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不得》盛世荆棘

1、第一章

　　她第一次看见顾云衡的时候突然就明白了佛家的劫数为何，顾云衡就是她的劫数，她逃不开也不愿意逃开的劫数。
　　那一年她十二岁，被封做大周朝的帝姬储君，她的父皇谢明阕膝下无男子为继，便挑了她为储君，而负责教授她法术修为的正是大她八岁的顾云衡。
　　顾云衡生的极好看，可他的无官并非精雕细琢的那样好看，每一个挑出来都没什么特别，可堆砌在一张脸上却显得极美，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传说中的美色祸国，当是如此。
　　他授她灵力法术，她便唤他一声师父。
　　无论过了多少年她都清清楚楚记得那一天的光景，那一日皇宫里面的阳光甚好，顾云衡着了一袭宽大的墨色长袍沐浴在清晨的光中。
　　她十二岁，他二十，八个春秋所差的不仅仅是年龄，还有个头，他比她整整高出了两个头不止，她望着他的背影，清脆地唤了一声
　　“师父！”
　　所有的故事就此展开了来。
　　顾云衡回头，瞧见了一个一袭青色衣袍，模样精致的小姑娘，明亮的眸子，红色的唇畔，雪白的牙齿，勾起唇角笑开的时候一如天空之上的暖阳。
　　“嗯。”
　　他轻声应了一声，算是答应。整张脸毫无波澜，看不出喜怒，又或者说他是不喜欢笑得。至少在谢休歌的记忆里是如此的，头三年的光景她没见顾云衡笑过一次，哪怕她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把别人三年才能学会的法术给学会了。
　　许是她做的不够好吧，谢休歌总是如此想，因为国子监里的老师都不是这样的，每次她对国事政事对答如流总是会满脸欢笑地夸她。
　　因为她是大周朝的储君，因为她是大周朝的希望，所以她的师父和她父皇一样对她期望颇高。
　　谢休歌在心里如是告诉自己，告诉自己她师父不喜欢她并不是因为讨厌她而是因为她不够好。哪怕有时候她的的确确在顾云衡的眼中看见了厌恶，甚至是——恨。
　　顾云衡怎么会恨她呢，她是大周朝的储君啊，所有人讨好她都来不及了，是不会恨她的。那种恨定是恨铁不成钢的恨，是她没做好的原因。
　　所以她竭力讨好顾云衡，每次她父皇赏给她的好东西她都全部搬给顾云衡，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会为了顾云衡下厨做他喜欢的菜，哪怕顾云衡只会尝一小口，有的还会吐出来说难吃。她会为了练好顾云衡教给她的法术一整夜不睡觉，第二天接着兴高采烈地赶到顾云衡的宫殿太清殿去学习。
　　可惜不管她怎么做顾云衡都不会对她笑一下，也不会对她多说一句话，三年的光景说的最多的两个字就是错了。
　　她练习法术错了，做的事错了，笑的时候错了。
　　即使顾云衡训她的时候她也一脸欢喜地受着，折辱储君，换做了别人是要杖责乃至杀头的重罪，因为是顾云衡，是她最喜欢的师父，她甘之如饴。
　　十五岁及弈的那一天，她父皇在皇宫里面替她准备了盛大而隆重的及弈礼。几百位臣子，成千的宫女太监和禁军，漫天绽放的烟火和整个大周朝上万万子民的欢呼。欢呼他们的储君及弈，欢呼她终于长大，极尽热闹奢华。
　　那天的她是高兴的，然而最想的是把她的高兴分享给她最喜欢的人——顾云衡。
　　所以行完授印祭祀大礼之后，在众人高高兴兴欢宴觥筹交错之间，她溜到了太清殿去见顾云衡。
　　“师父，我及弈了，我长大了，你看看，我不是一个小孩子了。”
　　谢休歌提着又沉又重的裙子欢喜地跑入太清殿，整个太清殿空无一人，也没有人应她的话，谢休歌急了，大声喊到
　　“师父，师父，你在哪儿？我长大了，你看看啊，我长大了！”
　　她大声喊道，声音里甚至带了浓浓的哭腔，这三年的光景顾云衡从未离开过太清殿，如今她却遍寻不到他的踪影。她惊喜于自己的长大，可若是这份长大要用顾云衡的离开来换她宁可不要。
　　一袭暗红色凤凰花纹长袍帝都女子穿梭在诺大的太清殿中，直到她看见了太清殿主殿房背上的身影时才停止了奔跑。
　　她看见了顾云衡，顾云衡立在房顶上，他没有离开，也没有抛下她。
　　傻气的女子在看见他的那一刻破涕而笑，欢喜之至。
　　她提了灵力飞身至他身前，如今的她已经快长到他的肩膀处了，伸开手臂，她仰头高兴地对目光望向远处的男子道
　　“师父你看今天我及弈了，我长大了。”
　　“嗯。”
　　他淡淡回应了一句，同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平静淡然，无悲无喜。谢休歌有些失落，虽然顾云衡一向如此，不过很快她又带了满脸的笑意道
　　“师父，我长大了就可以成亲了，师父你做我的凤君好不好，我一辈子只会立你一个凤君，也只会娶你一个人的。”
　　成为凤君，应当是全天下男子最期盼的事了吧，就像全天下的女子都想做她父皇的皇后一样。
　　她这样说，师父会高兴，会笑了吧。
　　顾云衡脸色沉了下来，周身的氛围冷到可怕，他低头看着她，眸里全是寒意
　　“胡闹！”
　　他斥她道，语气里没有半分温柔，全是冰冷，极寒帝都冰冷。吓得谢休歌都变了神情。
　　“师父。”
　　她轻声唤了一声，伸手打算去拉顾云衡的衣袖，顾云衡一把扫开她的手，像是在避污秽的东西一般。谢休歌一个不稳栽倒了过去，连灵力也来不及提起，顾云衡眼看着谢休歌落下去，眸子一点点变沉，袖口下的手也慢慢攥紧，仿佛在做巨大的决定一般。谢休歌的目光巴巴望着顾云衡，他是她的师父，所以她以为这个时候唯一能救她的人只有她。可她想不到的是顾云衡此刻脑子里面想的是她就这样摔下去，最好是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