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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无谓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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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火七月,东境无谓山内,西厢房里,乎乎躺在床榻上抱着被子,正对梦里那一树甜香多汁的大葡萄狂流口水,安了突然一下子踹开门,略显肥硕的身体猛地扑在了乎乎羸弱的小身板上,摇啊摇,摇啊摇,边摇边号,号得无谓山的鸟生生从树上掉下。
“乎乎呜呜,大葡萄被偷了!呜呜呜,要命的小贼,他偷了最大那串大葡萄,乎乎呜呜给偷了……”
安了伤心欲绝,语无伦次,眼泪鼻涕哭的满脸都是。
乎乎被摇的晕头转向,他正对着梦里的大葡萄进行友好的慰问,友好的品尝,友好的大快朵颐。听见这要命的噩耗,嗡的一下,醒了。
衣服都没穿,胡乱塞进鞋,提着床头的大棒槌就冲出西厢门。
果真,宝贝树身上长有大大大大葡萄的枝丫上就剩光秃秃的梗,半点不见大大大大葡萄的踪迹。
乎乎眼前一黑,悲从心来。
“我的大葡萄啊!老子养了那么久的宝啊,宝长了那么久的大葡萄啊,乃个谁狗崽子狗崽子兔崽子小伢子干的!”靠在青翠欲滴的大桃树前,乎乎微微颤颤的指着光秃的树梗,直捶胸口。
“是谁,到底是哪个浑崽子偷了葡萄,要是让我抓到,我要把他给狠狠的揍一顿!”
俩小肥兔丢了宝贝葡萄,非常难过,势必要把那贼给找出来,狠狠的打一顿!
含着泪黑着脸用飞寻鹤把山里所有的活物给审查了一遍。
飞寻鹤上串下跳,绕着无谓山飞了整整了一圈。最后居然定在迷途河上,直直往里窜。
乎乎傻眼了。
安了傻眼了。
两人齐齐泪奔了……
他们容易吗!辛辛苦苦从岷峒挖呀呀,扛了老久才抗回来的呀!一连几年就都等着这几串大葡萄了!居然、居然还被偷了!
偷的小贼寻常些不好啊,寻常些他们还能把这小贼打的半死,养好了,再打的半死……
可是,可是,这小贼怎么能是大黑呢?
安了和乎乎难以接受,相视一眼,抱头痛哭。
大黑啊,这是大黑啊,怎么打得过啊……
大黑是条蛟龙,据说它眼大如钟,鳞硬似铁,身长数丈,闭眼盘息,竟似深潭,浑身通黑,暗黑如墨,难寻其踪迹。
无谓山大小数妖怪都没见过他,它就藏在迷途湖里,可是从不出现。只有早年住在这现在搬到隔壁山头霸山为王的老胡头知道他的来历。
据说这厮残暴无比,是一条极其厉害的魔物,当年,仙界徵夙圣君下凡历劫,恰有一劫正是情劫。这魔物也不知怎的,竟然与徵夙圣君凡间的姻缘起了纠缠,生生拐了那女子,最好,又不知怎地就将她给杀了,将徵夙圣君的命格改了不说,还险些让圣君堕入魔道,入世成魔。
后来,受了雷刑,再后来,就在无谓山了。其间种种,倒是无人提起,并非是什么不为人知的往事,只是无甚事,也就没人在意。
当然了,这么厉害可怕的大妖怪名字肯定也不俗,再不然,按照仙界那些老神仙们的习惯,拈着须摇头晃脑,肯定要给他安一个一听就很坏要不就很厉害的称谓了,怎么着也不能叫大黑吧。
大黑,是岁木给取的。
约摸是百年前的一天傍晚,一山之主老胡头正在给刚刚修炼成形的众多妖怪们讲述人与妖之间众多禁忌,连带的还呲牙咧嘴的讲述了以蛟龙为例的众多不安分守己的妖怪的后果是怎样怎样的不堪。众多兽性人身的小妖怪一脸敬畏的听着,对这白胡子老胡头满是敬意。
如此多的拥护者诚惶诚恐地聆听,白发山主的老胡头对这效果很是满意。
突然,老胡头的树屋就被拍的啪啪作响,老胡头顶着夜色,顶着被人打断的不悦出来探个究竟。
朦胧夜色,不见往日似水凉月,天幕暗淡,全无半点繁星光辉。青叶蜷曲,沁着酒香的身姿熏熏然地映入眼帘。
翩翩水红袖,款款伊人来。
这般艳丽的衣衫下身姿却是清冷的紧。伶仃瘦骨,不饰半点珠翠,映得女子的脸愈发白得厉害。
老胡头一眼就认出岁木,她坐在青石凳上,长腿交叠,细白的指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抛着珍珠。偌大的珍珠,这般随意抛玩,让人觉着揪心,深怕她一个不小心,就碎了。不过,抛的人倒是毫不在乎,远远的朝老胡头晃了晃手上的珍珠。
顶大的珍珠,细白透亮,莹润光滑,想来应该是东海的珍珠。
老胡头不由得咽口水。
满脸堆笑的引了岁木到一旁稍作休息。自己接着给这群小妖怪普及点妖怪的文化历史啥的,讲讲三界中仙君的风流债啦,讲讲哪些仙君下凡时又调戏了哪路的仙友啦,讲讲妖界中哪些个妖精又做了哪些个事啦,原来哪个是哪家的座子弟子,与哪路的仙友有怎地纠缠啦。
用老胡头的话说就是,一山之主,懂得就略微的多一点点啦……
岁木一摆衣袖,长腿交叠,支肘托腮,坐在一旁。
闲来无事,就当入了茶馆听听话本。
老胡头正讲到蛟龙之事,句句都有蛟龙名。蛟龙名颇为生僻,老胡头是怎么讲,岁木都记不住他的名字,怎么听,怎么忘。
最后,岁木放弃了。
当着众多妖怪,岁木对着老胡头勾勾手指头,搭着老胡头的肩很是认真的说,要与他到偏厅聊些事……
偏厅有些暗,岁木的眸子幽幽的透着光,她拍拍老胡头的肩,商量道:“老胡头,我觉着这蛟龙名字取得不太好,不如,你讲述时,将它这名给改改?”
一向自认正直有原则的老胡头挺直胸脯严词拒绝:“不改!坚决不改。”
岁木扯了下老胡头的胡子,老胡头一脸决然的小表情瞬间破灭。
于是,
岁木就上手了。
抓着老胡头的白胡子非要让他给蛟龙改个形象贴切点的名字,老胡头疼的直点头:“哎呦哎呦,改改改,你想改啥就改啥,松开快松开!”
岁木松开手,老胡头蹭的一下就躲在树后。
隔着老远,揉着胡子瞪着她。嘴里直念叨:“不改不改!你以为这厮是谁,这可是乱了这九州八荒的魔物啊,还要符合贴切,真是的!”
岁木歪头想了想,两眼放光,欢快窜到老胡头旁边,一把抓住老胡头的白胡子:”是吗?那就更得改了!要改个威武霸气的名字才行!”
老胡头两眼泪汪汪的看着胡子:“改!你说,叫啥!”
于是,岁木抱着笔纸从大蛟丫到大墨墨,仔仔细细的把自己记得的并觉得很是好用,关键是霸气贴切的名字都写了一遍,最后,很是艰难的排出了两个名字。
大黑小黑
一山之主老胡头看着这两名字,无声泪流。
这就是岁木说的威武霸气形象贴切的名字?这这这不是狗名吗?她咋不叫大宝,叫大宝都比这好啊!
岁木一脸为难,唉声叹气,欲言不止,看着老胡头,就是不说话。
活了四百七十三年满头白发的狐狸老胡头以为岁木恍惚间顿悟了!想通了!良心发现了!晓得自己取的名字有多傻了!
老胡头那个欣慰啊,那个感动啊,眼含热泪,满脸笑容,一脸慈祥看着岁木,鼓励道:“你可是想些说什么?”
岁木苦恼:“老胡头,你觉得哪个更好?”
微微颤颤的一山之主老胡头终于,在看着这两个名字,哭了。
大黑小黑
哪个都不好!
怎么听怎么像狗!不对!这本来就是狗名!
老胡头绝望了,放弃了,朽木不可雕也。
岁木扯了扯胡子,老胡头微微颤颤的指了大黑,然后,蹲到角落。
一脸哀怨,一脸绝望。
岁木问他,老胡头,你在干嘛?
老胡头很是惆怅,很是伤感,连话都不说了,拿着小木棍在地上扒拉出两字。
反省……
自此之后,老胡头说蛟龙的时候都要巴巴的望着门口,看看岁木在不在……
可是大黑这名字还是渐渐取代了蛟龙的原名,原谅无谓山的众多妖怪吧,主要是岁木出现在老胡头门口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
岁木这厮,颇有些任性啊。
听完了以大黑为主角名的故事,岁木对老胡头的表述还算满意。那一批刚成型的小妖怪们也见证了蛟龙由响当当的魔君变成了亲切无比的大黑。老胡头仅仅用了十颗夜明珠就换了一颗大珍珠,欣喜若狂,直接遗忘了刚刚悲惨的欺辱案。
于是乎,在忽略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某些艰难曲折的过程,以及种种被无视的控诉等诸多外界条件下,大黑改名,普天同庆啦。
有些小妖不解,又不好堂上发问,只好等散了,怯怯得问道,这蛟龙为地换了个名,还叫大黑。
老胡头抱着大珍珠,遥遥指着岁木这厮,声泪俱下:“这厮要改,怎拦得住!”
当然,岁木这一幕是毫不知情,此时她已经抛着夜明珠,打道回府。
若她知晓,她定要将他那撮胡须根根拔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