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染天下》路*柒

3、序03 烽烟燃尽前尘路 雪海无边魂归处

　　一夜未眠。
　　想到如今战况竟已逼得端木御驾亲征，便知战火多半已经绵延至南越本土。眼下大良兵马是已经告破边境？还是已经兵临都城？
　　我揉了揉额头，不敢再往下胡思乱想…既然端木还能回到杏花行宫小憩片刻，兵临城下想必还不至于…但左右是两国交战，情况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翻来覆去睡不着，天色微亮时，我便小心翼翼地起了身。端木还未醒，看他眉间微蹙的睡脸，想必是累极了。我替他盖好锦被，便轻轻离开了寝殿。
　　谁知刚一推开寝殿的大门，正在门外打瞌睡的内侍监便吓得惊醒，一个趔蹶摔在了地上，连连磕头告罪。
　　“奴才该死！是奴才懒怠了！请娘娘恕罪！”
　　“嘘！小点声！别扰了君上！”我赶忙低声呵斥。可转念一想，这内侍监成日跟在端木身边，最是清楚外面的事情，趁眼下端木正睡着，不如抓了他问上一问。
　　想到这儿，我一把提起那内侍监的衣领道：“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我将那一脸惶恐的内侍监拖出了寝殿外，厉声问道：“南越与大良的战况眼下究竟如何？”
　　内侍监闻言，连忙跪倒在地：“娘娘您在说什么呢？奴才…奴才从未听闻有什么战况啊…”
　　早料到他奉了端木的旨意与我隐瞒，我不紧不慢，厉声道：“昔年我跟随宁朝景帝平定戎狄之乱，再凶险的沙场也出入过无数次。君上身上那兵甲之气，你真当我辨不出来么？！你可知道战场何其惨烈？你若真的忠君，又岂能放任君上御驾久留沙场？”
　　内侍监听了我的话，恍然似的明白了这其中利害，神情甚是为难：“可是…若君上知道是奴才多了嘴…”
　　我一把将那内侍监扶了起来，郑重向他说道：“你放心，我必定不会出卖了你。现在能阻止君上亲征的，整个南越怕是只有我。你必须让我知晓实情。”
　　那内侍监咬了咬嘴唇，思忖片刻，终于向我揖了揖手，急切地开口道：“奴才求娘娘一定劝劝君上！五日前，大良二十万兵马已经进犯我南越边境，君上御驾亲征，与敌军鏖战两天一夜，才将他们逼退至边境外二十里。”
　　听到这儿，我只觉脑子“嗡”的一声，眼前有些眩晕。情况果然与我料想的差不多…两天一夜…那是何等的一场苦战…
　　我急忙问：“既然眼前战事如此吃紧，君上怎得这个时候回来了？可是伤了？还是病了？太医可有看过？”
　　内侍监赶忙摆了摆手：“没有没有，君上一切安好。只因今日…是娘娘您的生辰…君上说什么也要赶回来…”
　　我的……生辰？
　　顷刻间，心里仿佛是被千斤重锤狠狠地锤了一记，一股泪意毫无防备地袭上我的眼眶。我的生辰…我自己从来记不得的…端木他竟然在这种时候，还想着我的生辰…
　　此时，晨间的一阵清风掠过，送来阵阵莫名的清香。我心下疑惑，杏园离我的庭院相去甚远，花香断不可能飘到我的寝殿里来。
　　“这是哪来的香气？”我问。
　　内侍监恭敬地指了指殿外，“娘娘移步庭院便知。”
　　我半信半疑地走出殿外，推开殿门的那一刹那，我愣住了。
　　一夜之间，眼前的庭院竟铺天盖地的种满了纯白的雪海菊花！阳春三月的滇南庭院仿佛摇身变成了银装素裹的北国。
　　雪海，那是我最爱的花。
　　当年，11岁的我背离母国，孤身一人入宁朝乾都皇宫为质。那段寄人篱下步步惊心的日子里，有位独爱陶潜的白衣少年，曾为我种下了满宫的雪海菊。后来宁朝覆灭，夜倾攻占乾都皇宫，我被夜倾囚于后宫的几年中，不知多少次想过一条白绫了此残生。但每每看到那满宫的雪海菊，却总是给了我生的信念。
　　“君上说，娘娘素来不爱金银珠玉，这满园的雪海菊便作为娘娘生辰的贺礼。君上还说，滇南的雪海菊终究比不上北方的。此番对战良军若能大胜，必要把乾都皇宫里那一宫的雪海尽数给娘娘拿回来。”
　　内侍监徐徐的说话声萦绕在耳畔，我心下却平静至极，一个重要的决断在心中赫然下定。
　　不能让端木再这样执着下去了…
　　他本该好好做他的明君圣主，创千秋功业，守一方百姓。
　　如今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也该由我，来做个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