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梦派对》江上吟风

29、梦醒

　　一众人迈进了医院，这次，医院里空无一人，再也不会有人阻拦他们进医务部。

　　“我好像来过这儿。”秦悦望着宽敞的一楼大厅，喃喃道。

　　“我也是……”陶思然妈妈环视了一圈，有些困惑。

　　“我肯定来过，上次我来这儿陪我儿子割过阑尾。”中年大叔说道。

　　一众或困惑或担忧的人中，王庭兰和刘军默然不语，面上的神情有些黯然。江辞久看着他们的表现，大致猜出了谁已经醒来。

　　“现在要去医务部吗？”萧夜低声道。

　　“我一个人过去，你们和乘客们一起，去别的地方逛逛吧。说不定不用登记册，他们就能想起什么。

　　“好，那你小心。”姜黎说道。

　　“你们也是。”

　　于是，江辞久离开大部队，转身朝医务部走去。他很快到了医务部，打开里面的小门，走进内间。

　　桌子上还有几本打开的病历和其他资料，江辞久翻找着桌上的册子，然而一无所获。终于，在找到第二个抽屉时，他看到了死亡登记册。

　　那上面最新的日期是7月12号，离7月10号很近，他很快翻到了前面。

　　然而，到了7月10号后，登记册有很多页的空白。他逐一往前翻着，终于在某页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王庭兰，女，48岁，身份证号xxxx……职业：-- 死因：溺水。死亡地点：戊江三桥。

　　江辞久看着那页，沉默片刻，往前翻去。

　　刘军，男，47岁……职业：公交司机。死因：溺水。死亡地点：戊江三桥。

　　再往前，又是几页空白，最前面是林皓轩的记录，接着日期到了7月9号。江辞久回到10号的空白页面，看着那没有字迹的空白表格，已经明白了什么。

　　就在这时，那空白页忽然像什么显示页面加载一般，开始显示出了模糊的字迹，接着逐渐清晰。

　　秦悦，女，27岁……职业：职员。死因：溺水。死亡地点：戊江三桥。

　　他又翻开了一个空白页，那里的手写字迹也渐次显现出来：齐海生，男，35岁。职业：医生。死因：溺水。

　　江辞久拿起登记册，飞快地冲了出去，现在很多人已经醒了吗？

　　手机提示音响起，江辞久点开看去，是姜黎发来了消息：“我们刚路过一楼的急诊室，现在很多人清醒过来了。现在我们去三楼的呼吸内科。”

　　原来是经过了收治他们的科室吗。江辞久顺着楼梯向三楼跑去，到了三楼后沿着指示牌前往呼吸内科，快到门口时他看到姜黎萧夜一众人从另一边走了上来。

　　江辞久放慢脚步，看着一行人，心想登记册不用给他们看了。

　　众人走近之后，在三楼大厅中站定，很多人的神情都是悲伤难言。江辞久拿起册子迅速翻了一遍，果然所有人的死亡登记都已显现。

　　“你们都知道了。”江辞久叹息道。

　　“是……”秦悦低声说着，眼中闪着水光。

　　“怎么会这样……我想回家，我还没回家。”有人带着哭音。

　　“都是你！”中年大叔咬牙切齿，转头看向王庭兰，王庭兰面色呆滞而绝望，喃喃道：“对不起。”

　　“对不起还有什么用？”有人气急道，场面眼看要混乱起来。

　　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忽然从呼吸内科的科室内响起。

　　“人齐了？怎么不进来。”一个男声懒懒道。

　　所有人怔住，诧异望向声音来处，只见旁边科室的墙壁逐渐变得透明，直到消失不见。

　　于是，房间与大厅融为一体，一个黑衣短发的男人坐在电脑前，将椅子侧过来看着所有人。

　　“黑无常？”“阴间使者？”乘客们纷纷狐疑道，而江辞久看着这个人的模样，整个人都怔住了。

　　那不就是第一次派对之前的梦里，在街口嘲笑自己潜意识犯浑的白衣古装男子么？现在，他换了一身黑色现代装……重点是，他的声音是管理员05？！

　　眼前这个冷酷装深沉的男人和第一次梦里那个鬼哭狼嚎行事无厘头的古装男子重合到一起，再加上管理员05的性格……江辞久觉得整个人都要分裂了，但再仔细感受之后又觉得并不违和。

　　管理员05，的确做得出在经年后第一次见面就嘲笑玩家，现在又在关键时刻登场收尾的事。

　　江辞久转身看看其他队友，只见萧夜和自己一样一脸惊诧，而姜黎像是习惯了，看起来视若无睹。姜黎感觉到江辞久看过来之后，也看向他，露出一个轻松的眼神。

　　管理员05显然对镇住了所有人的效果十分满意，他悠然道：“你们可以当我是阴间使者。现在，我要总结一下你们陷入幻境这些日子的成果。”

　　“在幻境中，王庭兰——造成坠江事故的罪魁祸首，因其他乘客的恨意而以溺水、车祸等方式身亡20次，因自身恐惧而身亡44次，因痛悔而跳江自杀38次。”

　　“虽然在幻境中，感官敏锐度低于现实，痛苦程度减轻，但也是不小的折磨。诸位，可以解气一二了。”

　　管理员05说完这几句话后，所有人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后，陶思然妈妈说道：“的确解气了，但……”

　　“解气，但也活不过来了。算了算了，我还是直接走吧，不想再牵扯到这些事。”中年大叔也说道。

　　“拜托，以后能不能别这么有病？”有人控诉道。

　　“对不起，我没想到……”王庭兰痛哭道。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一会儿后，逐渐安静下来。管理员05见状，才开口道：“恩怨能在记忆消失前解决一二，已经很不错了，总好过今生债，来生没有记忆的人偿。”

　　他站起身，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又说道：“你们既然已经清醒，就抓紧时间去和还在阳间的人告别吧。”

　　管理员05这句话说完，所有乘客都是一呆，接着面面相觑。

　　“去……告别？怎么回去？”秦悦问道。

　　“想必你们还不知道，只有身在局中，□□被困在某一个世界的人才不能跨越时空的桎梏。你们刚死那两天，之所以还留在原来的世界成为游魂，顺着当前世界的时间河流走，是因为执念太深。”管理员05悠然道。

　　“等到你们站在局外，不参与大世界的因果，就会发现时间和空间是可以自由跨越的，而且还有无数平行时空。”

　　“所以，你在死后可以见到任意一个时间位点的家人，也可以见同样已经走完一生，即将离开尘世的人。”

　　“当然，以你们的能力比较难定位，我会帮你们去所念之人的时空位点。需要注意的是，在现实中他们几乎不可能发现你们，在梦中会更容易一点。”

　　“但，其实见面也很难缓解他们那段时间的痛苦，只能说尽力而为。你们还可以选择一些重要的人，在他们弥留之际接引他们，让他们不用太过惶惑。”

　　管理员05说完，便沉默了一会儿，让他们好好消化。半晌后，林皓轩才迷茫道：“我可以见到任何时间的故人，包括我死后十几年的他们？”

　　“对。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一个人被禁锢在某个世界的时候好定位，灵魂离开身体后，我就不知道去哪儿了。以后还能不能见面，一切随缘。”

　　“你也不知道他们来生去哪儿？”秦悦问道。

　　“不知道。”

　　“但你怎么能找到我们所在的幻境。”

　　“我不是找到了你们，而是看到一个比较危险的幻境，就过来解决一下，而里面的人恰好是你们。”

　　所有人沉默了，中年大叔在人群后面，小声对江辞久说道：“我有点不太懂，真后悔没看看年轻人看的那些穿越剧……”

　　“就是你想见你儿子的话，可以选择任何年龄的他。甚至其实从古代到未来的一切时间都可以任意选择，但是那时候世界上没有你儿子。”

　　“……”大叔瞳孔震动，看起来人生观受到了冲击。

　　“秦悦，李怀英，想必你们已经意识到有亲人跟随你们进入了这个幻境，现在你们可以先去送他们。其他人，心里想着想见谁。”管理员05说道。

　　于是，在场的乘客很快一个个消失在空气中。最后，唯有林皓轩还在原地。

　　萧夜看着他，迟疑道：“你怎么不去，还没想到先和谁告别吗？”

　　“这个嘛，我……从小父母离婚，爹不疼娘不爱。亲人那儿都不用去了，朋友也渐渐不常联系，实在不知道需要和谁告别。”林皓轩叹口气道。

　　“其实，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或许很浅淡，但有时候，萍水相逢的人也是值得去告别的。”江辞久开口道。

　　林皓轩面带疑惑，姜黎浅笑道：“还记得在公司附近，你经常买的那家烤冷面吗？”

　　林皓轩怔了怔，说道：“当然，那个大叔……怎么了？”

　　“你不去买早餐，人家跑来幻境继续给你做了。”

　　“他，他是真人？”林皓轩怔住了，万分惊诧之后，眼圈却也红了。

　　“原来还有人记得我，甚至都跑到这里来了。”

　　“不止是他，很多人都记得你。只要去世间一趟，就已经留下很深刻的痕迹了。”管理员05微笑道。

　　“好，我去见大叔，让他赶紧回去……再去见见高中大学的朋友，和一部分同事。”林皓轩说着，身影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