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靖郎北觅嘉人》看左不看哟

28、各方浮动2

　　七月初八
　　宜城 某客栈
　　“公子，忠恕阁已经把从西都到宜城的每个角落都找遍了，如云的人也都派出去了，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
　　“忠恕阁做事不会有错漏，让如云他们先去河西，从河西开始找，记住，一定要秘密行事。”齐靖轩面上波澜不惊，然而齐辙却能明显感到他的焦灼，公主丢了，这对整个西国来说都是天大的乱子。更何况如今各方人马暗流涌动，一旦消息走漏出去，这位公主就在劫难逃。
　　“你先下去吧。”
　　“是。”
　　齐靖轩面前放着自己从未拔出过的轩辕剑。这三把名剑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便是剑鞘与普通宝剑无异，可拔出时便知此剑独一无二，光芒万丈。为了隐藏身份，齐靖轩虽然一直把轩辕剑带在身边，却从未让人见过它真正的样子。
　　那日赵文宣的话还在自己的脑海里盘旋，随着时间的推移印象却愈加深刻。
　　“找到公主，带回来。”
　　没有第二条路，没有如果，没有不然。
　　自己不是第一次单独面见赵文宣，可这一次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面对的再不仅仅是一个将自己全家株连的冷酷皇帝，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刽子手，而即便这样，自己也只能俯首称臣的接受这样艰难的任务。
　　他有些恶意的想，如果坐在龙椅上的人知道自己就是祁靖轩的话，杀自己这件事，是不是要找公主这件事更重要？
　　可惜他没有，这样的冲动只会为自己和身边的人带来无穷的祸患，许清嘉如今一门心思在找叶非，若知道此时赵语柔也失踪了，必定六神无主，难免行差踏错，如今的形势不容许他和许清嘉走错一步路。
　　他不相信赵语柔仅仅是因为厌恶皇室的配婚就这么鲁莽，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申城
　　叶非勉强睁开眼时，天色已经由亮转暗，发现自己身上的信号弹已经不见，叶非一惊，后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又摸了摸自己贴肉藏好的玉佩，见玉佩还在，缓缓松了口气，下意识摸了摸那祥云结，脸上竟有了一丝笑意。
　　小跑堂端着吃食推门而入，见床上的人还躺着不醒，嫌弃道：“怎么那么能睡……”却在下一秒将饭菜尽数掉到了地上。
　　一把明晃晃的剑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好汉……好汉饶命……”
　　客栈老板听见盘碎碗裂的声音气哄哄的赶上来，一边开门一边，骂道：“小兔崽子明知道咱们没钱了还这么不小心，老子非打死你不可……”
　　“老板……”
　　客栈老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上的两个铁杯掉了已没有理会，只是一个劲的求饶，“好汉看在我们把你拖进来……不是抬进来的份上你可饶了我们吧，我们真没做坏事了，我这几天怎么这么背……”
　　叶非无暇理会客栈老板的絮叨，注意力全被他身上掉出来的信号弹吸引了去，其中一个自然是他的，而另一个……叶非撤下剑，“那两个东西怎么在你身上。”
　　客栈老板拿出曾经将碎银子交给许清嘉的谄媚劲将两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双手呈给叶非，“有一个是您的，还有一个，是小姑，额不是，是一位姑娘的。”
　　姑娘？中尉？“怎样的姑娘？”
　　“高高瘦瘦的，眼睛长得挺好看，武功挺高，穿着绿色的衣服，梳了一个马尾髻。”
　　果然是中尉，“她说什么了？”
　　“她说她有一个姓叶的弟弟要来我们这，让我们帮着找找，找到了就把这个给他。您是帮着她找的还是……”
　　叶非连月来被几路人马追赶孤立无援，连求救都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如今知道许清嘉在寻自己，瞬时大喜，一颗心也落到实处，想拔出铁环发射信号。却还是犹豫的问道：“她一个人来的？”
　　客栈老板点点头，“一个人，一个人在我们这住了两天。”
　　一个人？自己已经伤痕累累没办法抵抗些什么，信号一发必定暴露出自己的位置，若是中尉来时恰好那些人也感到，以中尉和自己之力未必打得过他们，到时候又回平白连累中尉受难。叶非这样想着，又把信号弹收了回去。这是突然传来暴躁的敲门声。叶非将两个信号弹放到枕头下面，对客栈老板说道：“来的那些人可能是我的仇人，一会你开门见他们脸上若是有伤疤，就把这个药放到他们喝的水里。”又威胁道：“对方人多势众，你大可以出卖我，不过我就算死也会让你作陪。”
　　所谓天道好轮回大概就是这个样子，自己前半生做了些恶，后半生老天就会让一些人来收拾自己。
　　客栈老板发誓，自己从此以后只做善事了。
　　当然，把这些脸上有刀疤的人灌倒是不算的。
　　那客栈老板虽然猥琐懦弱，干事能力倒不差，叶非下来时这些人已经尽数倒在桌子上。他毫不留情的举起剑向每个人的心口刺去，确定所有人都没有了气息后，才将剑擦干净。
　　客栈老板吓得尿了裤子，小跑堂见状已经晕了过去，向他们这些人，无非就是赚几个黑心钱，就连卖姑娘去青楼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哪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登时吓得屁滚尿流。
　　叶非却十分清楚这些人都是璇王和河西的那些人派来的亡命徒，不是他们死，就是自己亡。又哪里有周转的余地。
　　叶非起身想走，客栈老板虽然巴不得让这尊佛爷离开，却还是善意提醒道：“好汉，我友情提醒你一句，申城这儿没一家客栈不黑心的，我们已经是好的了。”又指了指自己的东北方向，“你听听，那家客栈又打算把一个人出来的姑娘往青楼里拉呢。哎哟，这姑娘还是个烈性子。”
　　叶非凝神去听，果然听到一个女子正在叫喊：“你们这帮人渣滓，你们敢碰我，你们放开我，有没有人来管啊，有没有王法啊！救命啊！”
　　叶非无力管这些闲事，只是问道：“你们申城这么乱，官府就不管管吗。”
　　“哪会管，我们这几家客栈每年都给申城的那些个官好几百两的好处，有钱谁不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说，青楼的姑娘越多，我们申城的经济越好，西都都有公子哥专门来这找乐子。”
　　只觉得一口血闷在自己的胸口无法出来，叶非堵得难受，只想赶快回到忠恕阁再把这几日所知道的事情汇报上去，却依稀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救命啊！叶非！傻大个！清嘉……唔……”
　　傻大个？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叫过自己了，只有赵语柔还孜孜不倦的这么称呼……
　　赵语柔？叶非瞬间睁大了眼睛，瞳孔却紧紧收缩，自己刚刚没有想到此处，可是那声音如今听来，却像极了赵语柔。不可能，她一个公主怎么会在这里。一定是自己太累了，有心想管却无能为力才这样的……
　　叶非这样安慰自己，手上却拿起了剑，问道：“那些人会把这姑娘带到哪去？”
　　“嘿，还有哪啊，申城东北角那个青楼呗，专门卖身的。”
　　外面一定还有人在搜捕自己，可叶非已经顾不上这许多，他告诉自己，如果不是赵语柔，自己一定转身就走，马不停蹄地继续赶回忠恕阁，如果是语柔……如果是她，他一定会拼尽全力不让她受任何伤害。
　　申城的青楼被坊间传为“销金窟”，这里的青楼完全没有任何附庸风雅的意思，所有的姑娘都可以任人凌辱，这里的老鴾调教宁死不屈的姑娘也有自己的手腕，要么顺从，要么生不如死，再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叶非曾去过的烟花之地除了西都的留仙楼就只有现在申城的这一家，当时留仙楼还进是风雅之辈论茶弹琴，自己已经有些受不住，如今站到这里，全是不堪入耳的呻吟声，却毫无紧张之感。
　　“刚刚，刚刚你们带去的那个姑娘，现在在哪？”
　　那老鴾眼珠一转，“这位大爷喜欢雏？我们懂。”说着就带叶非去了后院，里面全是被骗被拐甚至被绑来的良善女子，“只是这些姑娘还没被驯化过，有些难搞，不知道大爷……”
　　叶非扫视了一圈，见没有那个熟悉脸庞，瞬间松了口气，冷冷说道：“不必了，先走了。”
　　就在他迈出门的那一刻，楼上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喊声，“放开我你个混蛋！叶非救我！”
　　这声音对叶非来说是晴天霹雳也不为过。
　　那老鴾在一旁笑道：“您看，我说什么来着，没被驯化过的姑娘比较难搞。”
　　叶非几乎是两三步就冲到了那间房，推开门的一刹那便见到一个下流的男人正试图撕开身下女人的衣襟，叶非怒不可遏的将那人提起来扔到一旁，赵语柔紧闭着眼睛还在挣扎，见身上的人被甩开，下意识的睁眼，看见了几个月来日思夜想的脸庞。
　　“叶非……是你吗？”赵语柔低喃，只怕大声说话就会惊醒了自己的梦。
　　叶非用指腹抹去赵语柔脸上的眼泪，又替她围好衣领，榆木脑袋仿佛突然开了窍，紧紧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是我，真的是我。”嘴唇若有似无地吻上她凌乱的发丝。
　　“叶非……哇呜……你怎么才来，我……我就知道你会来的……”赵语柔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只是自打从皇宫出逃以来，风餐露宿，别人算计已经是常有的经历，如今受了这样的折辱，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是受了委屈后突然见到依赖的人的酸涩，是等了很久后终于等来了自己要见的人的满足。
　　房间外已经围起了几个彪形大汉，仿佛随时就可以把床上抱在一起的人分开。叶非用余光扫了一眼，见他们脸上没有伤疤，暗暗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赵语柔的脑袋，“好了，别哭了，我马上带你走。”
　　赵语柔愣愣地点了点头，叶非在这，她就什么也不怕了。
　　以叶非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没办法以一敌十，只好委曲求全，“舍妹没抓到贵地，在下一时情急有所冒犯，还请不要见谅。”
　　销魂窟的人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人离开，叶非从怀里左摸右摸，最后恋恋不舍的将玉佩掏出来，又在手中摩挲了几下，才交到老鴾手里，“请见谅。”
　　这玉佩的确价值连城，可这老鴾也的确贪得无厌，竟还觊觎叶非手中的剑，叶非只想赶快了事，一时大意便把剑也给了出去。老鴾前脚明人缴了叶非的剑，后脚就让人把他俩分别困住扔进销魂窟的后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老鴾见叶非身材高大，担心他发起疯来没人制得住，便暂时放弃了让赵语柔接客的念头。
　　销魂窟的后院一般关着的全是被卖来的女子，如今叶非一个大男人进来，显得不伦不类，却让赵语柔觉得无边安心，竟露出了连日来从未有过的笑容。
　　赵语柔不知道事情危急，叶非却知道自己如今连累她也命悬一线，也不知道她公主的身份能不能管用。低声呵斥道：“有什么可笑的，你怎么出来了。”
　　赵语柔却激动的反问：“你那么久都去哪了！知不知道我！清嘉！叶然！等你都快等疯了！”
　　赵语柔声音激烈，竟是盖过了周围姑娘的啜泣声，周围的姑娘见状硬是停止了哭泣，都愣愣的看着叶非。
　　叶非脸颊瞬间染上了绯红，“出了点事，你先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赵语柔也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坐在叶非身边质问道：“那你说，怎么回事。”
　　“你先告诉我，你怎么出来了，什么时候出来的，出来多久了，皇……你父亲知道吗。”
　　赵语柔嫌弃道：“你跟清嘉混了那么久，怎么一点智商都没涨。我出来有十天了，你就知道我什么时候出来了，要是他知道，我怎么可能还被人欺负，还被，弄到这个地方来……问了两句废话。而且，我出来遇到你……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出来吗……”
　　赵语柔声音越来越小，叶非只好凑的越来越近听她说话，说到最后竟感受到她发烫的脸颊，开了窍的榆木脑袋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竟是关切的问道：“你发烧了吗？脸那么烫？”
　　“你笨死了！我不理你了！”说着就扭过头去不理他。
　　过了一会儿，赵语柔又蹭到叶非身旁，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声问道：“这种绳子系的扣你应该会解吧，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怪不得这么镇定，原来是以为自己有本事全身而退，叶非哭笑不得“目前没办法，不过如果客栈老板够聪明的话，许中尉马上就会到了。”
　　赵语柔头发蓬乱，衣衫不整，身上却还散发着少女独有的甜美气息，叶非最近实在虚弱，感觉到这气息近在咫尺，心里放下戒备，渐渐昏睡过去。
　　睡到半夜时感觉到有一双手先是摸上了自己的额头，又去解自己的衣服，忙睁开眼，赵语柔眼中又盛满了泪，睫毛一颤便会落下，“叶非，你发烧了，伤口还发炎了……叶非，你受了好多伤……”
　　还在忠恕阁任士官时，叶非就以不要命出名，刀山火海闯过去绝不会犹豫，等随许清嘉一起后，伤逐渐少了起来，可伤疤却在，赵语柔看到的应该是自己的旧伤。如今与那些人再三缠斗，遍体鳞伤也只能草草包扎，伤口发炎实属正常。
　　可是此时被赵语柔抚摸过得伤口，叶非只觉得身上的伤不再是痛而是痒，感觉有一些本能就要燃烧起来，连忙动了动身体，安慰她：“放心吧，死不了，也不疼。”
　　“不疼，那你躲什么。”
　　公主，他躲还真不是因为疼……
　　叶非所在的隔壁房间里一直穿出男人的奸笑声和女人的尖叫声，这间房里的女人一个个脸色吓得煞白，眼神中也透着绝望，都知道不久后就要轮到自己。赵语柔只能紧紧缩在叶非身边，隔一段时间便有人将屋里的女人带走，赵语柔看着那些人跪在地上求饶却毫无作用，自己在害怕的同时也感到了深深地愤怒，那是只有女人之间才明白的痛苦。地位，身体，自由，对女人来说，这是三样可望不可得的东西。可为什么，为什么她们就不配有。
　　就连她，堂堂西国的公主，只能任由自己的父亲随意支配她的婚姻。
　　“后悔出来了吧。”叶非见赵语柔神色异常，有些心疼，也有些幸灾乐祸，一个被养在深宫的公主，除了锦衣玉食又哪里见过这样的苦难。她以为自己在的地方是好的，其他的地方也一定不会差，而如今，现实让她知道，她总要为如此幼稚的想法付出代价。
　　叶非这话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但隐约又想听到赵语柔不一样的答案，好像那答案对他来说很重要，非常重要。
　　“没有！”赵语柔赌气一般说出两个字，“我出来的时候就想好了，不管找不找得到你，我都要出来看看，不管遇到什么，我都能面对。”
　　若说叶非这辈子最敬重的人，蒋琼宇第一，许清嘉就是第二。平时赵语柔和坚强成熟的许清嘉站在一起时，自己只觉得她是一个任性却又不失善良的女孩，可如今听到赵语柔这番话，恍然发觉论心性的坚定，赵语柔并不差于自己的中尉。除了欣赏之外，自己竟还有些惊喜。
　　“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听到叶非的承诺，赵语柔嫣然一笑：“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