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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长云青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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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宁……兄?”身披青衣的李青舟,渐渐从阴影中浮现,轻盈的脚步悄无声息。
依旧是那清风霁月的眼神,依旧是那轻带简束的长发,依旧是那孤星入命的泪痣。
在望见宁静远的那一刻,他呆立原地。“哎,好困。怎么又梦见宁兄了呢。”语罢,抬手揉了揉眼,转身往回走。
“等等,青舟。”宁静远喊住了他,“这不是梦,是我。”
李青舟停住了脚步,微微一顿,回眸轻笑,“我知道。”
现实并没有留给他们太多重逢一叙的时间,黑色的刀锋绽放无数凌厉的气浪,所到之处,冰之柱应声而碎,骆行手提双刀缓缓从冰尘乱飞之中走来。
他那豺狼般狰狞的目光聚焦在宁静远身上,挥刀再度扑来,黑色双刀挂着恶风劈下!
宁静远几乎用尽全力才摇摇晃晃地从雪土中拔出剑,而转眼间呼啸的刀风已经近在身前!“哐!”一把全身散发着绯红光泽的剑刃横过,同时挡住了两把刀锋。
骆行斜眼睥去,见李青舟左手握剑,脸上露出一丝哂笑,云淡风渐嚣。
青袖挽起,指间弹剑。只听一声“嗡!”长剑与双刀之间发出一声磨耳的刃鸣,冲击力使得这位双刀灰衣客向后倒退几步。
骆行握刀的手腕擦了擦自己嘴角,狂气的表情显山露水,“有意思。”
宁静远朝着李青舟淡淡一笑,三分喜悦七分恬静。在他身旁的砚零溪为之一愣,在他印象中似乎没见过他露出过这种表情。
宁静远深吸一口气,提剑站起,白衣白剑,似那沧雪冰川,凛冽而静谧。
李青舟迎风垂剑,绯剑青衣,似那苍崖花开,冷艳而脱尘。
二人并立,如长云青水,雪月风花。
“宁兄,缓过来了?”李青舟瞧了一眼他,笑得极温柔。
“嗯,托你的福。”宁静远坦然而温和地应着。
两股阴冷的风骤然而至,只见两把黑刀以极快的速度,再度一左一右地劈向二人。
宁静远与李青舟同时举剑格挡,掌心内力与剑身剑气回鸣。
“剑三,冰雷。”
“月剑其三,影焱。”
白色剑气卷起落雪纷飞,赤色剑气扬起烈焰碎火,黑色刀风掠起灼热气浪,一时之间,黑、白、红,三股力量交错,难舍难分。
“砰!砰!”在断竹残冰的雪地之中,三人身影来回交错。
无数兵器碰撞声,在残雪之间争鸣,但,宁静远与李青舟联手竟没能取得任何优势!
“月剑其四,秋月·平湖。”
李青舟高高地跃起,回旋出剑,化作两道无形的剑气袭向骆行,他偏头躲过,手中黑刀不给对方留任何喘息的时机,一左一右同时朝李青舟下方撩来。
一道淡蓝色剑气划破长空,迫使刀客不得不腾出一把刀切碎之,另一把刀被李青舟一脚踩住,向后空翻落地。
骆行正欲反击,却听得青林之中两声空灵而松旷的琴声传来,却宛如魔音贯耳,一时间竟将其束缚在原地!
原以为自己已经躲开了李青舟的剑四,没想到那无形剑气在穿过青林之后拨在了那架霜音琴上,随后变弦而奏,弹出干扰神智的音节。
宁静远与李青舟彼此交换了眼神,两人很清楚,这是绝杀之机!
他们手中长剑同时掷出,一赤一白刹那间撕裂气流,直冲双刀骆行的两肋!
“剑七,寒天劈风!”
“月剑其七,星焚!”
骆行在生死一瞬之际,挣扎着举刀相挡。“哐哐”两声硬是隔开了致命的双剑,白剑与红剑同时擦过刀客身后两根粗竹,力道不减地转过方向,“嗖嗖”飞回二人手中。
但是双剑产生的冲击却是无法阻隔,骆行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胸前包裹的狼皮被撕开,两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向外溢着热血。
与此同时,宁静远与李青舟同时侧首,猛吐一口血,那片雪地染上一色艳红。
方才的战斗,对内力虚耗过大,而冲击带来的负荷,身体也是难以长久承受。
砚零溪还在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青竹的布局,他发觉只要尽可能减少产生气流,就不足以在林中形成剐人的风刃。
“零溪,走!”猝不及防间,宁静远朝他跑来,一把拽过他的衣袖。随后,李青舟从一处竹林中绕到了他们前方,他手中提着刚才的琴匣。
“嗯,走。”砚零溪一边被拽,一边与宁静远一同跟着李青舟的脚步向前方而去。
他留意到,二人均已负伤,刚才定是恶战一场。而李青舟手中原本散发着红光的长剑,也变回了淡金色。
李青舟侧目瞄了他一眼,很轻描淡写地说:“太累,不想打了,把他关在长渊阵中吧。”
砚零溪沉吟片刻,随后说:“这里的竹子以‘七’为关键点种下。每组七根,摆成不同角度。但这还不是破解关键,这七根竹子不是以直线、横线或斜线排列,也不是以菱形、圆形、三角形排列。”砚零溪竟然在短时间内找出了这么多规律。
“哎,你还挺聪明的嘛。”李青舟笑了笑,脚下的步伐在不断挪动着角度前进,步速却没有任何放缓。
宁静远感觉四周变得愈发寂静,竹林之间的风力也减弱了许多。“我们似乎甩开他了。”他回头望了一眼,说。
“长渊阵最可怕的可不是什么无形风刃。”李青舟停下了脚步,笑得风轻云淡,“他已经被永远困在里面啦。”
砚零溪低头,发觉不知何时起,他们已经走出了青林雪地,脚下已经站在了青苔黑土之上。
“这是你住的地方?”宁静远朝着前方望去,那是一片绿野,一栋柏木青瓦搭建的小屋伫立期间,屋门打开着,屋前还摆着石质的小圆桌和两个小石凳。
“算是吧。”李青舟淡淡地说着,眼神望向远处的山道,“其实在下住的地方离这里还有小半日山路。这里是家父家母故居,他们留下了很多有意思之物,因此就常来这里翻东西看。”
“故居?令尊令堂已经故去了?”砚零溪有些好奇地朝屋子方向眺望。
“你猜。”李青舟弯眼笑着,左眼角那颗泪痣十分瞩目。“不过,你们不能看这里的东西。”
宁静远闻言,移眸凝视着李青舟,而后者也恰好笑眯眯地朝他看去,二人一时相顾无言。
反倒是砚零溪继续问道:“为什么?”
李青舟伸出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颊,脸上笑容变得有些俏皮地看着砚零溪:“人总要有些秘密的。”
“嗯。”宁静远点点头,而李青舟又把目光落回他脸上,说:“等时机成熟,会给你看的。”
“啧。”砚零溪忍不住从怀里抽出他的折扇,敲了敲自己掌心,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
北地白狼山上空突然传来无数不详的鸦鸣,一片漆黑的鸦群从夜狼堡上方掠过,叶风庭皱了皱眉,惊飞的鸦群显然坐实了伏兵已在暗中挪动,随时可能朝着城中的队伍射来冷箭。
成天涯嗤笑他此刻的紧迫,说道:“埋伏?那正巧,让本人正面埋葬他们。”他把剑鞘一扔,右手握着苍蓝色的剑柄,雪亮的剑刃散发着腾腾杀气。“就从这个女的开始!”他话音落下之时,已经杀到了泠旧的背后。
剑锋面前,只有红衣。
“将军,我们已经中了埋伏,必须立刻下达撤退命令,保持阵型,缓缓退出此城。”叶风庭两三步移到东路军将领身后,以郑重的口吻提醒道。
成天涯手中剑刃挂着凌厉的剑风,斜劈而下,长剑从泠旧的肩部砍入,没有遇到半点抵抗,仿佛刀刃划破纸张一般将她划开。
但是,那泠旧却没有受到半点损伤,窈窕的红影依旧在那里,甚至连红衣上的一片布都没有破损。
“幻象。”叶风庭眼神中绽开寒光,露出一丝惊讶。
泠旧突然转过身,朱红色的唇勾起一抹诡异的冷笑,原本乌黑的眼睛中绽出两道鲜艳的血红之光。
成天涯冷哼一声:“无论是戏法师还是诡计师,在绝对的压制面前,你……”就在他孤高傲气地说话之间,脸色猛然一变。他身后的叶风庭的心也陡然一沉——原以为不可能会有能让成天涯露出这种惊讶之色的人,但眼前这个红衣女子似乎偏偏成了那个例外。
“成天涯,怎么回事。”叶风庭眉间一紧,凝神屏息望去。
然而被呼喊之人却没有回应,反而像是被操纵着的傀儡一般僵硬地转过身,黑色衣袖颤颤巍巍地举起雪亮的长剑,对准了官军,他那乌金的瞳孔失去了原有的神色。
“成统领他怎么了!”队伍中的一位砚家墨兵部的成员有些惊慌。
叶风庭阖上眼,一边思考一边说着,“的确,或许他的力量是天下最强。但是,大刚易折,大开难守。若是有人四两拨千斤,这力量会被反攻倒算。”
就在此时,一股范围极广的杀意透入他的脑海中,令他刹那间睁眼,“他被戏法师操纵了……小心箭雨!”
东路军将领察觉到了四周气氛的异动,原本已经保持警觉的他,闻言大喊着:“全军立盾!”
不愧是从全国选拔而出的精锐之师,听到命令后,士兵们迅速摘下身背的黑色大盾,立在身前,但是……
不是所有人的士兵都照做了,超过一半的士兵不但没有摘下盾牌,相反,无数血影横飞,全军竟然开始了自相残杀!
叶风庭手中黑色的长剑挑开了朝江月楼成员袭来的陌刀,稍显迟疑之色,“连士兵们都被操纵了吗。”
“飒飒飒!”阵形大乱的时候,从来不会缺席的就是敌袭。破空的箭雨已经出现在了天空中,一瞬间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