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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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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嘎——”
乌鸦难听的叫声响彻山谷,黑压压的成群飞向山间一处。
一个黑色身影踉踉跄跄走到溪流旁边,跪坐在地,血肉模糊的双手浸到水里,血色迅速晕染开来,耐心地洗了一遍又一遍,用力地几乎将手皮都搓掉,终于恢复原本的白皙干净。
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双手,白净如初,一切像做梦一样,或许,睡醒后会什么都没发生过。
睡吧,睡吧,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 * *
静炎四十一年夏,江湖上兴起不久的小帮派玄阎阁,一夜之间成了修罗地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阁主阎某首级被悬挂于正门,下面是无头尸体跪坐于血泊中的凄惨景象,阁中上下五百众,不分男女老少,无一幸免。
风中飘散着浓浓的血腥味,山谷间溪流渐渐变成了红色,蜿蜒流淌到山下,破坏了山城往日的宁静,乃至整个武林。
时七月初二,鬼门大开之日,人们惊惧地称他——血修罗。
很快,这个属于魔鬼的称号席卷了武林,百行门、寒龠门、白虎帮、黑曜堡相继被灭门,有人拍手称好,有人义愤填膺,这些被灭帮派是素行不良恶名昭彰,仇杀是肯定的,但连老弱妇孺也不放过的人定也不是善类,为免事态滋大,自诩奉行正义的白道人士聚集起来商讨着解决之法,血修罗成了武林头号通缉人物……
同年,静炎帝驾崩,太子高聿欣即位,定年号为聿天……
同年,亦正亦邪的凤隐公子在东岳泰山成立了天下山庄,弄了个武林高手榜,据说若能排上前三,就可得到一件稀世宝物,一时间,众人为名利争得你死我活……
* * *
乍暖还寒已过,近了五月,满城石榴含苞待放。
是日风和日丽,空碧如洗。
一间大客栈旁边,几个褴褛身影在这里乞讨,使出浑身解数地博取路人的同情,可惜一天过去,也没讨到多少。
日近西山,众乞丐叫苦连天,却有一人懒洋洋地靠在墙边,乱发遮住面孔,嘴里衔了根稻草甩来甩去,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似乎根本不在乎能要到多少,其实他面前的破碗里也只有一枚铜板而已。
这时,客栈门内走出一道黑色身影,苍白发青的面孔,平凡的五官,眼神却锐利似刀刃,周身萦绕着仿佛能冻死人的寒气,乍一看有够吓人,尤其是腰间悬挂的长剑,让一干乞丐退缩不前,可就有人不怕死,方才还懒洋洋的乞丐吐掉嘴里的稻草,一脸赖皮地迎了上去。
“嘿嘿,公子您大吉大利,给点施舍吧。”一只破碗伸了过去,乞丐嬉皮笑脸地挡在男子身前,大有不给钱就不让过的意思,若不是曲膝,那身高竟比那男子还高不少,你说他长那么高壮,做什么不行啊,非得来乞讨,这不是犯贱么。
另几人摇摇头,这小子真是不会看人,等着看他下场吧。
对于突然跳出来挡住去路的乞丐,那冰冷男子仅抬首看了他一眼,手伸进怀里掏了一块碎银,扔进破碗,接着消失在人群里。
那乞丐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凌乱的黑发后,嘴巴抑不住地裂到耳后,露出一口刺眼的白牙。
真是干净利落,讨好的话也不用多说。
众乞丐不敢置信地瞪着那碗里一块白花花的碎银,后悔莫及,是银子诶,少说也有三两半,相互使使眼色,忽然一拥而上,一阵拳打脚踢之后,某人得意地扬长而去。
深夜,微凉,不若白天晴朗,乌云渐渐笼罩,直到吞噬最后一丝月光。
他已经在屋顶坐了很长时间了,在老槐树的阴影下,他在等一个机会,就是现在。
轻巧地揭开屋顶的瓦片,翻身而入,落地无声,随即隐藏在房间角落,屏住呼吸,伴着外面树草萧萧声与守卫巡视的脚步声,只听得床上纱帐里呼吸声均匀传来。
太大意了!这样位高权重之人,在这风声鹤唳之时,不是该更加防备才是?他难道不知道有很多人想杀他么?
不,这些与自己何干?杀手没有怜悯之心,今夜,他必是这剑下亡魂。
握紧了爱剑玄冥,移步至床边,挑起帐子,借着深厚功力在黑暗里瞧见沉睡的面孔,端正的睡姿。
这就是聿天帝最信赖倚重之人,有着清政廉明之名为百姓做主之人,可是过了今夜,不会再有这个人。
寒光一闪,手起剑落,剑气夹带风声,眼看就要刺穿脖颈之时,横出一刀隔开了他的剑,力道之大震得他虎口生疼,冷兵相交发出的声音打破了黑夜宁静,使得整座院子沸腾起来。
“什么人?有刺客!抓刺客!”院里瞬间吵闹起来,脚步声都向着这个方向而来。
可恶!
无暇观察敌人面目,不得已他轻点脚尖,从原路折回,像燕子一样从屋顶飞出,整个院子已被火把包围,墙头地上架满了弓箭。
霎时,箭雨铺天盖地而来,长剑划圆以剑气挡落飞箭,边使轻功离开,可是,挡得了一根十根百根,如何挡得了天罗地网,小腿一阵刺痛,紧接着,后背中箭,脚一软,差点倒了下去。
硬撑着逃离尚书府,失血让他严重精神恍惚,后面追兵跟得紧,他不能松懈,只能凭直觉向前奔去,直到耳边没有了追杀的声音,才注意起四周环境。
眼前黑暗,潺潺的水声先入了耳,是河!
像回到母亲怀抱一样,安了心,他倒下了,倒下前想……
他还有未完成的事……
他昏死了,不会知道,一个人影从尚书府出来,就一直跟着他。
群鸟唧唧喳喳地叫唤,空气里都是青草味,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刺眼的阳光和后退的树木,一时间想不起自己是谁,现在在哪?只感觉似乎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
如果床不是摇摇晃晃,就更舒服了。
“你醒了?”
浑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收回目光,看到一颗近在咫尺的脑袋,披散着凌乱的头发,遮地满头满脸只能看见一张笑着的嘴巴,露着刺眼的白牙。
原来自己是在这人怀里。
好温暖……
他有一瞬间的迷茫,仅一瞬间,肩腿的疼痛让他想起刺杀失败,眼神恢复锐利清明。
手摸向腰间,剑不在!
“放我下来。”
他的声音嘶哑粗劣难,听起来很摧残耳朵,自己也吓了一跳。
回想,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说过话了。
“行。”那人很爽快。
双脚落地时有点失落,但是很塌实,他站直,直直看向那人,一身破烂,他的玄冥剑与一把刀同挂在他腰间。
“救命之恩他日再报,可否请兄台把剑还我?”
“呵,报答我不需要,只是这剑你现在拿得动么?接着。”
长剑被横空扔过来,一把接住,却被那力道震得后退,左腿的伤口似乎比他认为的更严重,差点栽倒之时,一只大手拦腰把他捞了回来。
“呵呵,既然你还不能走路,那便继续由我代劳吧。”说着,又将他抱起,黑发后嘴角上扬,他笑得很得意。
他何时这么脆弱过,脸上闪过一丝狼狈!
“在下无意劳驾兄台,请放我下去!”他皱眉,挣扎丝毫不起作用,对方仍然健步如飞。
“呵呵,都是一家人了,怎么还与我客气?”话语里强调着”一家人“三字,听得出来他很开心。
一家人?他唯一的家人早就死了,哪来的家人?
“哼,不知阁下这家人二字是如何论的?”他冷笑,不过是嘴角扯了一下。
“哎,我奶奶说的,我若是看了谁的身子就必定要娶他为妻,给你包扎伤口时你都被我看光了,所以你现在算是我老婆拉,嘿嘿,老婆你笑起来很漂亮哦。”
……老婆?漂亮?
他面无表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光滑细嫩……
“我的面具呢?”他冷冷地问。
“面具?被我扔了,老婆你不要戴那个拉,这样比较美哦。”
“阁下尊姓大名?”他扯到另一话题,平静地有些异常。
“我姓夜,夜风凛,老婆怎么称呼?”
“我叫什么你不会有机会知道了,夜风凛,我要杀了你!”他大吼一声,身体拔高离开某人怀抱,玄冥剑出鞘,寒气四射,剑尖直刺男人头顶。
他最憎恨的,就是被人说漂亮、像女人!每每抓狂,那些说过的人,不是死了就是残了!
他杀的第一个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就因为他说他像女人!
男人却大嘴一张:“哇,老婆身姿好美!”
“少说废话,拿起你的刀!”
“我怎么舍得伤你呢?”
两人身形变幻,漫天剑影,每一剑都刺往男人要害,显然是真的想要他的命,男人却只守不攻,打了半天没出结果,剑势越来越快也越来越乱,最后男人冒着被削掉手的危险,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带入怀里,啪啪几下,点了他穴道,顿时全身瘫软,被牢牢抱住。
“放开我,我要杀了你!”
“哎,乖点拉,你要杀我我没意见拉,可是伤到你自己怎么办啊,我会心疼的,你看看,伤口都出血拉。”
“混蛋!无耻!”
“好拉好拉,都要赶不上进城了哦,为了老婆的身子,相公要加快速度了。”
“啊——”
“老这样喊对嗓子很不好啊,老婆。”
啪啪,哑穴被点。
男人身形像风一样掠起,向着城镇方向而去,怀里的重量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
进城前,已经黄昏,男人掏出样东西覆在他脸上,正是他先前使用的面具。
“嘿嘿,老婆美美的样子只有我能见哦。”
他何时受过这等戏弄!却毫无办法,只能干瞪眼。
进了城镇,男人找了间看起来最大的客栈,那伙计见客人一身破烂好似乞丐便没有好语气,说已经住满了,男人轻佻地扔了个金豆子砸在他鼻梁上,他立刻变了脸色。
“上房一间,马上给您收拾好。”原来是真人不露相,小二笑嘻嘻地带路。
将他放在床上,他就像一滩水瘫在那里。
看着男人熟练地扒掉他的衣服,给伤口换药,重新包扎上,自己一点反抗能力也没有。
他的点穴手法极端怪异,除非他打算手脚残废自己冲破或者对方给他解开,否则他根本无法,真是狠毒的人,丝毫不给他留后路。
如果他要杀自己,那早就已经死了千百次了,他打了个寒战,就算是救命恩人,他还是无法对他抱有感激。
男人要了一桶热水,洗了一遭,浑身清爽不已,头发照样凌乱,衣服还是破烂,不如不洗。
他怀疑他是丐帮弟子,可那帮穷鬼怎么可能拿得出金子。
酒菜送到,满屋香气勾动食欲,直到这时,他才感觉到,饿!饿地不得了!胃里绞来绞去,他到底睡了多久,才能饿成这样?
男人笑着将他从床边移到椅子上,解开哑穴。
他黑着脸,想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可是没说出来,一张口咬掉了男人喂过来的饭菜。
男人一口一口地喂,他饿得什么都顾不了了,吃饱喝足之后,男人笑得开心,他却陷入深深地自我厌恶中。
他觉得自己既可笑又可怜,可笑自己是那么弱小却以为自己很强,被个疯子耍得团团转;可怜自己没死成却落在疯子手里,不知道还要遭受什么罪,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也快疯了……
没有玄冥剑,他什么都不是,而他武功深不可测,自己肯定打不过他,再硬拼就真的是傻子了,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保持沉默,以待时机。
“老婆,来喝药嘛。”男人亲自跑去熬了药,黑水滚滚地端了回来。
那碗凑到面前,腥苦的味道扑面而来,他差点吐了,头一扭,坚决不喝。
“老婆不喝,那相公就用老办法咯。”他指指自己嘴巴,贼笑。
“你敢!”他看起来还真没啥不敢的,他咬咬牙,“拿来,我喝。”
“哎呀,好可惜哦……”男人惋惜着。
总有一天,他要杀了他。
“呕,呕……”干呕的某人,脸色青的像菜瓜。
他的面具早被摘下了。
男人急忙弄了碗糖水来给他喝了压压胃,忙地团团转。
“姓夜的。”他有气无力地叫道。
“在呢,老婆。”他无时不刻在笑。
“不准叫我老婆!”屈辱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
“你永远不会知道。”那个名字,他早就抛弃了。
“那我还是叫你老婆拉,老婆,你不喜欢,我也可以叫你娘子嘛,夫人?心心?小心肝?你喜欢哪个?”
深呼吸,深呼吸……气得浑身发抖。
“你究竟想怎么样?!”咬牙切齿问。
“当然是带老婆回家拉。”
“你有断袖之癖?若有,现在立刻杀我了吧。”他不想受这等侮辱。
“诶?如何说?老婆不是女的么?”瞠大眼睛惊讶道。
“你!”他一脸阴狠,一副要吸人血的模样,可惜的是他动不了,否则早就拿剑劈上去了。
“别生气别生气哦,我开玩笑拉。”赖皮地笑笑。
“晚了,睡觉,老婆。”男人两三下脱了外衣,窜到床上,长臂一伸,搂他入怀。
他一惊,叫道:“滚开!乞丐不准睡我的床。”
“哎,老婆,这不是你的床,是客栈的床嘛,大家一起睡拉,相公的怀抱很温暖哦,包你一觉到天亮,很舒服哦,来来,乖乖睡觉。”
“你滚下去!”用胳膊肘捣身后的人,该死的,这样他怎么睡!
“不要。”男人忽然撑起手臂,从上方看着他,很严肃的样子。
“你想干嘛?!”警惕地瞪着他。
啾!男人在面前粉嫩的脸蛋上嘬了一口,道:“好好睡,老婆。”
呆。
啪啪,睡穴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