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037 过年（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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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梁：小雪，你放假回家了吧！爸爸好久没有见你了，爸爸给你买了好东西，爸爸给你送家里去。
冬雪：谢谢您的好意，不过不用了。如果您有事情，我们在外面见面吧。
过年期间，肯德基店里的顾客熙熙攘攘。许多小孩子在店里跑来跑去，追逐嬉闹。冬雪家附近有一个商场，肯德基在这里租了两层商铺，所以这家肯德基店铺面积很大。
肯德基在店里放了一整套的小滑梯组合，深受小朋友们喜爱。家长也愿意带小孩来这里，距离家近，有吃的还有玩的。
小孩子们在滑梯区玩耍，小小的肉手握成拳头，高高地举起。一边叫着、笑着，一边滑下滑梯。然后又倒腾者小短腿，跺着小脚，到滑梯的楼梯处，乖乖排队再玩滑梯。
家长们三三两两，散落地坐在滑梯区周围的座位上。家长们低声聊天，时不时爆发出阵阵笑声，然后顺便转头看看玩闹的孩子，问问孩子渴不渴、饿不饿。有的家长看到孩子玩的很高兴，脑门上都出汗了。赶紧过去用带有小熊□□的手帕，给孩子擦汗。
这种欢乐很符合肯德基一贯的理念。尤其还是在过年期间，这种欢乐还带有年味。这种年味的欢乐，是家人相聚的欢乐，是好友再见的欢乐。
冬雪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的一个角落里，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杯果汁冷饮。橙黄色的果汁里，透明的冰块在上面漂浮。店里的暖气开的很足，冰块融化的很快，偶尔发出碰撞的声音。
或许也被这店里的氛围所感染，冬雪情不自禁放下手机，不再想看论文，而是不由自主地身长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大门口。
期待，自己竟然在期待。冬雪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一系列动作，都在表明自己处于一种情绪，一种心情，它名为期待。
冬雪当即端起冰冷的果汁，猛地吸了一大口，试图压下心中的这一丝涌起的躁动。
叮铃铃，随着大门被推开，大门上挂的铃铛发出声响，提醒着有顾客进入。
进来的是一个男人，五十多岁的样子。男人身高中等，目测身高大概有175cm。不过男人身材臃肿，体重至少有170-180斤。北方的冬天极其寒冷，男人又穿的很多很厚，像极了一座移动的小山丘。
如果细看，男人浓眉大眼，深深的眼窝在年老之后更为明显。可就是这双眉眼，清楚的表示出男人和冬雪的关系。
因为太像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他就是冬雪的父亲，冬梁。
冬梁扫了一圈店内，看到了单独坐在角落的冬雪。冬梁开心的笑了笑，露出大白牙，朝冬雪挥了挥手。
冬梁径直走向冬雪，坐在冬雪对面。因为太胖了，冬梁坐下的时候，高耸的大肚子把桌子顶地轻微晃动。
“小雪，这是爸爸给你买的。”冬杰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身带的布袋里往外掏东西。布袋是买东西送给的包装袋，上面印着某某烧鸡的字样。
“我记得你爱吃这些。”冬梁将东西摆放在桌子上：花生酥糖、廖化糖，还有冰糖葫芦。
冬雪看着面前的吃食，在记忆中不停的飞速搜索，这些东西都曾经是自己喜欢吃的吗？可能吧，应该是小时候，小孩子有几个不爱吃甜食的呢？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吃这些汉堡薯条什么的。”冬梁继续说着，试图找共同话题。
“上小学的时候您带我吃过一次汉堡薯条，而且只带我吃过一次，不过是在麦当劳，不是肯德基。”冬雪的声调异常平静，毫无波澜，像是最低级、最原始的机器人发出的声音一样。
冬雪记得很清楚，那是她上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爸爸第一次带她去吃麦当劳。她吃了一份儿童套餐，还得了一个小玩具，是Hello kitty的。爸爸不爱吃这汉堡薯条，提前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两个大肉饼。
无独有偶，隔壁桌也是一对父女，也是爸爸带着女儿来吃汉堡薯条。那位爸爸手上，也拿着同样的两个大肉饼。
如今，冬雪已经读研二了，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这份记忆竟然如此鲜明，历历在目，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一样，记忆犹新。
这份鲜明的记忆，是冬梁这位父亲，留给冬雪的屈指可数的美好回忆。
“您要喝点什么吗？我帮您去点。”冬雪说着作势起身。
“我不喝，这没什么好喝的，还贵。”冬梁摆摆手。
贵？
贵，这个字从冬梁的嘴里说出来，让冬雪觉得诧异，充满了讽刺。
冬雪的家境不算好，冬雪的记忆中，只有在她幼儿园的时候，她才会买东西不问价格，只管自己喜不喜欢。冬雪上小学的时候，家里就变得很拮据了。
冬雪清楚的记得，那时是小学三年级。已经是深秋季节，天气很冷，风又很大。上午两节课后，照旧是课间操时间。冬雪上身穿着棉服，下面穿厚绒裤保暖，外面套了一条牛仔裤挡风。
时代在召唤的课间操响起，冬雪跟着音乐开始做操。其中有一个动作是并跳然后全蹲再起身，冬雪穿的比较多，起身的时候双腿没有并拢。冬雪双腿打开，宽度比肩宽些，之后起身。
课间操结束，学生们往前跑步集合。冬雪听到有两个男生小声嘀咕，冬雪的名字出现在他们的对话中。他们还拉着周围其他的男生，对着冬雪指指点点，不停地说着屁股、屁股。
冬雪听到后，脸腾的一下子红了。她的脸色极其鲜红，像是刚刚被人左右各打了一巴掌似的。细密的汗出现在冬雪的脑门上，她清晰的感觉到，一滴汗水从自己瘦小的后颈留下，顺着还未长成的脊椎流淌。
冬雪知道男生他们在说什么，他们是在说冬雪的牛仔裤。冬雪今天穿的牛仔裤，在牛仔裤的□□那里，有一个很大补丁。
十岁的冬雪正处于长身体的时候，冬雪妈妈给冬雪买裤子的时候，一般都会买大些的裤子，即使冬雪长高了，这条裤子也还能穿。
这条裤子是上个月妈妈给冬雪新买的裤子，买的时候已经大了两个号码。但是当冬雪里面穿上厚厚的保暖裤时候，这条裤子还是显得有点瘦。冬雪穿了几次，□□就裂开了。
只是□□被撑裂了，裤子的其他地方都还很好，没有任何问题。冬雪妈妈就找了一块和裤子颜色相近的布块，将开裂的地方补上了。
对于这条带有补丁的裤子，冬雪什么都没有说，穿好衣服，照常上学。平时坐着上课，或是走路，这个补丁是看不到的。但是这次衣服太厚了，冬雪起身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撅起了屁股。男生又刚好站在冬雪的斜后方，看了个清清楚楚。
冬雪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脸平静的集合排队，走回教室。晚上放学回家，冬雪和妈妈什么都没有说，好像这件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冬雪知道家里不富裕，但是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妈妈依然想尽各种办法，节衣缩食为女儿尽其所能。
其实那块补丁，还是妈妈特意去早市卖布头的摊位区域，找了好几个摊位，才找到一块与裤子材质和颜色都比较接近的布头。
之后，冬雪更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冬雪知道那几个男生不敢当面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只敢在背后议论纷纷，正是因为冬雪成绩好，深受老师喜欢。
在冬雪上高三的时候，冬梁依旧在外地出差，居然和有夫之妇有染，被人家丈夫抓个正着。冬梁觉得丢脸，又害怕女子丈夫闹到他的工作单位或是甚者报警，所以同意给钱，息事宁人。
正是高三下半学期，冬雪已经进入了百日冲刺阶段。原本这件事情妈妈都想瞒着冬雪，但是事情闹得太大了，无法完全瞒住冬雪。
后来冬雪问妈妈，妈妈也不愿多说。妈妈不希望这些不堪的事情，脏了女儿的耳朵。妈妈也不希望看到，女儿因为这些事情怨恨自己的父亲。
冬雪不知道给了多少钱，但是冬雪知道，那段时间妈妈不停地给亲朋好友打电话，借钱。晚上上完晚自习回家，冬雪不止一次看到妈妈红红的眼睛。
高考冬雪没有发挥好，原本以为至少能够考上211的学校，但最后只考了一个一本的学校。不过选的专业是学校的王牌专业。
冬雪考上大学，家里面都很高兴。冬雪远在千里之外读书，以为家里还会变得和以前一样，是她思念的地方，避风的港湾。后来冬雪才懂得，当时的自己是多么天真、无知甚至是愚蠢。
大四上半学期，冬雪全力为考研备考。妈妈知道冬雪在学校备考太辛苦了。在学校学习一天，会宿舍还要洗衣服收拾宿舍。
等到了11和12月份的时候，F市的温度只有个位数，还没有暖气。长时间坐在屋子里看书，能把人冻僵。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冬雪都会被冻的感冒发烧，需要去校医院挂水输液。
所以妈妈让冬雪和学校申请回家备考。在家里，妈妈可以为冬雪准备可口、营养均衡的饭菜，重要的是有暖气，冬雪不会被冻到生病。
所以冬雪白天到市图书馆学习，晚上回家后吃完饭后继续学习。冬雪又恢复了当年高三的生活，什么都不用管，一心一意学习。
这天冬雪回家，看到妈妈手里拿着一张旅游社的宣传单，看了又看：1499元双飞港澳七日游。
冬雪知道妈妈很动心，要不然妈妈不会拿着宣传单看了又看。在冬雪的记忆里，妈妈一直都在操劳：照顾读书的自己，为姥爷养老送终，照顾生病的姥姥。
妈妈一直都是在为家人而活，似乎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
“妈，你去吧，刚好马阿姨也去。你们两个一起去还有个伴。”冬雪将妈妈拉到自己的房间，关起门，悄悄地说。
马阿姨是住在隔壁楼的邻居，和冬雪妈妈关系很好。
“可是家里……”妈妈很担心，她知道冬梁的德行，根本没有办法照顾好女儿和姥姥两个人。
“妈，没事的。我爸做的饭好吃我就是，不好吃我就买着吃。”
为了进一步打消妈妈的顾虑，冬雪从书包里拿出1500块钱。十五张崭新的百元大钞，还带着机器上的温度，这是冬雪刚从自助柜台取的钱。
“妈，这钱不多，但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冬雪将钱使劲塞进妈妈手中。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你是不是在学校里面省吃俭用，不好好吃饭来省钱。”妈妈把放到书桌上，上下仔细打量冬雪，上下其手摸冬雪，确认冬雪是不是瘦了。
“没有妈，我没有在吃上省钱。每顿午饭，我都打一个荤菜。我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冬雪再度将钱塞到妈妈手中，怕妈妈不肯要，冬雪用自己的双手牢牢地包裹住妈妈双手。
冬雪的双手细腻洁白，可谓是芊芊玉指、如若根葱。妈妈总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女儿的这双手一定要从小就好好保养，绝对不能干活弄粗糙了。
可是妈妈的双手干枯、粗糙，摸上去，就好像是每年过年给姥爷烧的黄色纸钱。虽然不剌手，但是上面粗糙的颗粒让人感觉分明。
冬雪摸索着妈妈的双手，“妈，这是我兼职上课赚的。”
冬雪高考没有考好，可不代表冬雪文化课学的不好。那年高考，数学难度极高，难度系数可以列入历年高考数学难度前五名。
冬雪数学发挥失常，但是她的文综正常发挥。冬雪当时还认为自己文综也没有考好，后来班主任老师告诉她，那一年的文综难度也是让人高呼绝望。冬雪嫌弃的文综分数，在市直属高中的文科学生中，排名第七。而且冬雪的英语也不错，也可以教英语。
冬雪知道家里不宽裕，刚上大一的时候，就打听兼职的相关事情。冬雪找到一个兼职，给艺术生补文化课。高考刚结束，文综和英语内容，冬雪记得清清楚楚。冬雪只需重新梳理，不用在格外花时间准备。
钱虽然不多，但是课程也不多，一个星期上一次课就行，冬雪平日上课也能忙得过来。
冬雪没有和妈妈说兼职的事情，因为冬雪知道妈妈不希望自己过的太累，妈妈希望冬雪能够享受大学的时光，专心读书。
冬雪将兼职的钱用来买自己平日用的护肤品，最主要还是花在和同学朋友吃饭、出去玩。学生们时不时会出去吃顿好的，打打牙祭，改善一下生活水品。
F市也有几百年的历史，有许多名胜古迹和自然风景。节假日的时候，也会三五好友相约，到这些地方逛逛，吃一吃当地小吃。
这些花销，冬雪从来都没有和妈妈说，更没有向妈妈要过钱。妈妈也让冬雪多出去玩，不要担心钱，妈妈给她。但是每次冬雪都用课业太多、太累，没有时间为由，推脱掉了。
不过因为准备考研，冬雪已经好久没有再做兼职了。她兼职攒的钱只剩下2000多块钱了。冬雪给了妈妈1500元，剩下作为自己零食钱。
“妈不要，妈有钱。这钱你自己留着，你挣点钱不容易，多买点好吃的补补，也买些好看的新衣服穿。”妈妈说着就要把钱塞回冬雪的书包。
“妈，这是我孝顺你的。”
“你女儿我现在还没有能力，赚的少。等我以后赚的多了，我带你报高端旅游团，纯玩的那种，没有推销购物。”
“好，妈相信你，妈妈等着。这钱妈妈收下，妈妈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冬雪妈妈和好友开开心心地去旅游，家里都很支持。
妈妈出去玩，爸爸冬梁知道女儿不会做饭，主动做饭。
虽然家里不富裕，还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冬雪认为她还是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
然而这都是冬雪的自以为是，一厢情愿。
“小雪，妈妈现在到珠海了，大概明天晚上妈妈到家。”
“妈妈给你带了好吃的，是巧克力。我尝过了，特别好吃。”
妈妈的行程是从先飞到深圳，从深圳入关香港，在到澳门游玩。最后回到珠海，从珠海飞回来。
“好的妈妈，你玩的开心就好，我在家等着你，等着你的好吃的。”冬雪努力在脸上挤出笑容。
即使电话的那一端，妈妈看不到冬雪脸上那扭曲的笑容。可是冬雪希望妈妈能够在旅程的最后两天，也是开开心心的，不会留下遗憾。
可能是信号不太好，在电话里，妈妈似乎没有察觉到冬雪的异样。
刚挂掉电话，笑容瞬间就从冬雪的脸上消失，多一秒都没有维持住。一滴豆大的泪滴，径直从冬雪的脸上滑落，掉在枕头上，一点一点的被吸收，留下一个圆圆的水点痕迹。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037 过年（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