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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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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濯揉了下僵硬的脸颊,心道假笑还真难。他看着史朝义离开时的背影,吐出了一口长长的闷气。在晋封的旨意还没下来前,史朝义只来过一次,自他被圣人封为云麾将军后,史朝义走动更为频繁。皇甫濯每每想要推脱,史朝义总先发制人,甚至不期而至。
“总算是走了……”皇甫濯无奈自语,他现在只等成王封储,然后他好抽身前去长歌门一趟,去查寻南亦远的踪迹。
这些时日皇甫濯一直派人探寻南亦远的消息,然而派出去的人传回来的消息一模一样——没有寻到。有人道南亦远怕已遭了不测,但皇甫濯相信南亦远,自小南亦远就不曾欺骗他,南亦远重义守诺,绝不会食言。
“南亦远,千万别死,别让我再尝一次失去的滋味。”皇甫濯仰头望着在云层后只露出了一半的月盘,喃喃道。
回廊的风灯照出昏暗的灯火,再往前走是一处假山石。史朝义对跟着的侍从使了个眼色,两人旋即隐身于暗中,闪入了山石之后。
朔漠蹲在假山后,似极不情愿与史朝义相见。史朝义勾了下嘴角,他知朔漠对他有所防备,但一个孩子,再怎样也没复杂的心思,只需稍加指点,便会落入他的掌心之中。史朝义第一次来到皇甫濯的宅邸时就留意到了朔漠。一个与苍云军格格不入的孩童,一个人蹲在角落里,手里握着一把怀刀,警惕地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苍云军。而经过他身边的苍云军似乎也对这个孩子视而不见,史朝义顿时对朔漠产生了兴趣,让人去查了朔漠的身份。
“原来是那个生死不明的长歌门人捡的狼崽子。”史朝义冷笑,他极为讨厌中原儒家那一套,什么仁爱礼义在史朝义眼中是沽名钓誉之徒才信奉的东西,史朝义与他的父亲史思明一样,对虚名毫不在意,他们在乎的是能否对他们有利的东西,所以他们可以轻易地背叛安庆绪。
史朝义还得知,皇甫濯陈兵沁水之时,朔漠也被带了去。曾经身为狼牙军的朔漠亲眼看着自己的同伴死于唐军的刀下,他能够从朔漠的眼神中瞧出朔漠心中的恐惧与愤恨。狼崽子终究是狼崽子,何况他的身边已没了能够“禁锢”他的南亦远,朔漠还会忘掉心中的仇恨与恐惧吗?
可史朝义还是算错了一件事,那便是南亦远在朔漠心中的分量。史朝义费尽口舌,朔漠只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说道:“先生说不可以以德报怨。”
史朝义窘迫地干笑,没想到朔漠对南亦远是如此地心甘情愿。
“你又要与我说些什么?”朔漠厌恶史朝义,他觉得这个人总带着假笑。南亦远虽不常笑,但面上的表情皆是他真实的感情,从不作假。史朝义的笑容却令人作呕。
史朝义知朔漠孩童脾气,并不与他计较,他笑道:“前日,我派人打听到了南亦远的下落,你可想听?”
“先生在何处?”朔漠关切地问,他如今只在意南亦远一人。
史朝义见朔漠上钩,装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来,他叹息道:“南先生受人暗算,生死未卜。”
“你这算何消息,将军早已告知我了。”朔漠一听是之前皇甫濯告知他的消息,失望地沉下脸来。
“可你知南先生为何会遭此暗算吗?”史朝义眼中闪着厉芒,脸上仍旧带着笑。
朔漠握紧了拳头,闷闷地道:“是狼牙军。”自沁水一战后,朔漠内心一直在挣扎,苍云军毫不留情地斩杀他昔日的同伴,但是他昔日的同伴又刺杀了南亦远。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朔漠时常从噩梦中惊醒,他有时会在梦中看见满身是血的南亦远厉声质问他,有时又会梦见皇甫濯的长刀砍向他的头颅,他终日浑浑噩噩,开始戒备所有人。
然而,史朝义却摇了摇头。朔漠瞪大了眼睛,他虽戒备皇甫濯与唐军,但是他相信皇甫濯的话。史朝义现在摇头,又是什么意思?
“是狼牙军,可若没有人让南先生护送李泌,南先生又怎会无端遭人暗算?要知道,南先生不过是一介江湖人,又怎会牵扯进狼牙军与唐军的争斗之中?安庆绪所在的洛阳城本固若金汤,若没有李泌的奇谋,他如今还安稳地躺在上阳宫中。李泌虽是谋士,却屡出奇计,安庆绪狼狈而逃,最怨恨的人当然是李泌了。若南亦远不跟着李泌前去千岛湖,他自不会丢了性命。”史朝义语速不急不缓,让朔漠完全记住他的话。
“你……”朔漠咬牙,他觉得史朝义是故意歪曲事实,但是他却不想反驳。其实史朝义说中了他的心思,若非皇甫濯请南亦远护送李泌回长歌门,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他也不会亲眼目睹沁水之战。
史朝义见朔漠圆溜溜的眼睛狠狠地盯着自己,他反倒觉得愈发有趣了。朔漠现在的表情好似不信史朝义的话,可朔漠没有反驳他,朔漠已经动摇了。
“孩子,人心比你想的复杂。”史朝义俯身摸了摸朔漠的脑袋,又道,“我今日来见你,并非是你想的那般。如果你求我带你离开这里,我定会答应。不过,郭子仪与皇甫濯防备归义王,我若将你带走,他们定认为我有所图谋。不过,我看你一人孤零零在此又是可怜,你若信我,就听我一言,可好?”
“我不信你,但我想听你说什么。”朔漠倔强地直视史朝义,他只相信南亦远一人,其他人就算掏出心来待他,他亦不会动容。
史朝义笑了笑,似是无奈:“我会继续替你查寻南亦远的下落,但你也得告知我一些苍云军及朔方军的动向。”
朔漠拧眉,他暗自觉得史朝义这个要求藏着巨大的阴谋,可他并不站在唐军那一方。史朝义抛出了最能打动朔漠的筹码,而朔漠也动心了。
可朔漠没有料到,他今夜的决定,竟让自己永远地离开了南亦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