闲聊着，很是美好。
　　“嘿，同桌，你高中要在哪读呢？”燕璎手里转着一根草，不知从哪里拔来的。
　　他将手臂放到脑后，而后枕着，语气很是轻松:“还在附中。”
　　燕璎点点头，她也一样，唐大他们几个可能都要在附中继续逍遥快活，其实对他们来说，哪所学校都无所谓，只要离家别太远就行。他们高中还打算走读，每天都能回自己家里睡的话，这日子也不至于太难捱。
　　她笑着说道:“哎，你学习这么好，很多家长就喜欢拿和你一样的学霸当做范例，来教育自家孩子。幸好啊，我爸妈不至于太过分，他们只是偶尔提起你，叫我多和你学学。”她看向他，语气调笑:“还别说，我发现，自从老班给唐大我们换了座位后，我们几个好像都变得勤奋了些，平时吧，玩闹的时候还会抓本书来做掩护，这可不简单呐。”她说着挑了挑眉，神情骄傲，
　　他突然笑了，有点忍俊不禁，说道:“可我见到的是你总拿着本小说来做掩护，有时候还将书拿反。我想提醒你，但又觉得这样直说的话不太妥当。”他说着便微眯起眼，细嚼慢咽地吃下一颗蓝莓。
　　燕璎被他这话说得有点生气，忍不住说道:“你现在不都说了吗，还说什么妥不妥？”
　　他睁开眼睛看着她笑了笑，连忙补救:“别生气了，我开玩笑的。”那样子感觉在哄小孩子一样，说话的时候也很是温柔，他的眼也似水一般，温和素净，会让人不自觉地陷进去。很美的眼睛，她这样想着。
　　只怪这天的天太蓝，云太白，花儿太美……
　　燕璎闭上眼睛，安静地听着歌，她不知道在放的是哪首歌，甚至连是什么语言都听不出来，只是安静地，任由风吹过，任由一支又一支的曲子轻轻地流淌，拼凑出最美的乐曲。
　　眯着眼休憩，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有了声音，越来越大。
　　她睁开眼睛，看着林易霖也坐了起来，两人不约而同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跑去大门那里。
　　她看到她父母和林易霖的舅舅和爸爸都在那里，四人正在说着话。
　　她爸搂过她，和她说道:“来，和方叔叔道别。”
　　他们道别了方庭，看着他坐上车，然后开走了。
　　她家人被林家邀请留下来吃午饭，燕甫和林应闻回了屋，楼喜莺则是被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给迷住了，拿出手机在那各种拍，只恨自己没有带个相机来。
　　燕璎蹲在一株花前玩弄着花骨朵，她家母上大人叫唤她为自己拍照，她奸笑着说道:“拍残了我可不负责。”那眼神那语气有点邪魅，楼喜莺甩了甩手，放弃了让她为自己拍照的念头，哎，真要被这丫头一恶搞，她今后都不用见人。
　　林易霖刚收拾完垃圾，他走过来，手里拎着一袋果皮纸屑要拿去扔。
　　燕璎拿过他手里的垃圾袋，笑得很无邪:“林同桌，你可以帮我妈拍照吗？”
　　他说了声“好”，然后拿过楼喜莺的手机充当起摄影师。
　　燕璎看着他这么好说话的样子，有点内疚感，她跟到他身后，对着她妈说道:“老妈，我同桌没时间帮你拍照，我刚才只是开玩笑而已。”
　　楼喜莺看着她道:“那你来拍，早这么做就是了，还麻烦阿霖，”她说着就开始摆起了造型，燕璎拿过手机调准角度开始拍。
　　林易霖将她放在一旁的垃圾袋放到院子外，然后看着她们没完没了地拍照，突然懂了为什么刚才燕璎最终还是没有让他来拍照，原来是因为这过程实在是……太煎熬了。
　　他看了会儿，便回了屋。
　　屋内，燕甫和林应闻正开着电视聊着天。他没有做声，打算回房间看书，就听到燕叔说道:“璎璎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外公外婆，我一直觉得很抱歉，后辈不应该被父母辈的恩怨影响到的，我一直很对不起璎璎。”
　　他听到燕叔还说了句:“这个暑假等璎璎考完中考，我们打算带她一起去看她外公外婆，不知道到时候”
　　他没有做声，径直回到房间，靠在床头，拿起一本杂志来看，看着看着有点失神，便放下书，闭上眼休息。
　　午饭是楼喜莺和燕璎准备的，母女俩可谓是“强取豪夺”一番才赢得了这个美差。
　　燕甫对她俩那种激动的样子，极是无奈。
　　林应闻则是豪爽一笑，拍着他的肩，摇着头说道:“”
　　燕璎兴高采烈地走出厨房，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她走到饭桌旁打算布置碗筷。
　　林应闻看到她便直夸道:“小燕璎真能干，叔叔要是也有个女儿就好了，阿霖那呆木头很是无趣呢，有个妹妹的话家里就热闹多了。”
　　燕甫说道:“阿霖和璎璎差不多大，才差一个月呢，当不了兄妹。要是当初就指腹为婚的话还好。”
　　林应闻的妻子是外省方家三小姐方襄，方襄和楼喜莺从小便熟识，两人是多年的好友，如果扯开家族恩怨的话，她们俩完全可以造就下一辈人的姻缘。
　　燕璎努了努嘴，不以为然:“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有指腹为婚什么的已经不时兴了。”
　　林应闻爽朗地笑了，他挑起眉对着燕甫说道:“看到没，老燕，时代在变化咯，况且我们这一代也没遵循什么传统婚恋习俗。”他将手搭在燕甫肩上，突然想抽支烟，但是想起自己戒烟已有段时间了，不能再抽了，哎，人到中年，就得开始关注养生这方面，不能为所欲为，时时节制，寸寸谨慎。
　　林易霖下楼的时候正是他们打算去叫他的时间点，他有点抱歉地笑了笑，然后到厨房帮忙盛饭端菜。

　　林易霖下楼的时候正是他们打算去叫他的时间点，他有点抱歉地笑了笑，然后到厨房帮忙盛饭端菜。
　　午饭后，燕家夫妇道别林家父子，燕璎打算再呆一会儿，她和林易霖跑到院子里的草坪上躺着，无聊地打发着时间，眯着眼伸出手挡住阳光，嘴里咬着一根干草，聊着天。
　　“诶，这是英语歌”她偏着头不解。
　　林易霖摇摇头:“好像是法语，这碟子里还有一些西班牙语、意大利语之类的歌，当然英语歌多一点。”他手指弯曲正玩弄着单放机。低垂着头，表情极是专注。
　　燕璎突然想到什么，调皮地笑问:“同桌，第九次结婚，猜一个地名。”
　　他抬头看着她，正思索着，许久没答上来，最后只好笑笑摇头放弃。
　　燕璎用手拍着草地，激动地说道:“巴黎啊，意思就是前八次都黄了。”她笑起来的样子极是耀眼，生生黯淡了周围花儿的美艳。
　　林易霖“哦”了一声，便偏过头不去看她，嘴角轻弯，眼里都是温柔。
　　感觉过了很久，太阳已向西边斜去，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
　　燕璎站起身，拍拍衣服裤子，之后便笑着拱手作揖道别:“同桌，谢谢今天的款待，我先回家了，再会!”说完就飞快地跑出林家往外走。
　　林易霖看着跑远的她浅笑着说“再见。”然后枕着手臂微闭着眼睛，他打算睡一会儿再回屋。
　　林易霖，燕璎，林家，燕家。
　　他们都曾以为，这是多么简单的关系啊，他们可以做同桌，可以成为彼此的朋友，甚至轻易就能成为彼此最亲密的伴侣。
　　一切都是那么的登对，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嘛。
　　可是，论门当户对，那么可选择的人数都数不完，难道就都可以了吗？
　　不是啊，燕璎想，多难得，如果除却门当户对的条件外，还可以拥有两情相悦的话。
　　少女的心里藏好了一个不可与人分享的秘密，连最要好的唐幺都不能告诉。
　　在这个冬季，我轻轻种下一颗种子，来年春它就会长出来，然后终将长成参天大树，这是无法形容的幸福。
　　记忆里早已荒芜。
　　可是她隐约还能忆起幼时的岁月，那个时光里没有她中学时喜欢上的男孩的影子，只有她最亲最亲的发小，闺蜜，死党啊。
　　很小很小的时候，唐大调皮，大白沉默，唐幺笨拙，燕璎则愚笨。
　　哈，论天造地设，幺幺和燕璎才是绝配呢。
　　如果对着他俩的面这么说，那两人一定会气呼呼地大叫：“放屁!”异口同声，默契得像是双胞胎，当然，忽视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