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百年》渊郁

1、寒冬

　　尸魂界。两百年前，冬天。

　　等级森严的尸魂界之中，正一位的大贵族志波家堕天了。顾名思义，从贵族到流魂街，那是不可想象的耻辱和痛苦。
　　志波家当代的家主，在知情人看来倒也不是悖逆之人，那严厉的判决显然是倾斜着天平的对面，唯一能够解释的理由就是并肩的其他四大贵族当代未免太优秀了些。长年累月的苦心暗算在一朝暴露于人前时，挽回已经太迟了。
　　就这样，冬雪踏足瀞灵廷的前一夜傍晚，志波家被流放的判决下达，于是当夜他们穿过白道门，离开了瀞灵廷。
　　那时志波海燕还不足以阻止事态的发展。

　　身为本家的长男，志波海燕已经到了能够理解现实的年纪。
　　有一个机灵的妹妹，另一个还在母亲腹中。空鹤还很小，个子到父母的大腿，还是抓着花炮玩闹的年纪，以前父母很喜欢妹妹这一点，志波家的秘技将来能够由她传承，如今也无暇顾及。
　　家臣们早早的散了，下人之中，只有金彦银彦兄弟留下来。
　　傍晚的暗云，一重重压在天穹，仿佛伸手就能够得到。牛车的帘子外灰暗的天空，随着隆隆的滚动声，掉进了弥漫着冬雪的黑夜。

　　尸魂界的时光极为缓慢。
　　现世的人类，活到百岁也极为罕见；而尸魂界诞生并长大的生命，百岁也不过是孩童的年纪，与这缓慢的流速相称的是等级森严、一成不变的古老的瀞灵廷和永恒的把持着武力的死神组织，护廷十三番。
　　无论是何处的世界，又或是混乱、平静、贫穷、发达的现世，当人们穿越死亡的超度来到尸魂界时，自然而然的和这个世界融为一体。
　　冬雪在阴暗的寒冷里，平静的落下来。
　　一切都由灵子构成的尸魂界，也有现世的四季和天候变幻。
　　瀞灵廷的寒冬，风声呼啸，护廷十三番的六番队队舍之中，风声随着落下的窗户而安静了下来。在身后的不远处，赶来的报信的队员，跪地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
　　桌案上的茶盏失去了微弱的热气，六番队的队长，正一位贵族朽木家的家主沙哑的声音lengle的响起。
　　“退下吧。”
　　一时间难以理解，但房间里随侍的副队长阁下已经有赶人的架势了。

　　传信之人怯怯的离开了六番队的队舍。
　　从护廷十三番的重地离开，迎着漆黑的夜里的风雪和寒冷，传信之人很快就急急回返，将事实如实回禀。
　　他所回禀之人，正是这半年来炙手可热的普通贵族江上家的家主，江上青鹜。
　　“如此……可惜了。”
　　虽然不明白他的话，传信的家仆却深切的感受到了家主的深深的失望。

　　江上青鹜的双手拢在了袖子里，仿佛赏雪般一动不动。身后的墙壁外的庭院里，远远有早梅的香气。
　　大约半年前，朽木家特意送来了请帖。
　　普通的贵族在瀞灵廷犯了什么过错，总要有人代为言语才能落个轻判，因为一些琐碎的纠纷，江上青鹜险些失去了家主的位置。
　　朽木家的公主嫁给他，当然不是天上掉下的馅饼。
　　江上青鹜不是个野心勃勃的男人，朽木响河叛乱的消息曾经引起过震动，也不难想象朽木家的意图。
　　但朽木苍兰嫁入江上家后立刻辟地独居，不久有孕，那个叛乱的死神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朽木银岭也摆出了冷淡的态度，无论如何，这件事是要盖住的。
　　他瞥了一眼，远远的有人出入，步伐急促。
　　“江上大人……”
　　江上青鹜睁大了眼睛，一时呼吸都停顿了。
　　“这孩子……恐怕……”

　　朽木银岭无需过问，也自然而然的有人回禀。
　　——江上红叶。
　　他那温柔可人的女儿，拗着性子非要生下遗腹子。如果是殉职倒还好说，偏偏朽木响河的死是抹不开的耻辱。
　　仿佛一瞬间眼前飘过了年轻人桀骜不驯的身影，朽木银岭失望的叹了一声。

　　隔年的春天，名为江上红叶的婴儿成为了江上青鹜的第四个孩子——虽然冠着他的姓氏，也不过是为了掩盖过去的罪孽。
　　朽木苍兰仍然继续着避世独居的生活，唯一的不同是抱在怀里的孩子。岁月流逝，从婴儿到能走能跳的孩童，又到了眉目秀致的少年，五十年的时光流淌而过。
　　而江上青鹜也遵守着不成文的契约。
　　因为这个缘故，这些年朽木家甚是优待，甚至邀请他参加了朽木家的嫡子朽木白哉出生的宴会。
　　和母亲一样，江上红叶几乎闭门不出——说是几乎，也实在是有那么一年，那孩子还是偷偷出来的。
　　那个长得白白嫩嫩的孩子，说话时懂事又乖巧，还什么都不懂，就让人忍不住怜爱心疼了。江上青鹜有一个先夫人所出的长子和两个双胞胎的女儿，女儿年纪小，和那个孩子也是一样的童稚可爱。
　　后来，那孩子大概被发现偷溜出来的事，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再见到江上红叶，是在五十年后。
　　朽木家的牛车一早就来了，小院的门开了，江上青鹜踌躇了片刻，没有跟进去，毕竟也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一个身影现在了石阶上，沉默的眺望过来。也许是不怎么见人的缘故，那少年神色冷漠，一言不发，漠然移开了视线。
　　离开的时候，江上青鹜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他有了一个长子，家业继承无需担忧，还有两个女儿，并不介意再养一个孩子。
　　这样的念头，并未得以实现。
　　朽木苍兰的遗体被带走了，那名为江山红叶的孩子也被登记死亡。葬礼草率而短暂，甚至没有人来哭一声。
　　自然也无从询问。
　　明知道这件事不再提起更好，有那么一两次，江上青鹜心动神摇，差一点要做出打探的举动，又深深的忍住了。
　　于是……
　　这件事也慢慢的淡出了人们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