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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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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盏温烫琥珀酒,囫囵岂知蜜桃甜
四渎龙神当不愧是掌管四大水域的龙神,不过半日便给黑龙王带来消息。
原来武曲星君要寻之人便匿藏在河洛之地,伏牛山中。
黑龙王知了这消息,自是大感高兴,连忙起身便要去找武曲星君将此事告知,敖殷连忙将他拦住,道:“二叔不必费心了,我早便吩咐了鲥鱼精将消息带去给武曲星君。”
见他还有些犹豫,脸色登时拉了下来:“我鄱阳湖里的鲥鱼精可不比别处,乃是父王自东海派过来专事传递消息的,更有我朱笔亲点其额,凡信只要交给它绝无缺失可能。怎麽,二叔仍是信不过小侄吗?还是怕小侄公报私仇,故意把消息扣下?小侄儿时或许顽劣无比,但如今身为四渎龙神,还是懂得事分轻重。”
黑龙王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并无他意!”
敖殷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瞥了一眼早已凉掉的谷雨尖,又似抱怨又似撒娇:“小侄可是跑了好几千里的水路,也没听二叔说句贴心话……”说几千里倒也并未夸大,只是他在水中法力了得,缩地千里不在话下,否则短短半日,岂可搜便四水流域?
黑龙王倒真没想到眼前这个俊美的青年居然还来小时候的那一套,但他一向对这个小侄儿没辙,自己也确实烦劳他四方奔走,只是他毕竟嘴拙,想不出什麽好话来,便急急忙忙掏出一个黄泥小坛放到桌上。
“这是送给你的。”
“哦?”敖殷其实知道他这个好酒的二叔能出手也就是酒,却还是露出一脸惊讶好奇,“这是何物?”
黑龙王也来了兴致,他打开坛口泥封,只见坛里果然装有酒水,酒酿色泽黄亮,香倒是不是很香,朴实无华,寻常得很。
且见黑龙王笑道:“这是白仁岩下所种黍米酿成黄酒。”边是说著,边将坛身端在掌上,掌中热气催升,只以温蒸为宜,至酒体略见沸腾,有蒸汽漫出坛口,便住手。一旁伺候的蚌女连忙摆上白玉盏,酒入杯身,只觉香气四溢,酒在玉盏中如琥珀颜色,瑰丽非常,一改之前平朴表象。
敖殷见他有心为自己带来礼物,更亲自为自己温酒,心里早是温甜,酒入喉咙是什麽滋味也就是尝了个大概,便连连点头,笑得连那双圆圆的杏眼都半眯起来。
“好喝……”
黑龙王见他喜欢,自然也是高兴,忍不住提道:“既然喜欢,不若也请侄媳一同饮用如何?”
“……”本来满心欢喜的心情登时黑掉一片,敖殷神色一冷,瞪了一眼桌上的好酒,“酒是好酒,既然不是专使赠我的,敖殷也没有要喝的心情了!”
言罢拂袖而去。
黑龙王受了他的怒气,可还是莫名其妙,转念一想,想必是这位敖殷对那位龙妃甚是宠爱,连见都不让见吧?
廊道那边愤然大踏步离去的青年,只恨得磨牙切齿。
他怎麽可以将送与他喝的酒转赠给毫不相干的女人?!不错,他贵为四渎龙神,殿里确实养著父王精挑细选给送过来的一位龙公主,他不顾四海侧目,也就给她置了个偏妃的名头,平日里莫说宠幸,便是见面也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一想起那个女人的事就有气,当日大婚之时他特地遣手下给黑龙王送去请帖,只望可借此引来黑龙王到鄱阳湖一聚,岂料回来的只有一堆看来精致却对他来说全看不上眼的新婚贺礼,气得他险些没把东西给当场砸了。
如今他好不容易把人给盼来了,却是一点都不理解他的心情,叫他如何不气?!
踏步内殿,这位鄱阳水族均敬为冷傲沈稳,法力高强的四渎龙神,完全没有平日的形象,像个撒泼的孩子般突然一脚踹倒内殿的珊瑚屏风,翻身坐到宽敞的龙床上,杏目敛光,闪出神人不该有的阴险狡诈。
哼,他有的是时间!
少说,也要把两千年的份儿给补回来。
他是掌管四大水系的龙神,莫说地上四方百物之神,便连天上大罗金仙也得给他几分面子!
就算是太上老君座下那头老牛做成的皮灯笼,他也能给点著了!!
然而事实是,他要点的那人,不是什麽牛皮灯笼……而是一块本来就内燃著极度高热的黑炭……
试问,一块已经温度高炽得触之焚融的黑炭子,再拿火去点,也不可能烧起腾腾火焰了吧?更何况,敖殷似乎忘记了,他是海龙……
不过他好歹已不是当年那个使情纵性的少年太子。
他早便吩咐了四方水族,对这位贵客不可怠慢,鄱阳湖水族最长不过百岁寿龄,未经千年前的逆天大战,更不识眼前这位脸庞黝黑丑陋,但脾气温和朴实,完全没有任何架子的黑龙王便是当年逆龙军中左路先锋将。
只不过既然四渎龙神有所吩咐,自然是得好生伺候著,鄱阳湖乃是鱼米丰饶之地,虽不比海界广阔,但也是富饶丰足,连湖底龙宫的派头一点也不比海底水晶宫弱去半分,所以黑龙王在这里盘桓数日,日日是珍馐百味地伺候著,也不知敖殷怎麽就把一个偏殿给腾了出来,好像早便准备好了,整理得非常舒适,熏上了清幽朴素的栴檀,还有宽畅得让人咋舌的大床,别说躺一条龙,两条还绰绰有余。
每日敖殷还会亲自过来陪膳,黑龙王一住五日,不禁有些惦念白仁岩的百姓,终於忍不住在午膳时提出告辞的打算。
敖殷闻言脸色略是一变,只是淡笑问道:“二叔这般急著离开,可是小侄有不是之处,怠慢了二叔?”
黑龙王连忙摆手:“不、不!这几日有赖照顾,鄱阳湖地饶物博,实在让我大开眼界。只是多日不回白仁岩,有些惦记了。”
敖殷道:“原来二叔是记挂一方百姓,当真宅心仁厚!小侄惭愧,虽为四渎龙神,却未懂记挂凡间百姓福祗,还得多向二叔学习才是!”遂又问起白仁岩平日事宜种种处理,黑龙王见他语意卑谦,记得以前这孩子总是傲性难驯,岁月洗练,果然是长大了,心中不禁欣慰,便也将在白仁岩为龙王时多行注意的事宜一一说来。
敖殷认真听来,不时提些问题求教,黑龙王也不藏私,按了自身经验细作说明,这一来二去,居然也说了个把时辰。
末了,敖殷向他恭敬施了一礼,言道:“听了二叔的教诲,小侄受益不浅。其实四渎水脉牵连甚广,我资历尚浅,有些事情处理起来还欠妥当,一直有求教之意,可惜父王叔父他们远在海域……”他偷眼看了看黑龙王,眼神少不得露出可惜也无奈的神色,“正想多向二叔求教,可惜二叔却急著要走……”
那双杏仁般圆润的瞳子顾盼流转,好不委屈,黑龙王当即过意不去,想到这位小侄子虽说贵为一方龙神,却其实还是个刚长大的孩子,他子小在海域长大,对陆上的许多事情确实不甚了解,也无从考究。
自己虽说不曾在大河流域为王,但毕竟先前在荒野游流,总是识得人间规矩。
如今他见这自小疼爱的侄儿烦恼无助的模样,当即顺口便说愿多留几日。
敖殷听他答应留下,顿时笑沐春风。
扬手示意,蚌女们连忙送上时令瓜果,敖殷亲自挑了个熟透的水蜜桃,小心撕掉薄薄的外皮,熟透的桃子肉软多汁,水嫩的粉红恁是透著仙灵可爱,他把桃子送到黑龙王面前,笑道:“有劳二叔多做讲解,必定说得口渴了吧?来尝尝这桃子吧!”
黑龙王见桃子送到嘴边,对方却全然没有交到他手里的打算,一双杏眼扑腾著清澈的水光,不见一丝异色。果然还是小孩子啊,黑龙王心中暗叹。
显然,他是没注意到敖殷嘴角笑容中潜藏的狡猾。
敖殷盯著黑龙王,只待他吃下一口。这颗可是最厚水份的玉露蜜桃,无论他怎麽小心,啃一口都会流出大量的汁水,少不得流他一手臂,这自然得让黑龙王给擦干净,若是能用舔的就更好了……
只一想到那只大手略是慌乱地抓住他的手臂,小心地拉起白色的蟒袖,黝黑的脸颊看不出羞涩的脸红,仔细也温柔地为他舔去甜蜜的桃汁,下腹竟然莫名收紧。越想心里越觉热乎,嘴角的笑弧拉得越高。
正是想得欢,下一刻,见黑龙王略一低头,嘴巴到下额的部分竟现出龙口宽长,快速地一口将那颗拳头大的水蜜桃咕噜吞了!脖子一直,一个大疙瘩顺著喉咙直接就滑肚子里去了。
看得敖殷目瞪口呆!
却见黑龙王嘬了嘬嘴道:“这果子确实不错!”
敖殷阴谋不能得逞,只得在肚子里大翻白眼,闷道:“自然不错,这是太湖之滨产的‘玉露蜜桃’,虽说不比天上皇母娘娘的蟠桃,也是天下绝品。”
黑龙王憨直地连连点头,至於是不是这个味,囫囵入肚的他还真是没怎麽尝出来。敖殷脸色一转,又露出灿烂笑意:“难得二叔来中原一趟,其实除了鄱阳湖,还有许多地方值得一去,洞庭、洪泽、太湖、巢湖,都是可观之地,我与那里的龙王都有些交情,不如我来引路,与二叔一同走一趟如何?”
“可你贵为四渎龙神,不是该坐镇鄱阳湖吗?”
敖殷笑道:“既为龙神,自然也须巡视辖下水域,我们顺长江而行,正好顺道体察民情!路上还需有劳二叔指点事务。”
黑龙王正是犹豫,旁边的龟丞见状,便想讨主子欢心,提议道:“龙王爷,若是顺江而下,正好便到了太湖,太湖是善妃的故居!善妃已有百年不曾回去,何不借此机会,即可省亲又可游玩,一举两得……”後面的话被敖殷那双恶狠狠的眼睛给瞪了回去,要不是当著黑龙王的面,他当下就要把这只完全不了解主子心思,乱捣一通坏了好事的笨龟再打回一次原形!!
回头打算解释,不料黑龙王已点头:“如此甚好,住了这些天还不曾见过侄媳,当日你大婚之日我尚在囚期之中,无法离开白仁岩,只好派人带回礼物,实在可惜。”笑中有苦,也有无奈。
敖殷当即明白过来,连之前藏在心里最後一丝不满都消失个一干二净,腾起身来,伸手过去用力握住黑龙王的手,认真说道:“二叔待我的好,侄儿岂会不知?”
说罢瞪了龟丞一眼,厉声吩咐:“光说不练!我鄱阳湖难道就养著你这般的废物吗?!还不快些滚下去安排出游事宜!!听好了!给安排得仔细些,行程也不必著急!派两百水将护送善儿,我跟二叔先走一步!”
“咦?不一起走吗?”黑龙王略是错愕。
敖殷坦然道:“那些女人才坐的车鸾,二叔也不喜欢吧?我带二叔走水路,沿长江过去比较快些!”
黑龙王略一沈吟,想想也是,敖殷虽表相成熟,但毕竟还是改不了少年心性,怎会定性著坐车慢慢过去,便也肯首。
果然换来敖殷灿烂的笑容,按耐不住内心欣喜的青年急不可待地快步走出宫外,宽畅的庭院中只见银光一闪,一条巨大的白龙腾空而起,胸部、爪臂、臀、尾均见背鳍硬棘笔挺,鳍翅透明似纱荡漾,龙身修长矫健,在水中翻腾自在,偶尔低头来看湖底的水晶宫方向,张开龙口发出低鸣,似在催促。
黑龙王对他总是宠溺,见他兴致甚高,便也由著他去了。
施然走到庭中,稍一仰头,看到如天幕般碧蓝的水底,那条绝美的白龙如壁画般雍容华贵。突然身形暴长,一道黑影自湖底飞速窜起,张牙舞爪的黑龙刚勇无匹,龙角锋锐,黑鳞似钢,一声龙啸,令湖底水波震荡百里,水族低头。
白龙如今已非当年娇小形状,与黑龙粗壮的龙身比来也不遑多然,见黑龙冒头,欢腾地一个旋身,带前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