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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至高至明日月1.9.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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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之前,长鸣赶了回来。
令他意外的是,赵靑蕖还真有本事哄骗赵无眠喝下那半罐苦药,而且也不见被迫喝下药的赵无眠耍小性子。
离开前他给赵靑蕖留下这么个难题,其实并未指望他能解决,甚至还有刁难之意。现在看见她二人凑在一处,似乎难题还成了他和赵无眠感情的润滑油?
他心中不屑赵靑蕖说的什么公平竞争,但确实做好了在他们和赵靑蕖分道扬镳之前暂且息战的打算,如今看见二人其乐融融的场景却让他极度不舒服,危机感再次涌上心头。
他从未与人言过,在浔阳看见赵靑蕖的第一眼,他就已经窥见了他的将来,虽然只是幅一闪而逝的画面——赵靑蕖将赵无眠搂紧怀里的画面。
但这么个画面足以让他提起十二分警惕。他不否认自己阻挠二人接触,除了他看不见赵靑蕖的过去外,还有他私心在作祟的原因。
长鸣听见赵靑蕖说着什么“抹绿”“点音”,再看一旁的赵无眠,怀抱她的宝贝银笙,听得很认真。他沉默地将手里的食盒放在一旁的椅上,拿起药罐掂了掂,他没看错,药罐里的药确实被喝得一滴不剩,提在手里毫无重量。
他在一旁站了半晌,赵靑蕖在给赵无眠讲乐曲讲笙,一个是否讲得全神贯注不得而知,另一个确实听得聚精会神。至少从他进门至今,赵无眠都没有分神搭理他。
长鸣终于忍不住插嘴:“先吃饭吧。”
赵靑蕖抬眸看了他一眼,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赵无眠意犹未尽,东罗只有姥姥一人会吹笙,可老人家总觉得只有烟花女子才需学乐去博宾客一笑,而她是东罗族长,自然不比巧言令色倚门卖笑的娼妓,所以只教了她一些皮毛。如今既能得赵靑蕖指点,她当然要多学一些是一些。
赵靑蕖见她还巴巴望着自己,便含笑道:“先吃饭吧,吃完了你若还想听我再教你。”
赵无眠嘟着嘴,点了点头。
长鸣看在眼里,只觉他离开的一个时辰,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二人感情升温如此迅速。他当真是低估赵靑蕖了,这人贯会见缝插针,赵无眠又是个连重话都很少说的软性子,自然被他的花言巧语哄骗得不辨东南西北。
“谷冬都安排好了吗?”赵无眠边接过长鸣帮她布好的饭菜,边问。
长鸣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但心中有气,应了声“嗯”就不再多言。
陪她吃完午膳,长鸣将剩菜残羹收拾进食盒,又要准备走井道赶去来福客栈。
但他不放心这么离开,待赵靑蕖回了屋,长鸣特地嘱咐赵无眠,让她少和赵靑蕖共处一室。
听罢,赵无眠莫名:“为什么?”
“你是姑娘,和他不一样。”
赵无眠转了转眼珠,心想长鸣思虑过重了,公子弱不禁风的,哪里会是她的对手,但嘴上却乖乖应道:“哦。”
今晨赵无眠气鼓鼓的模样还印在他的脑子里,长鸣抚了抚她的头顶,突然发现发髻扎得紧实,便多问了句:“自己梳的发吗?”
赵无眠差点脱口而出“不是”,幸好她及时反应过来,怕被长鸣发现,不敢作声只好心虚地点点头。
长鸣反复犹豫,就连赵无眠都发现了他的局促,他才咳了声:“早上逼你喝药,是我不对。还生气吗?”
赵无眠有些惊奇地盯着他,片刻后才哼哼唧唧地说:“生气也没用啊,你下次就不会逼我了吗?”
长鸣未作声,而是又摸了摸她的脑袋,终于面露霁色。
赵无眠委屈地嘟囔:“我就知道,你下次还会逼我。大坏蛋。”
长鸣眉目柔和,展颜一笑,“喝了才不会发寒。”
赵无眠大声反驳:“是药三分毒!姥姥说过不能多喝的,可是这俩月你都让我喝三回了!”
以前是半年喝一次苦药,可自打她们南下浔阳,长鸣突然开始加量,在解救赵靑蕖之前,她就已经喝过两回苦药了。正是因为突然加量,所以她觉得少几个月不吃那药丸没什么,才会毫无顾虑地将那可解百毒的药丸分给赵靑蕖解暑。
话音刚落,赵无眠便发现长鸣脸上的笑意又变淡了,接着他说出了让她骨寒毛竖的话:“以后每个月都要喝。”
赵无眠脸一苦,二话不说就把他往门外推。
长鸣手里提着食盒,任由她推搡,突然发现她的力气比以前小了许多,不禁转头问:“现在身子还有哪里不适吗?”
赵无眠气鼓鼓道:“我非常不适!”
长鸣心被提起,稳住身子不再迈步,返过身就要去握她的细手腕帮她切脉。
赵无眠却反应迅速地把两只手背到身后,控诉道:“你煎的药太苦了,我现在浑身不适。”
长鸣顿了顿,颇有些无可奈何:“如果不喝药,到时再发寒,我可不管你了。”
“你快走吧,快走吧。”赵无眠边嚷嚷边将他推出门。
长鸣还不忘叮嘱:“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过去吧,别错过了老冯下衙的时间。”
待长鸣终于从井道离开,赵无眠才舒了口气。她站在井口|活动筋骨,心里却没有面上这么轻松。
她的内力真的在急速流失,听觉和视觉不再像从前那么敏锐,现在还能瞒得住,可再过不久,长鸣就真的会察觉了。
可她还是不想让长鸣知道,她不要长鸣因为她变成废人。
身后的门“几噶”一声开了,赵无眠转过身,就见赵靑蕖提步踏出门槛。
他问:“长鸣道长走了?”
赵无眠点头。
赵靑蕖露出笑容,“我又想起了一首曲子,想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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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装改扮的长鸣行至城北,找了家人少的脚店坐下。
许是天气转凉的缘故,这几日天色乌沉,他坐在昏暗的店里,让人瞧不清面目,也躲过了三不五时经过的官差的问询。
一直等到酉时末,终于看见高宅的马车出现在大街上。
手边的粗茶已放凉,他端起啜了口,放下茶杯后扛起麻袋往外走。
脚店外,乞丐打扮的阿金等人都已做好准备。他掐准时间,待高宅的马车就要经过时,便走至路中,状似不小心将麻袋中的黄豆洒了一地。
路中间挡了个大活人,车夫不得不立即将马驱停。
车厢颠簸,冯定异蹙着眉将帘子掀起,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忙让开身,往一旁倾斜,让他看清路况,“不知是哪里来的乡人,把豆子洒了一地。”
冯定异看了眼,正要将帘子重新放下,突然听见叮叮咚咚的敲碗声,接着四五个小乞丐围了上来,哀求道:“老爷行行好,赏口饭吃吧。”
乍见阿金,冯定异愣了愣,接着便脱口而出:“是你!”
阿金也面露讶异,忙道:“见过大人。小的不知,原来这是大人的马车。”
言语间,击碗声不断,冯定异心下奇怪,不明白她为何一直敲碗,他试图去听辩,却发现不止她一人在敲击,其余乞丐亦是如此,而且声音杂乱无章,根本没有顺序可言。
突然,出现了三下整齐划一的敲击声,之后再次变为凌乱无章,阿金还在说着什么,似乎想要以此掩饰不断的击碗声。
冯定异心不在焉地应了几句,终于又听见了那三下整齐划一的敲击声。
这时,挡在路中的乡人将地上的黄豆都扫开了,走上前告饶:“对不住啊老爷,都怪俺不小心,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俺计较了。”
低沉的嗓音很耳熟,冯定异往那乡人的面上看去,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此人身型高大,着实眼熟;耳边,整齐划一的敲击声再度出现。
他动了动眼珠,再次望向那乡人时,却见那乡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右边的脚店……的招幌?
冯定异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明白过来。
待乡人和他对视,他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口中却对车夫道:“罢了,不早了,走吧。”
“诶!”车夫一扬鞭,马儿迈开蹄子,马车渐渐驶远。
长鸣重新扛起麻袋,低着头离开。
待他从后门回到来福客栈,阿金已等在院中。
长鸣将肩上的麻袋放下,对阿金抱拳:“有劳阿金姑娘。”
阿金摆手忙道不必客气,随后便关心道:“无眠身子怎么样了?”
长鸣:“已见好,姑娘不必挂心。”
阿金想起阿爹说她们明日便要离开浔阳,虽松了口气,但多少有些不舍:“你们明日什么时候走?我去送送你们吧。”
长鸣原想婉拒,但想到这段时日多亏了阿金照拂,赵无眠确实需要当面和她道谢,便将时间告知于她。
二人又聊了几句,听闻长鸣回客栈的陈连和蓝谷冬赶到后院。
天已大黑,几点疏星探头,长鸣接过蓝谷冬递来的食盒,便要回去了。
蓝谷冬提醒他:“明日子时我让豹子去接你们。”
长鸣点头称好,从地窖下去时,却发现陈连跟在身后。
他蹙了蹙眉,不禁问:“还有事吗陈兄弟?”
陈连吹亮引火奴,举了举手里的医箧,理所当然道:“我和你一起回去吧。看看无眠今日身子如何,有个三长两短我好及时医治。”
一旁的蓝谷冬嗤笑:“真有什么问题也指望不上你。”
陈连充耳不闻,顾自从长鸣身旁经过,当先走下了地窖。
长鸣在原地站了一晌,便要跟下去,却被蓝谷冬扯住,接着听见她含羞带怯地说:“替我给靑蕖问声好。”
长鸣眉头蹙得更紧,不动声色地挣开自己被她拉住的衣袖,硬着声道:“明日见了他,你自己同他说。”
言讫,他走下几阶石梯,突然想起什么,返身又说了句:“既然喜欢,那就看紧点,或者快点坦露,早日追到手。”别让他成天在赵无眠面前晃荡,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