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三人行》三月惊喜

9、临时替换

　　辞去了乐队主唱的兼职之后，和Julia一样，夏夏再次加入了无业游民队伍。

　　暂时按下没有收入、没有工作的心，夏夏每天给自己做丰富的五菜一汤，竭力每顿吃两小碗饭，试图通过自身的免疫力和强健身躯，来增加宝宝的营养和抵抗力，希望它牢牢扎根在她肚子里。

　　虽然现在的状态和之前一个月前几乎没啥差别，她依然没有工作没有收入，依然离异单身肚里还有一个孩子，依然前途未卜，但是，经历过了一个多月的主唱生涯，经过了那个晚上和艾克斯张聊天之后的焕然重生，她感觉自己似乎有点不一样了，而且是可喜变化的不一样。

　　有时，她会多做Julia的一份，有时她胃口特别好就会把饭菜全部吃光就留不下给Julia了——但无论如何，饭菜都留不到章家明那，因为不管剩多少饭菜给Julia，这个十几年没吃过正宗中国菜的姑娘都会一扫而光，然后过足了口腹之欲，隔十分钟再呕出来，当然这一切都是悄悄进行的，不然夏夏可要心疼坏了，心疼自己做的菜糟蹋了。

　　章家明一般都是以泡面和食堂打包饭菜为生的。对于夏夏的精湛厨艺，他当然也很佩服和羡慕，但是在他的理解里，饭首先要以吃饱、其次以营养为主，再好吃的菜，再怎么也就是个菜，能好吃到哪儿去——当然，那是在他吃过夏夏做的菜之前，之后，他再也不那么想了。

　　有一次，Julia晚归，夏夏难得那天胃口也不好，正好章家明的泡面吃完了打算出去买，夏夏便邀请他吃了一顿。章家明风卷残云地把五菜一汤扫了精光，连糖醋小排的汤汁都没浪费，只差将盘子舔干净了。经过这一顿，他可以科学而辨证地总结，菜和菜还是有区别的，好吃的菜的确能上天。

　　当章家明埋头卖力地扫完桌上全部的菜和饭，终于得空抬头，看到夏夏还在费力地咽着那块咀嚼了很久的红烧肉时，他忽然意识到，有事发生了。

　　“你的脸明显圆了。脸是人身上最晚显胖的部分，所以，你体重肯定超标了。”章家明抹抹嘴巴，断言。

　　“那不是很好吗？我要多吃，才能保住孩子。”夏夏精神不济地继续嚼着那块几乎已经发白的红烧肉，就是死活都咽不下去。

　　“很好？不好！尤其对你来说，一点都不好。问题很严重。”章家明一边自觉收拾碗筷，一边下结论。

　　夏夏有时真的不明白章家明这人的脑回路到底是怎样的。明明是在说着这么严肃严重的问题，他怎么还能举重若轻地做着如此家常的动作收拾着碗筷呢，难道不应该是把饭碗推到一边，双手郑重地放在桌前，和她促膝相谈、认真解释吗？

　　夏夏负气地夺下了章家明手里的碗筷：“别收了。坐下！”

　　章家明对夏夏说了一堆医学名词和导致他推断出问题严重的思路和原理，百度搜索出身的夏夏听不太懂，这时她才质疑起那些说妇产科是含金量最低的科室的那些专家来，妇产科也很深奥！总之，最后，夏夏自己理解下来的噩耗就是：母体太胖，危及胎儿。

　　她勉强记下了几个危害性，比如：妈妈太胖，得妊娠期糖尿病风险增高1.5~20倍。尤其容易并发妊娠高血压综合征，较正常人群高2~3倍，这病恐怖，一旦得了，就不得不提前引产，因为胎儿死亡率很高。还有什么各种流产、滞产，新生儿死亡率之类的，总之，听来听去，都是死路一条，简直惊出了夏夏一身冷汗——她没想到，自己拼命吃本来是想给孩子保命，却不知道每吃一口就几乎是让它送命。

　　章家明深信“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古话，当场给夏夏开出了治疗方案“少吃多运动”。这个方法听上去无甚稀奇，夏夏还是深深感激，因为她知道，发现问题通常比解决问题更难。

　　Julia最近很勤奋，拼命往各大片场跑。原因是，她在上次去片场时，碰到了一个知音，一个和她一样的美籍华人，毕业于李安母校、纽约大学电影学院的女生Alice。她比Julia早半年回国，现在依然停留在演路人甲和尸体的阶段，但是，她为此结识了几十个选角副导演，手里一堆名片，都能打扑克牌了。

　　和她一比，Julia顿时觉得自己矫情了。人家沪飘经历比自己长、长得比自己好看、学历比自己还好点，虽然也是时运不佳，但依然对中国的演艺圈闯荡生涯充满信心，觉得“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自己才受挫碰壁了两三个月，就这样打退堂鼓，简直太不应该了，就连Alice的师兄李安大叔，不也靠老婆养了六年，才终于接到第一个小活的吗？

　　自此以后，Julia就开始心甘情愿地每天跑片场跑，面试不成功，累积点人脉啊。

　　这天，她刚到一个市内的拍摄点和Alice汇合，两人捧着全家的馒头和关东煮吃得起劲，交流着，今天两个尸体的角色，不知道能不能花落她们两人身上。Alice出演尸体之一应该没问题，因为今天的选角副导演是她认识的，而剩下一个尸体的角色有几十个人竞争，Alice安慰Julia：“没关系，我和副导演打过招呼了，她说会优先考虑你。”

　　Julia惴惴不安，一会儿觉得，这可能只是Alice安慰自己的话；一会儿又有点小激动，如果这次能选上，可是自己在中国的第一次上镜呢。

　　两人正赶时间狼吞虎咽着，忽然，有人递过来一瓶水，Julia抬头，顿觉被雷劈中了。又是这个杜强森！

　　杜强森为了请她当英文私教，竟然孜孜不倦地又追到片场。他本来也不想这么变态的，但今天正好休息，出门溜达时正好看到Julia走出小区大门，他鬼使神差地正好跟上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杜强森憨厚地笑：“别噎着。”

　　Julia不耐烦：“你有完没完？以前是健身房和家里两头堵我，现在都追到片场来了。有句话我本来一直不想当面和你说，但你逼得我不得不坦诚相告了，你这人真的很不识趣，很不识相！”

　　杜强森也很疑惑：“你竟然来这里当群众演员？很苦的！我高薪请你当我的英文口语老师，每天不超过2小时，800块，怎么样？按次结清！”

　　Julia此时简直火冒三丈，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狼狈的生存状态被最看不入眼的杜强森看到了，还有一方面是因为她觉得和此人的对话简直对牛弹琴，他懂什么叫艺术什么叫理想吗，只知道钱钱钱！

　　Julia一扭头，拉着Alice转身就走，Alice还对Julia挤眉弄眼：“你的追求者？看着不错啊！很man！那身材，都比得上老美了。”Julia回头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杜强森一眼：“别提他了，这人简直阴魂不散。”

　　两人到了片场。Alice顺利地入选了第一个尸体，还有七八句凄厉的长台词，便于她发挥一下实力；剩下那个有三个字台词、死前问一声“为什么”的尸体，副导演在Julia和其他两个人之间扫来扫去，最终还是选中了Julia。

　　Julia觉得自己简直像在做梦，背了那么久，今天终于好运气了一回。到底今天是什么好日子！隐隐地，她内心竟然划过一个念头：难不成这好运是杜强森带来的？都说傻人有傻福。难道，今天他的傻福跟着沐浴到了她的身上？

　　她赶紧摇摇头，赶走这无稽的念头，开始专心研究，一会儿如何中枪、何时说那三个字台词“为什么”，以怎样的语调语气，在怎样的时机倒下……

　　这一场戏，在片中的情节是，变态连环杀手随意枪杀了路上偶遇的第15个女孩，仅仅是因为她们共同的特征是穿着红衣服，便轻率地在一个雨夜把她杀死，如同契诃夫的《海鸥》里，他们出于无聊随意地枪杀了一只海鸥。

　　演变态杀手的男二，状态不是太好，虽然Julia演得很到位，但因为男二的关系，这条镜头怎么都过不了，NG了好多次。Julia直挺挺地躺倒在地至少十来次，而且是脸朝下在凹凸不平的硬水泥地上。

　　看到Julia毫不在意地拍拍脸上的尘土和泥巴，爬起来继续精神抖擞地拍一模一样的镜头，杜强森觉得这工作简直太TM没劲了，他怎么都想不通，Julia为什么不愿意在一个安静的、有点情调的咖啡馆里，教自己说说英文，赚点轻松的钱，而情愿在这样的水泥地上摔一次又一次，还被导演喝骂。

　　直到这时，他才猛然意识到，这个叫Julia的姑娘，没准还真是个货真价实的老美，虽然之前他一直觉得她是个英文说得很好的中国姑娘，从来没拿她当外国人看过，但现在，他觉得，自己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她。

　　当杜强森忍着心里的强烈不适，勉强在现场看完了Julia拍的第十次还不知道是第八次镜头，导演终于叫停，满意的表情，他赶紧冲上去，扶起Julia，刚想说几句，但又不知该不该在这时候继续英文私教的话题，一犹豫间，就看到Julia有点紧张地望着不远处，有个年长的女人正在和导演咬耳朵低语，导演一脸恭敬表情，甚至带点谄媚。

　　导演一脸惊愕然后屈服最后下定决心甚至欣然的表情，在转瞬之间的5秒钟之内完成，让影视行业的门外汉杜强森，深深领略了这个行业专业人士的惊人之处。

　　导演放眼片场，巡视一周，忽然，在看到杜强森时眼睛一亮，只差狂热了，赶紧朝着他冲过来：“身高、体重多少？”杜强森一脸愕然，还来不及反应，Julia却小心翼翼地捕捉到了什么信息：“导演，有什么问题吗？需要再重拍一遍？”

　　导演激情四溢地阐述着刚才那个年长女人、某著名悬疑剧女编剧的思路：“编剧老师新改了一场戏，为了突出变态男杀手男二的厉害，最后一个被杀者，不再是一如既往的穿红色衣服年轻女子，而是改成一个强壮的中年男人被杀，这可以增加案情的悬疑度和难度，当然最终也是为了剧情的起伏和凸显男主的智慧。”

　　“那我刚才的全白拍了？”

　　“什么？我像中年男人？”

　　Julia和杜强森同时开口呐喊。导演选择在第一时间忽略Julia、安抚杜强森：“关键词是强壮，男二需要杀掉一个强壮的男人，你很合适。来吧，就你了。各部门，各就各位，第35场，第8个镜头，做好准备。”

　　杜强森人生中第一次的触电生涯，就在如此仓促而意外的情况下完成了。没想到，效果竟然不错，导演都觉得惊喜，在得知他是退役足球运动员之后，深以为然：“难怪你上镜压根不怵，踢球的嘛，每场比赛都要转播，被动上镜成百上千次了吧！”

　　杜强森莫名其妙就做了一回演员，虽然只是有三个字台词的尸体，本来，倒也不失为一次有趣的人生经历，但是，一想到因为自己，Julia失去了这几个月来唯一的一次演出机会，而且毕竟人家是专业演员，自己却是第一次来片场，他又觉得非常地自责和愧疚，仿佛她的机会是因为自己才失去的，他甚至有点后悔，要是没追她来片场就好了，就没这个意外发生了。

　　为了弥补歉意，他用了十二万分的诚意请Julia吃饭，回报他的，是Julia轻轻的一笑：“我本来还以为，你是我的福星呢。没想到，却是煞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