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续缘和叹希奇之奇缘》相濡以默233

2、第 2 章

　　第二章
　　和风徐徐，吹散了弥漫在山间村庄的晨雾，阳光穿透高出山林的那一层云雾，照射在村尾山脚的药庐中，和煦温暖。
　　叹希奇的伤好的很快，本来一丝内力全无需要躺着的身体，两天以后便能下床而活蹦乱跳了，不过他的伤在脖子，且愈合缓慢，素续缘还是叮嘱他多多休息。
　　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书本，借着阳光瞧了许久的叹希奇，终于耐性磨尽，忍不住放下书本，看一眼在药柜前来来回回的人影。
　　叹希奇的记忆断断续续无法组织起来，想不起过往便也无处可去，便也暂时留宿在素续缘这边。
　　素续缘隐居的地方是个偏僻的小村落，他一个单身男子虽然常常出诊救死扶伤，并未考虑过留宿他人，在搭建这套房子的时候，除了必要的卧室书房厨房，也便剩下了药庐。
　　卧室只有一张床，自然是挤不下两个大男人的，叹希奇有伤在身，素续缘便暂时让出了卧室搬去了药庐居住，叹希奇一个人无聊，没事便到药庐这里来找素续缘，但是素续缘身为大夫并不像叹希奇这么闲，多数时候他都是要出去诊治病人，或者在药庐里磨药。
　　叹希奇的耐心并不是很差，但相对于能磨药磨一天的素续缘而言，叹希奇的性子就显的活跃很多。回头，捋了捋自己披散的紫发，叹希奇想着不好意思打扰专心的素续缘，便有些百无聊赖地坐在桌边，拿过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喝完，开始无聊地翻转着茶杯。
　　修长的手指将圆滚滚的茶杯拨来拨去，素续缘闻声回头看一眼，只轻笑一下继续捣弄自己手中的药材。
　　叹希奇无聊地发出一声声轻微的长叹，他好想练剑啊，好想碰一下兵刃啊……可惜，因为脖子上的伤，素续缘现在还不准他动任何铁器——素续缘这个人看起来温温和和的，严肃起来倒是挺有威势的，尤其在治病这方面。
　　对方总归是好心救自己，叹希奇总不好明着拂了对方的美意，只不过这样的日子也委实无趣了些啊……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脑袋里就是对剑特别感兴趣。
　　宁静的阳光打在原木桌面上，趴在桌上望着被转的咕噜噜响的茶杯，叹希奇半眯起了眼睛，眼前的光晕朦胧浅淡起来……
　　随着木门被“吱呀” 一声打开的响动，叹希奇倏忽睁开眼睛，略强的光线叫他不由揉了揉眼睛，等了少许时间恢复了精神，叹希奇视线里便清晰出端着药碗过来的素续缘。
　　原来他刚刚无聊到睡着了，连素续缘什么时候出去了都不知道……
　　瞄了一眼那黑漆漆的药水，叹希奇道：“要出诊吗？”
　　素续缘拉了拉药箱上的带子，将药碗放在叹希奇面前：“嗯，村中的王大叔被倒下来的房屋压断了一条腿，我去看看，药已经凉好了，你将它喝了罢。”
　　叹希奇端端正正地坐起来，看着素续缘居高临下模样看着他的模样，笑道接过药碗，迟疑了片刻一口气喝了下去。叹希奇对这每天一喝的药实在有些难以言说，这般难喝的药，他宁愿脖子一直痛着都不想喝，但是，看着对方那温和而一脸期待的眼神，叹希奇又不好作出什么其他举动——素续缘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非要看他喝完药才会离开，这般之下他想偷偷倒掉药也不行。
　　正为口中的苦涩皱眉的叹希奇觉得有阴影在眼前压下来，一抬头就看到素续缘伸着手将一个油纸包递到自己眼前。
　　“大约很难喝吧，这药我下的都是特别苦的药材，也是难为你了。”素续缘将油纸包展开，“这是村长今天从镇上带来的酥糖，你如果觉得苦的话，便尝尝吧。”
　　“……我不觉得苦。”叹希奇看了一眼，半晌才僵硬着说，“我也不喜欢吃酥糖。”这句不是真话，但是叹希奇心里总觉得很别扭，喝药以后要吃糖，这种事情应该是村头那几个老喜欢跟在素续缘身后叫哥哥的毛孩子才会做的事情……
　　“……”素续缘想了想，刚要开口，叹希奇却又拿过他手里的油纸包放在桌上。
　　“不过既然是带给我的，那就谢谢你了。”叹希奇又补道，“是我的东西就不能送给那些小孩子了。”
　　素续缘见此，看了一眼叹希奇，见对方一脸理直气壮地看着自己，只温润地笑笑，道：“午饭在灶里，那我出去了。”
　　素续缘在的时候，叹希奇觉得无聊，素续缘出去了，叹希奇觉得更无聊了。
　　百无聊赖地在桌上盯着那油纸包发呆了一阵，叹希奇随手取出一颗吃了口，似乎觉得味道不错，又取了一颗，然后将油纸包封好，自己慢悠悠地转了出去。
　　一方小院，临水而建，后头深山，简简单单，质朴清雅。
　　叹希奇站在竹篱之前，回头看这座小院，突然双手环膝，远目后头如墨的山，思绪翻飞。
　　叹希奇在这里住了不少时日，这般宁静简单的地方，虽然看着似乎与他处并无不同，但若细究……一草一木的布置却是别有意味。
　　一枚石子陡然打向院子里的桐树，叹希奇微一扬手，半空中的石头瞬间被碎裂，顿时砾雨漫天，击向四方。
　　砂砾击打，却是见桐树周围泛起圈圈的波纹，去势陡变，波纹却是将碎砾反弹了回来。叹希奇眸中一亮，足尖轻点，闪身避过。
　　——果然啊，这个地方看似平平无奇，却是布了奇门阵法。
　　“素续缘，你真的只是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夫？”
　　叹希奇自言自语着问道，目光又转向院子里竹篱围着的那一栏兔子——那里的兔子都是未被猎杀身有残疾而被素续缘捡回养着的，就像素续缘看见受伤的叹希奇一样，捡来的。
　　叹希奇又朝屋后看了一眼，想到那些大大小小分开养着的动物，回想自己当初像参观动物山林一般的吃惊表情，又不由自我一笑，“何必深究呢……”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过往不是吗，如果不是像他自己一样想不起来的话……
　　“哎呀，动了这里的阵法一定会被主人发现……”叹希奇突然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皱眉一副苦恼的样子，半晌之后抬头看天，他突然又道：“好像发现了也没什么——我得去找点乐子~”
　　言罢，转身又闪出了院落朝着山里行去。
　　许久之后，山林一阵动荡，禽鸟飞散。
　　峭崖间，流瀑边，一个男子，坐于突出的巨石之上。
　　他紫发披散，青衣外罩薄薄的轻纱，衣袍宽大，腰未束带，他的足下未着寸履，纤细雪白的足踝于半空中一摇一晃，一阵风过，便见袍角猎猎、紫发飞扬，合着男子身后的飞流喷珠、云雾缭绕，他整个人都像要展翅的青蝶，随风飞起。
　　素续缘踩着石子路上山，便是看到这么一副场景，不由呆愣一瞬。
　　定了定神，刚想唤一声，却见巨石上的人朝他望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朝他招招手，又将脑袋瞥向一方。
　　素续缘慢慢走过去，叹希奇朝旁边挪了挪位置似示意他坐下，素续缘瞧着叹希奇，叹希奇的长发去了金饰散着，似乎不久前刚洗过，尾部流着晶莹的水珠，随风轻荡着。
　　他原本身上的那套红白金镶嵌的衣物早已因破损而扔掉，现在他身上的衣物是借用素续缘的，素续缘虽然秀气，但身形相对于纤细的叹希奇而言，稍显魁梧，所以他的衣物亦然，青色的衣服穿在叹希奇身上，稍微宽大，衣领微微滑下，露出叹希奇雪白优美的脖子和锁骨那一片。
　　精致的锁骨，在橘金色的夕光映射下，像是太湖石一样通灵剔透、秀逸俊俏。
　　觉察到身侧之人没动静，叹希奇转头：“你愣着做什么，赶紧坐下看戏。”
　　心中划过异样的感觉，素续缘忙不迭撇开视线，却见叹希奇说完这一句就转过了头去，心内不知为何稍稍吁了口气，素续缘上前坐在他空出的地方，顺着叹希奇的视线看去，却是吓了一跳。
　　远方平地，寂静潭水，一个白发少女将自己整个人都浸在水中，少女的发丝像雪一样的白，却穿着一身鲜血一般红的衣，流瀑影响，听不见远处声响，却依稀可见少女嘴唇开合，似乎是在吟唱什么，唱得满面凄凉，鲜红的衣料吸足了水，像只沉甸甸的手，将少女往水中拉，少女却毫无挣扎的意思，就那么一点点地任由自己沉入水中……
　　刚坐下的素续缘见此，刷的站起来，急匆匆地便要下山去，却被叹希奇一把拉住：“看戏要有戏外人的姿态，素续缘大夫，冷静点，要救人也是要对的对象。”
　　素续缘回头，却是叹希奇朝他眼神示意向别处：“不妨看看那边。”
　　顺着叹希奇的视线，素续缘看到个男子倏忽出现在视线里，急匆匆地施展轻功，轻点水潭，一把抓住少女胸前衣衫，将人拎出了水面，狠狠地往石子滩上就是一掼。
　　“这……”
　　素续缘不解看着叹希奇，叹希奇笑意盈盈地朝他勾了勾唇：“我刚刚看了很久，我猜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素续缘又转头，就是看到那男子反手就一个耳光将少女扇趴在地上，嘴上不知在骂些什么，于是有些犹疑着看回来，却又见叹希奇看了那方一眼补道：“爱之深、恨之切。”
　　叹希奇满面戏谑，却是一双紫眸幽深，神情莫测。
　　素续缘思虑片刻，还是又顺着叹希奇的手，默默地坐回了石头上。果然一会儿后，红衣女子昏天暗地吐了半天水，男子见她抖的厉害便立即脱了外衫给她披上，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不管对方如何挣扎，只伸手抱住了她起来，少女挣了半天不肯起来，两人推搡一番，终究是男子服了软，只默默拥着少女，夕阳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拉的长远。
　　“这就结束了……”叹希奇突然摸着下巴道，“有点无趣。”
　　素续缘问道：“你想看什么？”
　　“那把匕首居然没用上，啧，我还以为起码要见点血……”
　　“你觉得那样很有趣？”
　　叹希奇看了一眼素续缘：“不，起码那样给了那把匕首正确的存在方式，不然，它跟着那个女子大老远来这山里还被扔掉，实在太可怜了~怎么看，那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匕首。”
　　素续缘突然很好奇：“这么远你怎么看的出那把匕首削铁如泥？而不是一把钝器？”
　　“如镜的刃身，一眼就是冷气森森的，刃剑处只要动一下，就会凝结着一点寒光，这样的情况只有在刃身极薄极锋的情况下才会发生，很明显，这无疑是把极好的匕首。”
　　素续缘远远望着那把孤零零落在平地、快成一点的匕首，想象了一下叹希奇的形容道：“你对兵器研究挺深的。”
　　“我刚刚是瞎掰的。”
　　“……”
　　“那么远怎么可能看得出，我想正常人都不会相信我刚刚说的吧，你这么配合我做什么。”叹希奇歪头微笑，鬓边的紫发散在肩头，神情狡黠，挂着惯有的笑容，邪坏邪坏的，“太阳快下山了，该吃饭了……”
　　“咳……”素续缘微微一愣，在心里不断催眠自己刚才的确没有相信他，刚才真的一点也没有把他的胡言乱语当真，才接过话题道，“我便是为此而来。”
　　一扬眉，叹希奇扬手撩发，宽大的衣袖便顺着雪白的手臂划下，看着那两人消失的远处突然道：“你说人世间的情爱真的能到这种让人要死要活的地步？”
　　素续缘沉吟，半晌之后，素续缘道：“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叹希奇道：“刚刚听那个女孩唱歌唱得太凄凉，忍不住想问问。”
　　素续缘道：“这么远，能听到吗？”
　　叹希奇回头朝他一挑眉：“这是一种感觉，就像见深渊便知道下坠之速，见饿殍便知世间残酷，见那个女孩的形容自然也能知道她唱得歌有多凄凉。”
　　素续缘想了想，温和的眸子染上点笑意，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看来你经历过？”叹希奇好奇道，长魅的眉扬的更挑了。
　　素续缘尴尬的一咳：“咳，那是戏文里写的。”
　　“哦？”叹希奇歪了歪脑袋，轻笑一下，调侃道：“想不到除了医书以外，你还还会有空看戏文~”
　　“咳，闲来之时，才瞧得两三篇，压在箱底，你若想看我今晚便找出来。”
　　“免了，戏文之所以为戏文，便是空口戏说，自然是骗人的。世间之人谁会为了情爱而死活，贫者忙五谷，达者求权欲，人有亲朋、师生，生为何人为何责，情爱不过人情一种。为其生生死死，不觉得可笑？”
　　“戏说亦是真说，不过是你未感同身受。”
　　“那最好我一辈子别有这种感受。至于那个女孩，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也可能是她……”叹希奇又转过去看了一眼山林尽头，长长的睫毛被夕阳余晖染成金色，默了半晌，叹希奇又接道，“大约是她也太闲了吧。”
　　“噗、呵——”素续缘闻言不禁莞尔，忍住笑意，道，“你这般洒脱自是不会。”
　　“承你吉言，嘿，饿了，赶紧走吧。”起身，一双赤裸的足就轻点石块，转眼就离开几丈之外。
　　“愣着做什么？”叹希奇不解地看着素续缘，“你不是来叫我吃晚饭的吗？”
　　“没什么，我这便下来。”素续缘又摇了摇头，将方才那人回头的模样从脑海里挥去。
　　晚饭的时候，叹希奇正为每天一喝的鱼汤苦恼的直想敲筷子的时候，一个人就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
　　“续缘哥哥，续缘哥哥，你看我今天抓的鱼~”一个挺秀丽的少女，穿的是不同于这个宁静地界的贵气，却带着咋咋呼呼的冒失，就那么闯了进来。
　　在见到桌前的叹希奇的时候一双眼睛睁的老大，似乎吃了一惊，少女脱口就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