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章十四 乐莫乐兮心相知 ...
-
一曲弦断叹知音，莫道空弹无人晓。人生交契无老少,论交何必先同调。
你没看到我，你没看到我，敖红徒劳而无力地低头默念。为什么她的运气这么背啊，天杀的！她已经特意选择了传说中的视觉死角了！为什么你要突然转头啊！
敖红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好久不见！”，心中恼恨万分，她现在最不想要听到的，就是这个周字。
“小周？”孙悟空有点儿发懵，手上的速度却丝毫没有放慢，这妖怪老友和四公主都怪里怪气的，她们到底是怎么搭到一起去的啊？
“我当年随前任师傅修行，为避开他掐算出的大祸，曾一度用过别名，唤周。”敖红犹豫了一下，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出了往事。
“啧，俺老孙还不知道这老和尚还会取名呢！周，倒是正常，太正常了，正常得不像老和尚行事作风。”孙悟空一边和杨戬打得不亦乐乎，一边还不忘一心二用。
敖红恨不得四十五度望天外加泪流满面，却又顾及颜面，只得咬牙切齿道：“大圣可真是健忘，莫不是忘了小龙的姓？”
“敖周？”一神（哪吒）一佛（孙悟空）一犬（哮天犬）异口同声。
“敖周？哈哈哈……好名字，莫怪你不肯与我说姓名，只说自己唤单字周……”白骨精笑得花枝乱颤。
“熬粥？开饭了么？”以令人惊异的速度奔回来的是太乙真人，玉鼎真人以不遑多让的速度赶上，一剑劈下。
太乙真人险险避过：“玉鼎师兄，你怎么可以这么剥夺你可爱的师弟的话语权啊！救命啊！”
师傅，你就是来闹场的吧？默默无语的哪吒目送两位前辈，他们以生龙活虎的迅猛身法再次消失在他眼前。
哮天犬偷偷看了一眼主人，杨戬依旧和孙悟空战在一处，手底丝毫不让，唇边且有一抹淡淡笑意，连素来冷厉的黑亮眼眸都带着笑意，哮天犬不禁也傻笑起来，这些年，很少看到主人这么放松的笑容了。
“果然是那个老和尚的风格。”孙悟空一本正经地下结论，金箍棒再次挡住了一波攻击。
哪吒的嘴角已经开始隐隐抽动，大圣，你不觉得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是太诡异了么……
“小周啊，”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白骨精问道，“怎么不见你那挂名师傅？”
“这位姐姐，您不用惦记那些丹药了，他早转世去了。”敖红接口，往事不可磨灭地缠绕在心头。
“哦？”
“便是俺老孙的挂名师傅，”孙悟空翻个白眼，金箍棒的攻势更狠厉了些，“谁让小白你总是不肯听俺老孙说完话？”
“哦，原来是他！老娘就说怎么败在一个老和尚手里了！”白骨精冷笑，“真不愧是他，记仇都能记到下辈子。当年老娘不过是拿了他三颗丹药，就叫猢狲三打白骨精……好个佛门弟子，难怪西天如来都管不了，只能送他转世……”
这位姐姐，您拿的那三颗可不是一般的丹药，是小龙咱费尽千辛万苦找来的上古神兽内丹炼成的，绝无仅有的三颗啊……当时我怎么就相信了这个家伙只是要看看呢！要不，也不会招来这些祸事：这姐姐就是传说中的祸害，看个丹药就能不小心吞下，看个图就能不小心毁掉，还是离她远点儿好，接近一准没好事——当年的丹药还有无良师傅最钟爱的山河社稷图，那丹药的珍贵不提，就说山河社稷图，那个是大奸僧如何使尽手段才得到的珍宝啊！敖红默默地为那些下场惨烈的宝物哀悼。
好犀利的推理，这是三打白骨精加金蝉子被贬内情么……哪吒默默地看着追逐得很过瘾的师傅和师伯，哮天犬转头关注主人和胜佛的战情。
“小哪，你站着干啥？快来救为师啊！”
师傅……您倒是玩得愉快，哪吒依旧站得纹丝不动，面对这对长辈，他还没必死的觉悟，不敢搅和进去，谁不知道挨到这诛仙剑，能活下来的也就他那师傅而已。
“你以为就你有徒弟吗！杨戬，过来绑了这个为老不尊的！”玉鼎真人闻听太乙真人此言，更是大怒。
“哟，杨小圣，你师门真挺有意思。今天就看在你师门份上，给你两份薄面。”孙悟空收了金箍棒，鸣金收兵，要会杨小圣的三尖两刃刀，有的是机会，这阐教门人大斗法，可不容错过——话虽如此，孙悟空嘴上依旧不让。
杨戬白了他一眼，给哪吒使了个眼色，哪吒会意点头，混天绫一挥，一卷，一起，便把太乙真人给拉到身边，杨戬揉身上前，不敢用三尖两刃刀，只得将兵器化作扇子，挡下一击，然后也将玉鼎真人拉到一旁。
哪吒此时方才敢松开混天绫，“师傅，你们都这样上千年了，你就不能偶尔不去招惹玉鼎师伯么？”万一诛仙剑失去准头，稍微偏一些，那……
“小哪，你这是关心为师么？师傅好感动！”太乙真人一把抱住一脸无奈的小徒弟，满脸都是不符合年龄身份的雀跃。
“师傅，火大伤身。”
杨戬平淡的声音让玉鼎真人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杨戬，你还有脸说！几千年前，你是多么乖巧伶俐！为师谆谆教育你，昆仑门人，热闹凑得，闲事管得——唯有一条，天大地大，自己的命最大！只有欺压别人的份儿，怎可被欺压了去？”
“弟子明白，”杨戬拱手，语调淡漠，“只是，宁负天下不负亲。”
“真是受不了，世界终于清净了，”白骨精伸了个懒腰，嗤了一声，转身便走，“时间不早，老娘去睡觉了，谁敢吵老娘休息，后果自负！”
谢天谢地，姐姐你终于走了……敖红转眼已经悄悄地踱出了洞口，开玩笑，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她可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家伙，闲事不管，热闹不凑，她还想要活个天长地久呢！
“宁负天下不负卿？小哪，有八卦！”太乙真人拉着哪吒转眼便奔去玉鼎真人之处。
“真无聊，哮天犬，俺老孙请你吃顿狗肉如何？”孙悟空打斗未能尽兴，又最不耐烦这种场面，不由打了个呵欠，一眼看到哮天犬傻站着便习惯性地出口调笑。
“这是……啊，这个大概要值……”哮天犬径自念念有词，对孙悟空的话充耳不闻。
孙悟空讨了个没趣，暗道了一声无聊，又打了个呵欠便也走出了白骨精的洞府——反正要听小道消息，等会儿想个办法，就能从太乙真人那里挖到最新最彪悍最全面的情报。
“你！”玉鼎真人看着杨戬若有若无的笑，不由气结。
他盯着杨戬波澜不惊的脸半晌，方叹了一声，苦笑道，“贫道怎么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
“徒儿不肖，师傅受累了。”
“宁负天下不负卿，好痴情的杨家小二啊！莫不是此言是为了那个月宫仙子嫦娥？”太乙真人仔细斟酌审视了下，觉得玉鼎真人似乎已经气消，便从角落中跳出，语出惊人。
哪吒盯着自己被死死扯住的手腕，哭笑不得：师傅啊，徒弟是拿来当作盾牌的么？
知徒莫若师，太乙真人瞪了他一眼，以眼神示意：徒弟当然不是拿来当盾牌的，你这个笨徒弟！等会儿如果你玉鼎师伯发飙，赶快拉着师傅踏上风火轮！
哪吒会意点头，下意识地关注起暴躁美人师伯，经过多年的磨练，这点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难不倒三坛海会大神的。
太乙真人偷偷瞄了下还很正常的玉鼎真人，继续说道：“没准儿杨家小二是因为师兄你那烂桃花而对嫦娥产生了负罪感，然后情不自禁……”
玉鼎真人狠狠地剜了太乙真人一眼，打断了他的话，随即死死地盯着杨戬，冷笑道：“此言当真？若是当真，你若真心，为师强抢也会把她抢来与你完婚。”
杨戬哑然失笑：“师傅大可不必如此。一开始杨戬只是好奇，既然后羿、宓妃能同时眼光独到地对师傅一见钟情，他们的妻子、丈夫定然有趣。后来……杨戬并非圣人也非无情之人……如今，杨戬自不是死缠烂打之辈。”
哪吒见杨戬大哥说得平淡，心中五味杂陈，不知为何竟闷出了一句话：“对玉鼎师伯一见钟情？”
“小哪，你果然有贫道师门传统，不愧是贫道的徒弟！”太乙真人毫不吝惜地以一个大拥抱奖赏徒弟，并很有传道授业解惑精神地解开了徒弟心中的疑问。
太乙真人放开哪吒，拍拍他的头：“这个等会儿再跟你详谈。现在为师有更重要的事。”
话一落，太乙真人随即转身看杨戬，眼中熊熊燃起不知名的焰火：“杨家小二，既然你对嫦娥心死。贫道看你对这美女小龙倒是不一般啊！啊，难道你惊世骇俗地喜欢上了贫道家的小哪！不是吧，杨家小二，你的眼光这么独到，喜欢上那个叫什么什么佛的猴子！”
远处同时传来两声响亮的喷嚏。
糟糕，玉鼎师伯色很难看，似乎很生气，这下后果很严重了……来不及多想，哪吒灵机一动，指着洞口外大喊：“师傅，你看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吃的？”
“呼——”太乙真人已经无踪影。
哪吒遥望尘烟起处，好快的速度，师傅，您自己跑都比风火轮还快……
“呼——”这是太乙真人折回来的声音，“小哪，愣着干啥！”
“呼——”这是哪吒被拉走的声音。
“师傅，不去看看那美食是怎么做的么？”杨戬俊颜上浮起淡淡笑意。
“哼，这种东西还用细看，不过是将……”玉鼎真人瞪了杨戬一眼，“好徒弟，你居然算计到为师的头上了！”
“杨戬不敢。”杨戬答得毕恭毕敬——若不是师傅有意放纵，太乙师叔怎么有这种偷吃的乐趣？师傅怎么能砍人砍得那么畅快？他们这是乐在其中的执着（真君，您确定您真的不是想要用幼稚这个词么？）。
“不敢，好个不敢！”玉鼎真人冷笑，“杨戬，你最好放在心上！谁把你弄成什么样子，贫道自然有法子让他们加倍偿还。你放心，一刀切了便宜他们了，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才是最佳境界。”
杨戬神色有些古怪，他心中既是感念师傅，又是对师傅的话有些无可奈何，这数千年，师傅那火爆护短的性子啊……
他拱手道；“是，杨戬知道了。徒儿告退。”下意识地侧身，让位。
太乙真人以蝙蝠的经典姿势飞扑而上，恰好把杨戬给完全挡住。
“玉鼎师兄，你来尝尝这个！尝过了才能做出更好的……”
杨戬拍拍袍子，看了角落依旧呆滞的哮天犬一眼，不负责任地抬腿便走，一边还不忘扬声说句，
“杨戬告退。”
“杨小圣！”杨戬刚步出白骨精洞府门口，就听到了一声极为熟悉的招呼。
“胜佛有何见教？”果然找了上门，杨戬打量一脸严肃的孙悟空，展开折扇，不疾不徐地问道。
“妖界有俺老孙大半心血。俺老孙不管你要做什么，只问你一句，你会毁了妖界么？”孙悟空问得极为认真。
“胜佛何出此言？”杨戬轻巧地打起了太极。
“明人不说暗话。妖界之事，你既鼎力相助，定然有所图——若保全了妖界，俺老孙可以允诺为你做一件事。”以杨戬的心智城府，孙悟空可不相信他参与妖界之事，纯熟好意。
“成交。不过，杨戬可从来没有毁了妖界的打算。”杨戬耸了耸肩。
“你！”
“斗战胜佛一言九鼎，那么杨戬就却之不恭了。”
“杨戬大哥，孙大圣，你们在做什么？”好不容易摆脱师傅的哪吒很诧异地看着两个似乎很正经在谈话的家伙，真难得，没有打起来啊……
“看打雷。”
“看霹雳。”
好默契，哪吒哑然，心头一动，抱拳道：“杨戬大哥，可否借一步说话？”
“既然小哪吒有话要和那家伙说，俺老孙就先四下晃晃。”孙悟空本就被杨戬的话呛得说不出言语，闷闷说了句就离开了。
“杨戬大哥，你大费周章修改天条断不是仅仅为了令妹吧？”
杨戬笑了，他倒是忘记哪吒当年也是从战场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杨戬只能说，自己所为，俯仰无愧。”
“如此，请恕哪吒斗胆。杨戬大哥，不管你所为是为何——至少，这次，请珍惜自己。”
杨戬动容，拍了拍哪吒的头，一时无言。
“小哪！”惊天动地的声音传来。
杨戬浅笑道：“去吧，太乙师叔定然有事。”
目送哪吒离去，杨戬悠悠展开折扇：“四公主，既然刚巧路过，不妨一谈。”
敖红百般不甘愿地停住了脚步，苍天啊大地啊，这种杀龙之夜，我可不愿意和能杀了我的家伙详谈啊？但想到真君的心计手段，敖红背脊一凉，与其遮遮掩掩地试探，倒不如单刀直入，真君虽算不得君子，至少磊落。
她一咬牙，说道：“不知真君前往东海，是何缘由？”
杨戬脸一沉：“四公主此言何意？是信不过杨戬之言？”
敖红心念龙宫，胆子倒大了三分，心中暗自思忖一番，也不敢把话说太白：“敖红只是关心魔界与龙宫纠葛。真君往东海自是为了助四海一臂之力，只希望真君除害务尽净，不要惊扰了龙宫。”言罢，敖红惴惴不安地扫了一眼杨戬。
良久，杨戬说道：“杨戬无法担待什么，应承什么。”
敖红一呆，轻轻叹了一声：“如此，敖红明白了。敖红告退。”
走了两三步，敖红住了脚步，低低说道：“真君，不管你所图为何，还请珍重。”
杨戬心念一动：“四公主，杨戬定当尽力使四海不有任何损失。”
“多谢。”敖红回身，做了个长揖，便也径自离开。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还很结实的脖子，她的小龙命刚才真险啊！等等，真君说了什么？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杨戬瞥了一眼敖红略显僵硬的背影，好整以暇地观赏起了妖界风光。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章十四 乐莫乐兮心相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