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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再度交手 ...

  •   月黑风高。

      长月和叶潜刚从主殿出来,一转身就掠上了高崖。

      循着巡卫来往之路而去,到了后山一处破旧的营地。

      幽暗的夜色中,篝火没亮几道,看起来守卫之人也少。

      长月循着轮辙印望去,那道车印停在了营地门前。

      叶潜和她落在偏侧山坳,打量着底下巡守。

      门口即使守了两个巡卫,或多或少,她们都离这营地大门甚远,更不必提进去门堂了。

      至于里头那座破旧的庭院,更是一副黑气笼罩幽暗不明的模样,隐隐约约透过这暗色的雾气,看到庭院内侧正堂,影影绰绰幽绿色灯火,乍一看仿若幽冥鬼域一般,直叫人心里发寒。

      长月一看这般情景,就觉得不太对劲。

      她好歹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对于死气也是有所感觉的。

      而这座营地,却有着一种似死非死,似生非生的微妙错觉。

      直到刚才一路追来,夏夜萤火蝉鸣就渐渐消失不见,连同周围草木也都萎败不堪几乎绝迹。

      浓烈的阴气令人十分不适。

      叶潜忍不住抬袖捂住了他的鼻子,面目扭曲,“这是挖了谁家祖坟吗。”

      隔这么远,都能闻到那十几种臭蛋发酵的诡异味道。

      长月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瞳孔化作绿色,眉心一抹红痕也再度显露出来。

      叶潜见了,也不多问。

      暗绿色的毒气氤氲,庭院中则起伏着透明的鬼影。

      “一、二、三……”

      “七十,七一。”

      “至少死了七十一个人。”

      “……”

      叶潜皱眉:“少女?”若有这么多少女失踪,随州怎会半点动作也无。

      长月摇了摇头,“什么人都有,观之气态,多是有些武艺傍身之人。”

      “玉溪少女失踪,恐怕只是红衣教招了新人。而这些……它们恐怕不是红衣教众。”

      除了那些被迷惑的教徒,此地一定还有更多的人口失踪之案。

      随州离洛阳不远,天策军已经追着红衣教很久,即使如此,仍有这么多受害者……恐怕……

      “直接找太守去问。若门下有亏,你大可治他个枉顾民生之罪。”

      “我怕的正是这个。”

      叶潜瞳孔一缩。

      “你是说,红衣之事,随州太守也有份。”

      “……”否则很难解释,此地如此之多幽魂,洛阳却毫无风声。

      “看来这里也不是剑材储存之地。”

      长月点点头。

      虽然隐元会传闻是说,这里是红衣教最为隐秘之地,但现在看来……

      “我下去看看。”

      叶潜拉住她的手臂,皱眉,“不可。”

      “虽非剑材,也是人命。左右得去查看一二,否则武林毫无防备,恐怕就是大事了。”

      “我去。”

      “别闹了。你能看到底下情况吗。”长月想了想,自绘制乾坤阵的袖子中掏出一团麻衣,拆了线头给他一道,“……牵好了,你数到十,我很快就回来。”

      “我只数到十。”

      “我若没上来,你绝对不许下来。”

      叶潜呲出八颗大牙:“……”嘿嘿。你猜。

      长月:“……我可全靠你接应了。”

      如此一下,叶潜收了笑脸,点了点头,“……你去。”

      长月又嘱咐了一句,闭气自后山跳了下去。

      绿雾之中,几乎看不清五指。

      唯有不可计数的浑浑噩噩已无人形的阴魂于四处飘荡。

      长月松着麻绳,向庭院中心探去。

      直到最后,连空气里都仿佛浓腻起来,充斥着阴魂被撕裂后密密麻麻的碎片。

      幽暗无人的夜色,随风凄吟的哀嚎,如无间之地狱。

      亡者游离尘世,生者尚存,而这片死地,却仿若生人的鬼门。

      或非仿若,就是临死决绝之处。

      脚步停在一道半人高的陶缸前,那缸子足有一掌厚,高度也只比长月低了半头,宽宽大大,很容易,就能容纳一个蹲着的成人。

      加厚的陶盖被一圈圈油布密封起来,即使如此,也不断的向空气中散发着幽绿色的诡异毒雾。

      ……若她所料不错,她可能……不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

      匕首划开了油布。

      长月抿唇,做了好一遍心理建设,掀开了一道缝隙。

      油腻而粗糙的触感,带着药汤的森冷,横在掌心,带着死亡所特有的腐朽。

      暗绿色的雾气腾腾而出。

      长月屏气的同时,还要抬足有二三十斤的陶盖,让她的脸色微微有些涨红。

      低头一看,直直对上一双青白色的瞳仁。

      混沌的,痛苦的,恐怖的。

      原本泛红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下来。

      即使反复心理准备,这视线也不由地让她心绪停滞。

      无数的情绪在那双眼睛中聚集。

      最后都化作无垠绝望。

      她隐约地,似乎是察觉到了手心的颤抖。

      明明是人……

      却腐败成怪物一般。

      一阵呕吐感泛上心来。

      或许,只有亲眼目睹这如同地狱般的情景,目睹一个本该鲜活的生命被封存在这恐怖恶心腌渍之地,失去性命,失去面貌,失去皮肉,被剥夺为人的一切,才觉得……

      红衣教,该死。

      长月闭了闭眼睛,定了定神,手腕一抬,陶缸当一声响,开了半扇,破破烂烂却肌肉虬结的尸体鼓鼓囊囊塞满了陶缸。

      那青白色的皮肉下,却有着一串串不断蛄蛹的紫色线条。

      天一教的尸蛊。

      ……

      “九……”

      “……九……”

      “九又……十分之一……”

      “九又十分之二……”

      叶潜捏着鼻子,死死盯着下头翻腾着的绿惨惨的毒雾,嘴里念叨。

      “叶潜。”

      麻绳绷直了下。

      一道影子从那片雾气中冲了出来,攀着岩壁轻功掠上来。

      “十!”叶潜闻声眸光一亮,刷的从那块悬石上站起来。

      “如何。”

      “巴蜀蛊毒。”她的神色凝重,在那不同寻常的平静之下,叶潜又似乎隐隐地感受到丝丝不平的怒火。她翻手展出一个玻璃瓶,里面紫黑色的液体浓稠黏腻地翻涌,瓶壁上挂着不知名的细小虫子。

      ……

      “喂!你们两个,慢慢吞吞干什么!还不速速红衣圣坛去迎阿萨辛大人圣音!”

      二人自小路绕回来,就有一道女声在此呵斥。

      那女使一眼看着这两个步履散漫的教友,忍不住斥道。

      长月听到这名字,扯出一抹僵硬地笑,“劳师姐提醒。我和师妹这就要去。”

      ……

      “高呼吾名阿萨辛!”

      “阿萨辛大人千秋万代。”

      隔着重重红色衣海,长月又见到了他。

      还有——

      卫栖梧。

      长月看到这种组合,下意识就看了叶潜一眼。

      青石广场上,红衣齐拜。

      等阿萨辛一通训话,笑谈那位杨氏长月对红衣的“优良”影响。

      三言两语,颠倒黑白。

      长月在底下听着,深觉搁现代此人当乃是干传销的奇才。

      阿萨辛被恭送而去。

      卫栖梧定定的站着,许久许久,到教众一个个三三两两散去。

      与那一众红衣人流错身而过之时,卫栖梧轻声道,“走吧。否则……”

      否则他也不会留手。

      “……”

      见他于人流中背身离去,长月没有去再阻拦他,只是微微侧首招呼了一下叶潜。

      “叶姑娘在这里。”

      叶潜微怔。

      叶……姑娘……?

      能够在他面前提起,他们共有交集的叶姑娘,唯有……

      “婧衣。”

      长月点了点头,一看他瞬间紧张起来的表情,伸手拉住了叶潜衣袖,“别急。”

      别急。

      她必须想一下。

      “……”

      阿萨辛看来很了解她的性格,知道劫走双剑材料的事,她不会轻易放下,故而才来了这里,为首者降临,营地正值风声鹤唳之际。

      二人正要回营再做计较,叶潜嗅了嗅远处程红几人居住的营帐,微微皱眉,放缓了脚步。

      长月有所觉察,自众多事件中捞回了神思,脚步当即一顿。

      “先走。”

      路上再遇人询问,非值守之日,为何前往外营,长月只神神秘秘说是阿萨辛大人吩咐的秘令。

      “哦?吾之秘令,吾又怎会不知。”

      长月停住了脚步。

      这道声音……她实在是很难忘怀。

      叶潜微微低头,视线落在手边她骤然牵紧的手上。

      他若有所思的抬头看向前方拦路之人。

      “真是似曾相识的一面啊。”

      “她”勾唇笑道。

      长月:“……”

      “故人相见,何不如以真面目视吾,杨姑娘。”

      长月:“……”

      他真的好啰嗦啊。

      背后突然多了几道脚步声,长月瞄了一眼,身后六个十余岁少女妖妖娆娆的身影。

      这大约是把他的六圣女也拉出来了,……真的是太看得起她了。

      她也不作伪声,面无表情道,“我懒得摘。”

      阿萨辛脸上依旧挂着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那看来,只有吾亲自看看,如今小姑娘的庐山真面目了。”

      他扬手冲了过来。

      卫栖梧自旁侧林木的阴影下站了出来,拳头紧了又紧,目光挣扎。

      青金色的青玉流于长月手中凝出。

      飞羽萦绕,仿佛也显出瞳色同色。

      不……并非映照,而是……真实的绿瞳。

      天地凝寂,黯然失色。

      唯有一缕琴音自她手下捻出。

      唯世之间,仿若只剩下他们二人。

      阿萨辛一指利刃击上她的琴中剑,铛的一声脆响。

      琴影与红衣人转眼又是十几招交错。

      阿萨辛挑挑长眉,收敛笑意,以一种夸赞般的语气,仿佛赞叹,“本以为杨姑娘就算不死,也必然一个经脉俱断的下场,想不到短短五年,竟能重修至此,真是后生可畏啊。”

      “……”

      他的目光落在越渐陌生的黑暗阴沉之境,“也非长歌门功法。”

      某些危险的气息正在扩散,甚至于,已开始掩过去红衣圣女的影子。

      这缕琴音已与长歌各类曲风不同,起音低沉,渐渐连音绵延幽远不绝,插入叮叮一两点空灵无续的泛音。

      如独身行于空无之世,幽魂惧怨,再不得人世烟火。

      几非人世之音。

      原本星河照耀的山林,如被幽深之色掩埋,不复灿烂,鸟叫蛙鸣,消失无踪。

      一道黑暗自天际拉下,掩盖掉人世的阳气,花林草木,都化作无数鬼魂,哀嚎泣叫。

      长月抱琴而立,垂眸轻道,“教主谬赞了,长月愧不敢当。”

      夜风清冷,吹动青衣。

      温润柔和,若世人有至阴之数,当有如此女儿家般的清澈纯洁。

      可惜了。

      他真的很喜欢小姑娘的。

      可惜她如此执迷不悟!

      阿萨辛抬手,慢斯条理的拨了拨长发,红唇微启,仿佛是似有若无的叹了口气。

      不待对手反应,银钩锐利的指套已然刺了过去。

      眨眼便已数度交锋。

      银钩的寒芒划在金丝琴弦之上,带出一阵火光。

      长月再度拉开距离,反手拨向琴弦。

      嗡——

      一声沉鸣。

      仿佛幽冷寒气之始。

      很难想象,以中正平和为称的君子之音,这一瞬间,会如此凄切。

      琴音更沉了。

      长月道,“你可知此地,多少无辜枉死之怨魂。”

      绿色的浓雾几乎藉由长歌气劲,化为实体,向这一切罪魁祸首扑去。

      时间仿佛在此刻定格。

      琴影交错,飞羽参差,音律化作实质,织成摄心之阵。

      长月自摄心境中脱离,挥剑劈去,即使被圣女的剑压拦住也毫无犹豫。

      剑刃已刺中她的肩头,而她的剑意却毫无迟滞,更无拦阻。

      “长月!”

      叶潜以轻剑格开了红衣圣女刺来的利刃,一道风来吴山劈向人群。

      借着风压穿行,另一手直接捞过长月,直接大轻功穿林而去。

      几息不过,就踏门庭离去。

      风静叶止,尘埃落定。

      “教主!”

      “大人!!”

      从那种非人般的死寂中再度清醒,在一众圣女簇拥下,阿萨辛极缓地抬了抬手,压住了心口喷涌的血色。

      倒是他小瞧她了。

      小小年纪,内力竟已至摄心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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