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民间小典（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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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都的小典终于开始。
自春风化雨楼始，所有的热闹都随着玉轿游街而过，玉轿一共九台，有扮作七仙女的玉台，奏仙乐起仙舞，是为开瑞之兆。这些玉台出席顺序都是有讲究的，因为玉台越往后越大，需要撑起玉台的力量也要大，所以玉台均由聘请为护卫的镖局师傅担当。
高采鸾扮的是金童，所以与观音同行，属第八台。第九台则是官乐坊的姜姬，姜姬之名艳绝东魏，所以为她而来的人很多，或许杨经便是考虑到这一点，九座玉台里，只有姜姬的第九台是围有帷幔的，外人从金色帷幔里只能看到姜姬的身影，但身影已然足够。
“三姐，你说那个姜姬会有多漂亮？”首次扮角，高初盈很是兴奋，她手里端着花篮，正朝外层人群撒去。同样的，高初盈对后面的姜姬抱有很大的新奇。“刚刚你有看到她吗？”
她换好衣裳，从房间里出来时，无意间看到这位姜姬的身影，但也只是远远一瞥。
“没有。”高采鸾无聊的撒着花，而后朝初盈道：“外面之事，还是不要理会。”
“唉，那真是可惜。”高初盈挽着小篮，不断地撒着早棠花，花落在夹道两边，然而围观的人群却没看几眼，眼睛都盯着后面的姜姬。“我还以为姐姐看到了呢。”
姜姬。她是远远一瞥到姜姬身影，也看到了姜姬的面容，确实是能担起东魏第一女的姿色，美而艳，正是书里说的祸国之相。但高采鸾并不打算告诉高初盈，原因……很多。
正想着，后面忽然传来一调鼓声，两旁百姓发出惊叹声。高采鸾回头，第九台的金色帷幔并未掀起，可玉台上的姜姬却有了动静，她不在坐着，而是站起来，窈窕的身影映在帷幔之上，绸带挽在手里，像是应景，那风也微微吹，帷幔掀起一角。
众人惊叹。
随后姜姬便拿着手里绸带舞起，绸带在她手里像是利刃又像是玩物，绸带的缠绕与金色帷幔相应，虽未看到姜姬真容，很多人都已心满意足。高初盈回头望了一眼，有些赌气似的撒花，采鸾见了，只是安抚道：“初盈以后长大后，会更漂亮的。”
见高采鸾知晓自己心思，高初盈有些不好意思。“真的吗？”
“自然。”从某种程度上说，初盈是她最想爱护的妹妹。趁两人独处，高采鸾想问一些事情，便道：“初盈你之前与我说，月华宫的一个侍卫失踪了，是吗？”
高初盈撒着花。“是的，姐姐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我自然是不知晓。”高采鸾并不想承认冯氓的死与她有关。“只是，初盈知道那个侍卫吗？”现在的高采鸾，总觉得在冯氓之事上，有点奇怪。
从初盈的态度上来说，提冯氓，有点奇怪。而冯氓生性风流，被她正好抓在月华宫的事情甚是巧合，就连……她思不透猜不到。
她正想着，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阵惊呼，高采鸾循声望去，就见第九台的金色帷幔缓缓上升，姜姬的裙裾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纤腰微露，脚腕间的铃铛清脆作响。
玉台经过之处，早棠花被风吹落，白雪似的花洒落在玉台之上，一身素衣的姜姬宛如下凡的仙女，腰间系挂着的两条红绫与素色相衬，手腕上系着的红色风缎随她的舞而飞舞，让众人惋惜的是，她的倾城之貌却以薄纱轻掩，只露出清冷的眼眸，有着不可接近的寒光。
不管她眼底多少寒意，没人会质疑她的美。
杨经也是这么想的。
他站在高楼之上，望着从楼下而过的玉轿游街，定定看了半晌。很早之前，杨经就听说过姜姬的事迹，三岁能读，五岁作诗，在当时可谓是奇闻，但因后来姜姬的家里出了事，这才沦落到官乐坊，就算进了官乐坊，姜姬仍是最耀眼的那位，在官乐坊的几年，姜姬的才艺又闻名于东魏，今年杨经接手小典时，就考虑邀请姜姬乘第九台游街。
听到街道里的喧闹声，杨经就知晓自己的抉择没错。
“二少爷不觉得奇怪吗？”站在杨经身边的老管家开口。
“因何奇怪？”
“前几年，晁云阁的萧公子主持小典时，也曾邀请过姜姬，但姜姬都婉拒了。”比起杨经，跟随杨阁老见惯大场面的老管家亦开口，他盯着第九台的位置。“为何姜姬会答应您？”
这个理由，杨经也想不通，只是道：“或许有缘。”
杨经饱读诗书，老管家是知道的。但官场之事，老管家却觉杨经不知道，但……老管家略皱眉，看着游街的第八台，忽然问道：“前段时间，二少爷一直待在府里不出去，说是有人会来拜访您。您所说的，莫不是今日帮你扮金童的那位小公子吧？”
“公兄比我大两岁，哪是什么小公子。”杨经垂目，眼眸似在笑，继而他低柔道：“今日能够见到他，也算是惊喜了。不过依照公兄爱热闹的性子，见到他也不稀奇。”
看着杨经的脸容，老管家没说话，只是看着第八台的高采鸾。
高采鸾觉得有人看着她。
她抬眸，循目望去，就瞧到立于高台之上的杨经，杨经见她回头，朝她稍挥手，眼底尽是笑意。高采鸾见此，稍点头，目光便不自觉的瞥向杨经身边的中年管事，才一对眼，她就被那中年管事眼底的深沉所吓到，急忙转过身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撒花。
“二少爷与那位公子认识多久了？”中年管事忽然问道。
杨经不自觉的探出身子，目光跟着游街队伍而去，还不忘回答管家的话。“没多久，仅是萍水相逢而已，但我与公兄谈得来，所以……”
“小心为上，二少爷懂得。”
“你——”杨经尚未说完，街道忽然的动静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
天忽然阴沉下来。
一个重物忽然从高处抛落在玉台上，包裹重物的包裹渗着红色，浓重的血腥味散开。就在在场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一朵早棠花诡谲的从高处落下，那抹艳红色就落到玉台之上，与渗在白布的颜色相同，接着两朵，三朵，四朵，五朵……
两边夹道里，被抱在怀里的小女孩，吃着手里拿着糖葫芦，抬头望天时，看到说不尽的早棠花从空中落下，很是奇怪，便好奇的拿手要去接住即将落下来的早棠花。
“天妖出现了！”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句，前一秒还高兴看着游街的人，下一秒顿时慌神，急忙要躲避这突然落下的早棠花，乍时，街道顿时乱作一团，尖叫哭喊声此起彼落，就在杨经也不知道发生何事时，数发箭矢从某处射向游街的玉轿……似是猛兽扑向玉轿。
公惠阳？！
杨经见状，立马握栏想从高楼处跳下，可身边的中年管事却拽住杨经的衣袖，连带他整个人都往里面拽，唯恐那箭矢伤到杨经半分。杨经心急，自是怕那不长眼的箭矢会伤及无辜，也不顾什么，想要挣脱中年管事，中年管事更是不让他乱来。
“二少爷，您不要乱来！”
“你放开我！”
……
高采鸾什么都听不到。她眼里都是漫天而来的箭矢，以及落在她玉台之上的重物，浓重的血腥味刺激她的感官，里面是何物她很明白，玉轿游街，红色早棠花，天妖，这些东西放在一起，是大凶凶大吉，红色早棠花是东魏之禁忌，相传天妖便是以红色早棠花为食。
东魏曾流传一种说法，天妖出，东魏灭。
天妖与红色早棠花是亡国之兆。
高采鸾并不信什么天妖与红色早棠花，这些都是鬼神之信，她可以预想到的是，这次民间小典的异常，必是有人在后面捣乱。那人是谁？高采鸾不想去想了，她望着朝她射来的箭矢，无动于衷。奔着她而来的这场谋杀，躲过一时，又会躲过一世吗？
只要她不死，那些人……会放过她吗？
脚下的尸体，满地的鲜血，耳边响起的哀叫声，高采鸾不能忘记，曾在她眼前死去的宫人是带着何等恐惧的眼神离开这个世界的，还有……那些人的狰狞面目。
这个世界，可真是肮脏啊。
她闭上眼。
漫天的箭仍朝她射来。
毫无预警的，喧闹的氛围在她耳边消失，只听到三声。
三声。
咻——
亦是利箭声。
利箭声响后，面前好似又细微动静，接着她耳边喧闹的声音再次响起来，高采鸾睁开眼，一只箭矢就那么直接的映入她眼帘，箭尖离她的眼眸只有一线之隔，仿佛再晚些时候，那只箭就会刺穿她的眼睛，生握住箭身的手，沾着血。
一滴血落在洁白玉台之上。
“初将军……”有人神色惧变。
高采鸾有些不可置信，她抬头看，望着眼前嘴角仍噙着笑的男人，微怔然。“初东筠……”
早棠花仍是落着，艳红色落在玉台之上，落在血迹之上，浸染进去。
初东筠收回握箭的手，嘴角似笑非笑风微勾，俊俏的脸容有些无奈，他忽然道。“果然………”
高采鸾脑子一片空白。
看着高采鸾懵懵的表情，初东筠伸手至她耳边，在她还未反应之际，便以箭头挑去系着她头发的金色布条，布条落下，乌云的发散开，水润的眸，唇色若樱，虽然脸上仍余有金粉，初东筠望着眼前的高采鸾，唇角微勾。
“你果然，还是女装好看。”
啊？
高采鸾回过神来，正欲说些什么，可方才还站着的初东筠，此时却忽然倒向她，高采鸾整个人被密密的压在他怀里，亲密的接触让高采鸾有些崩溃，连忙想喊周遭人帮忙，才想把初东筠扶稳，却发现手里有些滑腻感，有种不详的预感笼罩着她，她伸手一看。
是血。
高采鸾略恐的瞪大眼睛，顺着手里滴落的血望去，地上的点点血迹，由玉台蜿蜒向前。
玉台春。
二楼锦阁。
细风夹着莲香拂进锦阁内，近街的窗开着，桌前摆着一壶上好的茶水，两人对坐着。
桌子上，放着一把弓。
两枚铜钱。
有人微啜口热茶，幸灾乐祸的笑。“为他人做嫁衣的感觉，如何？”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民间小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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