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湖》帝十七

49、第四九回. 惊天阴谋始端倪 身陷囹圄心更凉

　　站在照壁旁边的纤弱男子正是武当失踪的，杨南丞心心念念要寻找的，余天尧！
　　此刻，余天尧也是愁肠万结。他当然也认出了来人是自己的师弟，他自然也知道为何凌雪安这般震惊，这样痛苦，如此愤怒！但他只能皱着眉头，不知所措却更多愧疚地转开了眼神，双手和浑身都止不住微微颤抖着。
　　倪越并不清楚两人关系和发生了什么，但是也看出来凌雪安因为这不明白的事情而有些失去理智和判断，而且刚才那一声喝问，怕是惊动了宅子里的其他人。还不清楚对方到底有多少人埋伏，倪越自然不敢轻易冒险，忙过去拉了凌雪安的手就要走。
　　凌雪安竟然并不理会他，只是双眼酝泪看着那边的余天尧双唇微微颤抖，语不成调：“南他……南……你……”
　　余天尧听到凌雪安口中所念之人，自是黯然神伤，痛彻骨髓，本就纤弱的身子偏偏倒倒，伸手扶住了身边的照壁才站稳来，眼中却已清泪滑下。
　　倪越见对方没有战意，可也不敢逗留，看凌雪安失神，一把搂了他的腰身就要夺门而出。
　　就在这时候，却从后院有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声音虽然不大，却是威严十足，缓慢而低沉，还带着几分宠溺的意味。

　　“出了什么事，天？”

　　这话才住，倪越却惊觉二人面前竟然忽然出现一个人，蹬蹬退了两步仔细看了，那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穿红戴绿头发污乱没有章法，咬着自己的手指，呆呆看着凌雪安和倪越两人，也不说话也不动作。
　　倪越大惊，这小姑娘是人是鬼？还是真是轻功了得到了完全没叫人感觉到气息？！
　　而身边的凌雪安却是被那一句男声惊得犹如惊天霹雳，目瞪口呆。倪越捏了捏凌雪安的手臂，再看对面的余天尧竟然也是惊恐不安，手颤抖着抹了面颊清泪，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凌雪安？”
　　倪越摇了摇凌雪安，凌雪安却似乎失魂了般盯着从后院走过来的又一个人影。
　　那男人身形修长，举止优雅，穿一件黑色龙纹金滚长衣，手中握了一册书卷缓步而出，不怒而威，气势逼人，叫人不敢直视。
　　倪越并不认识此人，可却能感觉其人的逼人气魄，更能感受到此人才是做主之人，心中不免有些慌乱。见着那男人抬眼认出了凌雪安，神色微微一动，似乎有些惊讶却瞬刻消失，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却没有笑意。
　　武人的直觉告诉倪越现在出手绝不是对方的对手，倪越顿感背脊一阵发汗。可那男人却似乎并不在意倪越，只看了一眼低下头去的余天尧，才又转眼看向凌雪安，稍微歪了一下头，淡淡开口：
　　“凌公子，别来无恙。”
　　凌雪安不可置信地摇着头，想要逃开，却偏偏动弹不得，看着面前似笑非笑的男人，过往的一幕幕却历历在目……
　　怎么会？
　　他为什么也会在这里？
　　“秦……秦大哥？你……”凌雪安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双眼，虽然对方的打扮甚至气场都与平常不同，可这，这不是和自己有兄弟情义，和南有结拜之交，就在数月前在金陵酒楼里还与自己把酒言欢谈笑风生的秦逍么？！
　　他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
　　他和天尧师兄为什么在一起？！不，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
　　凌雪安一时震惊过大，脑中似乎有很多想法飞过，却又叫他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能看看秦逍又看看余天尧。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倪越总是要先顾着凌雪安的安危，抓着他的手也不敢轻易放开。
　　秦逍看着凌雪安的脸色自然知道他的想法，轻声笑了笑，并不先理会他，只走向了低头不看他的余天尧。余天尧根本不敢抬头看他，秦逍低手抬起他的下颌，轻轻以拇指指腹抚弄着他泪痕未尽的脸颊，温柔道：“怎么还不与你师弟打个招呼？”
　　余天尧并不答话，只抬眼看了看凌雪安，轻推秦逍的手又低下头去。
　　秦逍也不为难他，转过头来看着凌雪安，耸耸肩膀：“凌公子也是的，怎么不去帮我那侠骨柔肠的义弟，为了江湖正义寻找失踪门人的线索，却到这……破屋子里来玩耍？”
　　凌雪安眉头一皱，似乎被他这句话惊醒了般回神，可脸上的惊讶和恐惧未退：“秦……秦大哥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和师兄……”
　　秦逍看他还叫自己一声秦大哥，却是有些想笑，想了想，调皮笑了笑：“你猜呢？”
　　凌雪安一震，脑中也渐渐清晰，虽然很多想法他不愿意去想去相信，可是回忆种种往事，想想各种可能，以及现在的情形……
　　“你，”凌雪安眼神犹豫不决，声音也不稳，看了一眼被倪越点穴不能说话的那个宝蓝衣裳的人，“这个男人就是那天在阳曲城外想抢地图的男人，是你帮我才脱困……那天，难道本来就是你和这个男人的计划……”
　　秦逍不说话，只微微狭了狭眼。
　　“可你后来也陪南一起去了沙漠，还和他结拜……”凌雪安越说越不安，抬头看了看秦逍，“这，这都是……”凌雪安的脑子有些乱了，说话也没有了章法，
　　“不不，天尧师兄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是被人掳走……”
　　“为什么你们在一起？南他……”
　　“不，我们是来追查九莲魔宗的，你们会在这里出现……会在这里出现……”
　　“抢地图的就是九莲魔宗的人，因为他们要阻止我们去查线索，所以……”
　　“秦，秦大哥是南的结拜义兄，出生入死，怎么会是……”
　　“天尧师兄，你和南是，南对你……”
　　“不不，不可能不可能，有苦衷的有苦衷的！一定有苦衷的！”
　　“告诉我！告诉我你们不是九莲魔宗的人！告诉我你们在这里是有苦衷的！！”
　　凌雪安大吼了一句，可自己却没有丝毫自信，掩面跪坐在地，泣不成声。

　　——凌雪安的推测并没有错，只是他没有想到，秦逍非但是九莲魔宗的人，还是九莲魔宗的宗主。而余天尧则是秦逍的弟弟，本名秦天。
　　这一切，与杨南丞凌雪安的相识，与杨南丞结拜，陪杨南丞西去寻找九莲魔宗的线索，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秦逍的全盘计划中极小的一步。——

　　秦天见着凌雪安失了心智般喃喃，也是心痛万分，几度想要过来抱住这可爱可怜的师弟，可始终没有。
　　秦逍只是好整以暇看着凌雪安，见着他哭得肝肠寸断，却是无动于衷，只低低笑了笑，轻轻挥了挥手。
　　倪越见着凌雪安伤心不已，心中也是悲戚戚，搂了那颤抖的双肩想要安慰两句，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何况目前这突发的情状也不是他能参透玄机，只是见着凌雪安哭得悲凉，对着面前的人不禁起了杀意。
　　但倪越还不曾动作，一个人影忽然越过二人，他心中一凛，那身影却是落在那宝蓝衣裳的男人身边，定睛一看竟然是那个呆呆傻傻的少女。倪越眉头一皱，见着那少女熟练地将宝蓝衣裳的男人解穴，毕了依然呆傻地咬着自己的手指，直直看着倪越和哭泣的凌雪安两人。
　　那宝蓝衣裳的男人被解穴以后扑通一声就跪在了秦逍面前：“主子饶命！主子饶命！”直直磕头不言其他。
　　秦逍微微垂目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那男人磕得额头脸上全是血，可见着主子不说话，自知自己贪图一时便利却坏了主子大事，自然不可能有活路，从腰上取了匕首，抬头恳求道：“主子，属下办事不利，坏了主子大事，只求你饶我家人活命！”
　　这男人说完，匕首就刺入自己心口，双眼一翻，死去了。
　　这事发突然倪越拧眉用力眨了眨眼，却见着那个痴傻姑娘忽然跳了过去，将那已然断气的男人心口上的匕首猛然拔出来，放在眼前痴痴看了看，又直直插回男人尸首心口上，似乎还觉得有趣，来回拔匕首又插回来，刷刷匕首刺入肉身的声音叫人心惊胆寒，只是半刻就叫地上男人上半身尸身血肉模糊鲜血淌了一地，血腥味充斥着整个院子。
　　这血腥味倒是将凌雪安吓回神，看看那血肉模糊的尸身不禁腹中酸涩，又抬头看了看连眉毛都没有动的秦逍，心中已然冰凉。
　　“怪我怪我都怪我！那一日为何要去招惹你！你！”凌雪安哭喊着，“可为什么！为什么！南他到底哪里对你不住！哪里对你不住！秦逍！师……余师兄！”
　　凌雪安大声质问着秦逍和秦天，秦逍面带哂笑，秦天却低眼不敢看凌雪安，双眼噙泪。
　　凌雪安看着冷血的秦逍和无情的余天尧，回想起那日，若非自己要去行侠仗义帮这个秦逍解围，哪里能让他趁机和杨南丞结识！虽然并不知道这个秦逍的目的，可如此大费周章的欺骗二人，到底居心何在！？而且还有天尧师兄！又是为何？为何会和秦逍在一起？！跟谁在一起不可却非要和这个秦逍，这个明显为了什么目的在欺骗杨南丞的秦逍在一起！？为什么！虽然叫凌雪安也吃味不少，可他知道杨南丞若是为了余天尧有什么刀山不敢登什么火海不能下！？可偏偏，为何连他也不过是在欺骗杨南丞？之前所谓的被人掳走到底又是什么样的阴谋？这个人怎么能忍心这样对待南！到底，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怨！
　　可惜……可惜……
　　可惜我不能让南知道真相！
　　凌雪安清泪不止，却知道现在的一切沉默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想，这两个人，这两个让全天下都知道是杨南丞的至亲兄弟，让杨南丞为了他们赴汤蹈火出生入死的人，不过是这个九莲魔宗的阴谋！
　　而知道真相他，和被自己连累的倪越，自然不可能活着走出这宅子的大门。
　　凌雪安转头看了看倪越，歉意非常，倪越看出他心思，却是轻声道了一句：
　　“我陪你。”
　　凌雪安听得这一句倒是一时感动无话。
　　秦逍也不赘言，看凌雪安已视死如归，依然嘴角带着无谓的戏谑，手指又一动，本来在左右待命的一个青衣男子就杀招过来！

　　笨蛋凌雪安！下辈子可别再那么天真了！
　　凌雪安绝望地闭上了眼。

　　“不要！”

　　余天尧的声音响在耳边，凌雪安不禁睁开眼，那青衣男子的刀刃就停在挡在自己身前的余天尧脖子上！
　　“天尧师兄……”
　　余天尧泪眼婆娑抬头望着神色冰冷的秦逍，恳求着：“兄长，求你，求你，不要杀他们！求你……”
　　秦逍微微眯了眯眼。
　　凌雪安看着余天尧，心情却是复杂。
　　“师兄，你……”
　　余天尧也不管凌雪安说什么，只抹了眼泪，直直看着秦逍：“求你，兄长！我就求这一次……”
　　秦逍冷冷道：“为何？怎么，怕我杀了他们，你那男人要恨你？”
　　余天尧听到秦逍提了那人，仿若万箭穿心，本来已停下的眼泪又来了：“我始终是要被他恨……”抹去了泪倔强地抬头道，“可求别杀他们，就算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也，也没有人会知道的！我们不让他们离开，关起来就好。而且……而且……”余天尧用力想着理由说服秦逍，“而且，而且他，”可一想到另外一个男人，他的语气就弱下去，眼神也无法直视秦逍，只能垂下眼帘，“他，他总是疼爱他师侄们的，只要……”
　　秦逍听到这里，倒是神色微微一变，想到平日杨南丞对这个凌雪安的疼爱，倒是不假，手中多一张牌也是不错。
　　思及此，秦逍才放下手，末了却是晲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余天尧，冷冷说了一句：
　　“秦天，你别忘了你是姓秦，不是姓杨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