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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骤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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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大意被人下药,叶少言有一百种方法弄死这种拿钱办事的人。
可惜没有如果。他只能尽力保护住自己的身体。
实际上,被下了这种药的人要保持清醒都十分困难。
求生欲倒是很强。黑衣人嘲讽地想道,可惜是活不下去了。被下了这种药,老老实实昏过去,一刀切了那个碍事的东西,被人发现说不定抢救一下还能活。
面对这种强撑着不晕倒的人,要完成任务,估计只能两个都杀了。
叶少言在药物作用下终于浑身动弹不得。
他忽然感到一阵诡异的轻松——现在这样死去也不是他的责任了。
不用背负这个他并不想要的人生,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刀尖的寒光逼近了他因为蜷缩护住腹部而露出来的后颈。
叶少言想起来苏烈给他的一百多张批条,那些力透纸背的字迹,纸条上都沾着他的气息。
黑衣人正准备直接收割人头,刹那间手腕猛然吃痛——他拿着刀的手腕被牙狠狠咬住。
血液顺着叶少言的牙齿流下,他舌尖尝到铁锈一般腥甜的气息。
他还有没完成的事,他还有了……
他不能死。
因为疼痛,杀手的刀掉在地上,叶少言拼尽全力将它踹到更远的地方。
论近身战,叶少言绝对不会轻易输给任何一个人。亚尔法星球年年都有星球武技大赛,以他的年龄年年都能入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可是现在他不知道被下了什么药,全身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连聚力一击都不能做到。只能趁着攻击者不被,用最原始的撕咬先抢得一线生机。
挣扎求存,从小到大不都是这样的吗?
叶少言甚至在奋力缠斗的时候,露出了一丝微笑。
比起委曲求全,这件事他更加熟悉也更加喜欢。
只有不到一成的力道,叶少言占不到什么便宜,很快,他的脸上、身上还有手臂上,就多出了不少青紫的瘀斑。
他一直狠狠咬着杀手的手腕,疼痛和鲜血流失也限制了对方的行动。
原先以为会顺利完成的肥美差事忽然变成了一件艰难无比的事情,黑衣的杀手也在心里后悔不迭,大叫轻敌。
不过没关系,目标已经被下了药,能反抗五分钟都困难,刚刚还被紧紧咬住的手腕现在有了松动的迹象。
就是现在——
杀手抽出手腕正准备给叶少言最后一击,他的后脑就被一个尖锐的东西击中。
他愣了一下,最后眨了一下眼睛,终于还是无法回头看看,究竟是谁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接近了他,便晕了过去。
夜色里,剑刃散发着凌冽的寒光,粘稠的血迹被主人甩开,接着入鞘。
叶少言单手捂着腹部趴在地上,用最后一丝力气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人,月光在他身后延展出一片清冷的颜色,逆着光线,初夏微雨,这一切让人看不清来者的表情。
可是叶少言忽然很安心,很安心。
他艰难地开口,吐出一个字。
“烈……”
苏烈弯下腰,轻轻地把叶少言抱在怀里,下压的嘴角隐隐透出压抑的愤怒。
负责安保的一队人马终于还是赶上了苏烈的脚步,他们只能看见苏烈抱起叶少言的最后一幕。
小队长看见苏烈的表情,忽然后背一凉。
苏烈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又像看垃圾一样把目光扫向地面的那个黑衣人:“我没下死手。一起带走。”
小队长指挥着收下将那个人一起带进飞行器,抽出束缚工具将他铐在栏杆上。
飞行器里一片沉默。只有叶少言因为疼痛在半昏迷中发出的呻吟。
苏烈看向怀里的雌子,脸上冷峻的表情稍稍软化了一些。
他低下头,用额头抵着叶少言的额头轻声问:“你想说什么。”
“苏烈……”
“我在。”
“孩子……”
“不会有事。”
叶少言听见苏烈的回答,眉间聚拢的皱慢慢平展开去。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信任从哪儿来的——苏烈和他都对医学不太熟悉。只是在苏烈的怀抱里,他就觉得风雨不能入侵。
雌子对雄子是天然信任依赖的,否则,持续了那么多年的雌侍制度根本无法延续。
从生理结构上来看,雄子比雌子脆弱得多。他们的激素决定了难以培养肌肉,难以扩展耐力……不仅仅是这些劣势,在雌子集中的训练室里,雄子很难掩盖自己的信息素,被直接按到的概率也很大。
官方为他们提供一切物质,但是不代表会给他们建立私人或者专门的训练室。
所以一般人意识里的雄子,都是身体孱弱的样子。
小队长神情复杂地看着苏烈。
原先以为分配给A级雄子是一桩美差,不谈能蹭到免费的信息素,光是看苏烈的长相都有利于身心健康。
可是如今亲眼目睹了他强到可怕的行动速度和侦查能力,他竟然觉得有些恐惧。
一个雄子,需要有多强大的意志力才能追上雌子的身体素质。
他忽然对苏烈怀里的那位产生了一种无关性别的羡慕。
能够如此接近这样的存在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而幸运本人则对此无知无觉。
苏烈维持着低头看他的姿势,叶少言灰色的睫毛在紧闭的眼睑上微微颤抖。直到苏烈将他抱到床上,这双眼睛也一直没有睁开。
早已联系的医生此时已经在房间里接入了各种设备,由于浑身沾满了泥土灰尘和血迹,只能剪开叶少言的衣服。
医生一边动手,一边轻轻抽了口气。
除了他紧紧护住的那部分以外,他浑身布满了淤痕。在一般情况下这不过是一节实战课的强度,可是现在他是个已确定受孕的雌子。
对孕期雌子造成实际伤害是这个星球为数不多的死刑罪之一。
医生战战兢兢地偏头看了一眼在一旁看护的A级雄子,只见他身上沾满了和躺在床上那位一模一样的各种污渍。在雄子这种娇贵的种族身上看见这些东西是十分违和的,只不过医生不敢说罢了。
他赶紧打开仪器,扫描了叶少言的腹部,然后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渗出来的汗珠。
“胚胎一切正常,请阁下放心。”医生汇报道。
“他呢?”苏烈轻轻皱起的眉未见舒展,反而继续问道。
“啊?”医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般这种时候,雄子首先关心的不应该是胚胎么的安危么?
“叶少言怎么样了。”
医生一愣,连忙继续打开其他仪器做全身检查。
最后他终于松了口气,向苏烈汇报。
“母体生命状态一切正常,陷入昏迷是因为服用过过量的安眠药,以及强行抵抗所引发的脱力。体表无明显伤害,淤青都是皮下出血,由于在孕期,不能服用活血化瘀的药,自然痊愈也很快——他的身体素质非常不错。”
一句一句听下来,苏烈的脸一点一点冷下来。
医生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差点低到了地毯里。
一片静默里,苏烈开了口:“下药?是谁要和他过不去。”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同在房间里的护卫队队长。
后者双腿并拢敬了个礼:“我们会尽快调查这件事,以保障您和雌侍的人身安全。”
“尽快?”苏烈仿佛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嘴角向上扬起来些许。
却看得他面前的医生后背发凉。
“十分钟之内,把那个人弄醒。”他收起笑容,向门外走去。
雄子生了气,后果很严重。
大约是因为这是他的第一个后代,所以格外重视。小队长这么想着,不带任何感情地反手就是一桶冰盐水泼向那个黑衣的袭击者。
接着是第二桶,第三桶……
正当小队长以为他已经死去了的时候,苏烈嗤笑一声。
“别装了,没用的。你以为你能逃得掉么?”
他走向那个被铐在椅子上的人,刚刚戴上白手套的手抓起那个人的头发,狠狠往桌面上一砸。
血迹从他额头上蔓延开来,像一副好看的抽象画。
他吃痛地想跳起来,可惜这把椅子被焊接在了地面上。
不知出于什么古怪的原因,苏烈自己的房子里除了有专门的体能训练室,还配了地下射击场和审讯室。
不过这一点倒是方便了他自己。
黑衣人睁开眼,不带任何表情地看着苏烈。
这种人,一出生开始,有关于享乐的腺体就全部被割除,这让他即使面对一个品质优良的A级雄子都能面不改色。
无生之趣者,亦无死之患。
这样的被审讯对象,是最棘手的东西。他们或者因为真的信仰,或者因为真的无欲,也不太可能为了某件事情真正吐露秘密。
即使是满脸鲜血,疼痛异常,他还是冷静地看着苏烈。
双唇紧闭,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