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负时空》风未裳

61、Chapter 61

　　“锁定对方指挥舰，封锁右翼方向。”
　　“报告，对方试图突围！”
　　“保持阵型。”

　　X-19多是G型小机甲，最大的劣势就是续航问题，江淮远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借助跃迁装置，无疑把主场优势发挥到了极致——能源即将耗尽时，跃迁回到X-19地面，更换能源舱和武器舱，同时临近的机甲迅速补上。
　　这大概需要十分钟时间，然而江淮远身为统领，一刻也不能离开太空战场。别的机甲已经交替了好几轮，只有承光一直守在原地。
　　承光的能源终于也见了底，再这样下去，恐怕都不够一次跃迁了。
　　“右翼补上，收缩包围圈。”

　　联盟的指挥官显然也不是盏省油的灯，K型指挥舰的防护罩足以无视这波防御性的攻击，越众而出，似乎打算强冲，而包围圈还没来得及收缩，眼看就要突围——
　　它的动作却突然停住了，紧接着缩了回去，再次恢复防守阵型。
　　江淮远皱了皱眉，他不清楚情况，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能量谱图。
　　能量谱图的变化依旧在他的推算范围内，那么对方突然保守起来……
　　有人紧急接入了他的终端，与此同时，新的友军加入了战局。

　　斯杰·路德：“这个缺口我们先顶上，江大统领……你怎么了？”
　　江淮远瞳孔倒映着能量谱图，嘴唇抿得紧紧的，脸色苍白。

　　“霍连的信号消失了。”他低声说。

　　.

　　霍连做了一个梦。
　　他似乎被困在了某个狭小的空间内，伸手就是冷冰冰的边界，一片黑暗，只有外面传来模糊的人声和脚步声——他觉得他好像回到了几年前，“霍朝”还没有出现在公众眼前的时候。

　　那时候他是方舟计划的唯一硕果，联盟上上下下都盯着实验进度，却依然没防住，被霍骁横插了一脚。
　　霍骁告诉了他真相后就失踪了，走得干脆利落，剩下他一个人，去面对血淋淋的现实。
　　“我让你看看，这个世界的真相。”
　　霍连时常会想，如果霍骁没有出现，他这一生，是不是会顺遂很多？
　　如果他不知道什么真相，傻傻地听信阿比盖尔，任人摆布……那么他不会出现第二人格，不会杀米德詹森，也不会越过虫洞，机甲坠毁……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最应该恨的人，其实是霍骁啊。
　　霍连苦笑起来。
　　但他感谢霍骁——也许他恨过，但那也是以前的事了。

　　命运已经给了他报偿，足以抵消他经历的所有不公。
　　这么想着，他睁开了眼。

　　他身在医疗舱里。
　　他人生的一大半，都是在这种地方度过的，每一块结构他都烂熟于心——就比如左边凹陷处藏着消毒用的机械手，而在X-19，机械手没法缩到这么小，通常设在外面。
　　“它来自联盟。”霍连想。
　　那么他现在……在联盟的机甲上？

　　K型机甲除了武器库，其他都是按照重甲的标准来的，其体积是J型机甲的十几倍——早就有人提出要把它列为重甲，随后有人蹦出来反对，认为应该按照武器舱的规格来算。双方扯皮了几十年，也没讨论出个标准答案。
　　他所在的这个房间似乎是临时腾出来的，很空，除了这个生态舱，就只剩角落里的摄像头了。

　　霍连翻身跳了下来，再次抬起头时，他甚至还对着摄像头笑了笑。
　　隐形摄像头防不胜防，这种一眼就能看见的摄像头才算少见——比起监视，它更偏向警示作用。
　　幸好他没有随身携带终端，否则被联盟破译了通讯内容，恐怕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很快，外面响起了由远至近的脚步声，来人在门口站定，敬了个军礼：“霍朝上将。”
　　来人金发碧眼，军礼敬得无可挑剔，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目光触及到霍连敞着的领口，又赶紧缩了回去。
　　霍连眯起眼，他对自己所谓的副官从来吝于关注，先凭借对方肩膀上的星星判断出军衔，然后才在记忆里找到了对应的人：奥托中将。
　　他点了点头，等奥托主动开口。

　　“X-19炸毁了虫洞通道，我们与其死战，到现在已经牺牲了一大半人……但这些都是值得的，我们找回了您，霍朝上将。”奥托俯身行了个礼，“欢迎回来。”
　　霍连：“上面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找到您，带您回来。”
　　“那X-19呢？”
　　奥托：“拦路者死。”

　　“……”霍连笑出了声，他双手撑在身后的医疗舱上，借着身体的掩护，把凹槽里的医用剪刀拿了出来，“现在这局势，死的恐怕是你们吧？”
　　“我们仍具备一战之力，就算赢不了，也一定能重创X-19——但那样太冒险了，整个联盟都在等待您的归来，我承担不起风险。”奥托毕恭毕敬，神色和语气都挑不出毛病，完美到近乎刻板，“上将，我认为当务之急，是想办法突围，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联盟不会放弃您的。”
　　霍连淡淡地问：“除了X-19，附近没有宜居行星，你能躲到哪？”
　　他右手微微用力，那把剪刀便藏进了他的衣袖里。

　　奥托沉吟几秒：“我记得域外一直是星际海盗的地盘，也许可以利用这一点……”
　　霍连皱了皱眉，似乎不赞同他的提议。
　　“血燕和联盟不共戴天，”他一步步走近奥托，而在背在身后的袖子里，手指正抵着刀尖，“你凭什么认为，他们会帮你？”
　　“血燕败退域外，继续和我们死磕没好处，当前主要敌人是X-19。”奥托解释道，“我认为可以和血燕暂时合作，他们提供驻留地和补给，我们则帮助对付X-19……”

　　霍连笑了笑，他刚从医疗舱里爬出来，那长度明显不符规定的头发凌乱地垂下来，显得那张脸苍白清秀，目光温润极了。
　　“血燕早就被钉死在了耻辱柱上，单凭你提出合作这一点，就是死罪。以及——”
　　银色的刀尖悄无声息地抵上了奥托的喉咙。
　　“域外所有空间站都被星际导弹炸毁了，想谈合作？也得血燕有那个命才行。”

　　奥托却没有多惊讶，只是叹了口气：“看来上面说得没错，您真的叛变了。”
　　“那你还敢一个人来见我？”
　　“这架机甲上装满了监控，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奥托没有任何反抗，“上将，对不起，我没说完整——上面给我的任务，一是带您回去，二是保证您的安全，三是处理X-19。遇到棘手情况时，以第一条为最高优先级。”
　　他好像非常善解人意：“我已经下令十分钟后全体跃迁，X-19拦不住我们。上将，负隅顽抗是没有好结果的，请您把它收回去，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霍连：“你觉得，你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您不相信就罢了，大可在这里杀了我。”奥托说，“但我怕您可能会后悔。”
　　霍连快被他逗笑了：“死的是你，我为什么后悔？”
　　“因为……”奥托被抵着脖子，艰难地偏过头去看他，碧蓝的眼睛里好像有片大海，“我爱您啊。”
　　霍连一愣。
　　那一刻，在他眼里，奥托这个好像和联盟其他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少爷兵，形象第一次鲜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