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焰》凤重桓

43、第十四章 冷宫

　　冽国皇宫有个名字，名曰凤凰，冽国的都城叫凤凰城。据说从上方看这座火红的皇城，就象一只展翅的凤凰。主要宫殿的地理位置对应凤凰的身体部位，如金銮殿在凤眼处，而皇帝的凤翔殿与皇后的凤翎殿则是天南地北的两对凤凰翅膀，真是奇妙的设计。后宫则是凤身处，我比较感兴趣的是凤尾处的冷宫。

　　燕国的冷宫是凤七少的后宫，那些从民间搜刮来的美人都被凤七少聚在那里，还有燕羽军的人，冷宫的存在让我知道燕羽军也是正常人也需要吃饭睡觉的地方。

　　不晓得他家的冷宫收藏了些什么。我往后瞥了眼，见那些女人全用惊恐担忧的眼神看欲往冷宫走的我——见鬼啦？

　　“皇后娘娘万万不可，那是陛下明令禁止的禁地呀！”一宫女激动地跑上来，激动地拽住我。

　　哦……禁地呀……

　　“凤翔宫不是往那走的么？”我装傻，凤翔宫冷宫一个往前一个右拐，我只是走偏了而已。

　　“奴婢带您去。”宫女说道。

　　我看了她一眼，眉眼真象那个人，以她的相似度不该只是个宫女吧？

　　“我来。”一道清冷的女声插了进去。我扭头看，凤依扯着被风吹得凌乱的短发走了过来，对那群女人冷道：“你们该干吗干吗去，我带‘她’认路。”

　　那帮女人显然知道凤依是何方神圣，又敬又畏地欠身闪人，很快消失干净。

　　凤依正是从冷宫方向而来，我向往地看着远方禁地。

　　凤依嘲弄道：“别看了，再看女鬼也不会跑出来跟你打招呼的。跟着我。”

　　转过身，朝着冷宫方向走。

　　冷宫与后宫不过隔了一道墙，却是天与地的差别。后宫繁华盛景，永远少不了一群女人的唧唧喳喳，冷宫萧条荒凉，幽怨的冷风吹得人浑身冷飕飕，象女鬼在哭。

　　青石阶上布满灰尘，四周院落陈旧阴森。我跟着凤依，这幕很熟悉，四年前第一次碰到她时，我也是这样跟在她后面逃出升天，然后摘到顾青梵手里。

　　两人停在一堵高墙前，凤依指着那院门道：“这里，出去。”

　　我疑惑地看她。

　　“你不想离开这里吗？呶，这扇门通往外面的世界。”

　　“然后投向敌人的怀抱？”

　　象四年前那样，虽说后来没什么损失，但总觉得太傻了。

　　凤依冷哧一声，嘲笑道：“麻烦的小鬼，没胆。爱走不走。”

　　我立直身子，想挑衅我？我可不吃这套。就是不走！还没报复凤七少呢，就这么没种地跑了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千里迢迢跑这里？

　　抬头注视这红墙灰瓦，目光落向一座座萧败的宫殿，其中有一座宫殿显得特别干净，与其它宫殿不同的是，它没有牌匾显示宫殿的名字。

　　我好奇地走过去，直觉告诉我将有什么发生。

　　凤依这回跟在我后头，冷冷的声音阴森森地道：“不要过去。”

　　我偏不。

　　“啧，那里有女鬼哦。”

　　鬼才信。

　　“我就说，越是与众不同的越引人注意，小七那小子偏不信，以为人人都跟他一样逆向思维，笨蛋一个。”

　　什么人到了你口中不是笨蛋就是麻烦。

　　我用力推开沉重的大门……好重！再使了一点力……使劲浑身力气……还是推不开！

　　“不过，他比常人聪明的一点是这门的设计只有他能打开。”

　　凤依幽幽的话语带着几分促狭传来……真是可恶的女人！

　　“呶，这里可以进去。”

　　凤依用脚踢了踢类似于狗洞的地方，指着道：“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咬咬牙，死也不爬！愤然地转身离开。今天才知道这女人这么恶劣！世上所有女人都象殷妃那么温柔识趣该多好！

　　不禁怀疑顾青梵看上她哪点，论容貌不如母后，论性格不如殷妃，论头脑不如……恩，大概就是看上她那异于常人的头脑吧，她专爱研究搞发明，据说做出来的药比燕羽还猛还恐怖，尤其是炸药。

　　她还是凤七少的最爱。我不怀疑她的魅力，但我怀疑凤七少的诚意。见识到他的多面性后，我已经不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一件事，包括他对凤依的爱。于是我坦白地问凤依：“凤七少对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陛下没听过一句话吗？越是得不到的越是重要，正因为我甩都不甩他一眼，他才这么爱我呀，说白了，就是贱。”

　　她冷笑着说完这番话时，我打了一个激灵。我也是今天才见识到这女人的可怕之处——最可怕的是，凤七少就这么被她玩弄着还甘之如饴！

　　“瞧你看我跟看什么似的，巫婆？呵，小七就是那样的人，从小到大活得太顺利了，所有人都对他顺从，他便以为自己成神了，无所不能，我若不治治他，真可能无法无天了。”

　　我忘了，凤依是凤七少的表姐，疼爱是有的，只是藏在心里，用冷漠包裹着。

　　“我不知道他对我的迷恋还能维持多久，至少在他还听我话前能多做几件好事吧，比如你，陛下，真的不出去吗？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下回我懒得帮你。”

　　“你这么帮我，是因为顾青梵吧？名义上，我得叫你娘呢。”

　　“关他什么事，他还不知道你被绑了呢，白痴一个，就懂得惟君命是从，两个儿子一个都栓不住，白生了。”

　　……彪悍的女人！

　　我们坐在宫殿前的台阶上，不可思议地聊起了家常。

　　“其实，比起小凡，我觉得你更象我儿子。”

　　笼罩在母性光辉中的女人都一个样，即使再冷酷再冷血都会泛起温柔慈爱的目光，比如凤依，比如母后。

　　“你可是我接生的，知道吗？”

　　啊？吃惊了一下，真不知道。

　　“你母后是个很强的女人，怀胎十月都敢到处乱跑，结果跑到中途就临盆了，虽然很麻烦，但我还是做了回好人帮她接生。那时你很幸运也很不幸，因为跟我在一起的还有阎千重……”

　　说着她陷入漫长的回忆，关于我不幸的婴儿时代。

　　顾青梵与母后珠胎暗结，母后嫁给父皇后不久就怀孕，父皇看到她心烦就把她派送往行宫。那个行宫我长大后有去过一次，就是四年前被凤依炸平的那座不知名宫殿。

　　母后知道自己怀孕后一心想逃回离国，跟顾青梵复合，但父皇不让她如意，派燕羽军牢牢守着她，其中单风炎有不少功劳，没事光看孕妇去了。

　　让人想不到的是，沉默了半年的母后在临盆前的那一天假装阵痛，趁所有人手忙脚乱以为皇子提前生产慌忙去通知单太师时……跑了。

　　因为行宫就在燕离两国边界，离阎王宫很近，出逃中的母后遇到阎千重，凤依两人，但因为逃得太狼狈，动了胎气，破了羊水，无奈之下，我只好提前来到这人世。

　　凤依跟阎王宫前前虎圣君形同姐妹，跟阎王宫关系很好，跟阎千重也是形同姐弟。那天，两人出宫踏青，就碰到了我母后。

　　而我很荣幸地，诞生在传说中的阎王宫。

　　那时阎千重才七岁，看到女人生小孩不但不害怕还很兴奋，可以迎接一个小生命的到来。谁料生出来的小孩虽丑依旧可爱，有着轻微恋婴癖的阎千重很高兴地收我为己有，残忍地将我母后丢出阎王宫。

　　说丢的一点也不夸张，视人命为草芥的阎王宫主不在意一个女人的生命，但介意那女人所能引起的麻烦。

　　单风炎知道阎王宫收留了母后，誓要闯宫要人。所以阎千重当机立断让人把母后给他送去，同送去的还有另一个婴儿——我的孪生妹妹，阎千倾。

　　原来，母后跟她娘一样也生了一对龙凤胎，一个是我，一个是日后的阎千倾。

　　我和阎千倾的关系是知道的，但一直不晓得当年那段渊源。如今才明白。

　　单风炎以为母后生了个女儿，便拿回去复命，父皇重男轻女，嫌再生一个皇子麻烦，便对外界谎称母后生了个皇子。

　　而真正的皇子我，在两岁半之前都在阎王宫里度过，夜夜在阎千重怀里睡着，在他那个莲紫楼的小房间里。

　　难怪当年我在那小房间里时觉得这四周如此熟悉，原来我曾经住过。曾经，两岁半前。

　　真是遥远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