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wliet》Tingi

5、Chapter 5

　　然後日子一直过去，平淡如水，无色无味隐隐泛著微妙的清甜，连匆匆过驹的光阴也布满美妙的人生色彩，每一下风声每一顿叫嚣变为动人无比的乐章。

　　L和绘琍纱的事未为繁华的世界带来小插曲，前者没有隆而重之花费钜款仿效古欧洲建堡垒让绘琍纱正式当白雪公主，後者安安份份尽忠职守担任梅罗的小保姆，也没有穿起不合时宜的公主袖黄纺裙迎合男友口味。偶尔跟华尔密看看画展受命带著被皇家华丽丽牌巧克力重度收买的梅罗，不然背後就钓著一只怨念横生的熊猫宝宝，与绘琍纱十指紧扣同时用眼神跟死心不息的落败王子干架。

　　十只手指紧紧绞在一起，连指尖都缠绵地贴著彼此血脉沸腾的温度。他喜欢握起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碰触的时候激起无可言喻的情感，像童话的王子对美丽的公主一往情深。

　　每一段惊世脱俗的爱情该从牵手开始，然而L和绘琍纱不免有点特别，除非你把演舞台剧的一次算进去，否则就正常情况而言，他们是先接吻後牵手的。跟故事里王子先吻公主然後再相爱一样。

　　如有雷同，实属必然。

　　L和绘琍纱宣布交往，最不能接受的不是骑在露台嚷著要自杀殉情的华尔密，而是流著两腔瀑布的华尔密後援会会长A小姐，摇撼著绘琍纱同时咬著手帕痛斥她不爱惜自己的人生，嚎哭著凄喊她实在弄不明白跟熊猫杂交到底是那门子的喜好。几经安抚後，她吸起两尺高的鼻涕，指著白雪公主的绘图册断言，绘琍纱一定是被下了蛊才会放弃华尔密，她要拼上爷爷的名号为这可怜的女孩儿解除毒咒。

　　L光火，他的出生证明书完美地证明他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你不要诬蔑他！L才没有下蛊！』第七十九次的解释带著明显的火药味，A小姐仍然选择性失聪对L拿刀挟棍。L轻巧地躲开飞过来的九节棍，跳到绘琍纱身边，拔出嘴里的棒棒糖，道：『绘琍纱跟我交往跟你有屁关系？你这只多管閒事的死肥猪，捧著三层饱和脂肪讥笑我的黑眼圈。』

　　奶奶说，只有事实才叫人勃然大怒，这个道理说得很对。

　　『L我要杀了你！！』

　　除此以外，华密之家没有大风波，如果不把华尔密半夜发现绘琍纱在L的房间然後失声惨叫，吵醒孤儿院的人以为他被谋财害命的蠢事算进去，L对这样的结局尚算满意。尤其办公到三更凌晨，绘琍纱端著甜品翩然而入的婀娜身影，在暗偌的房间彷若一抹抓不住的闪光体，真的可以美丽得让他心跳加速，吮著姆指走好久的神。

　　然後她伸出双腿让他躺著休憇，长眺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梳理他凌乱的黑发，从指端到手掌浓浓染上依恋的墨色。

　　L的味道、L的气息、L熟睡的姿势、L微微打鼾的鼻音…绘琍纱在垂头贴著他凉薄的宽额，她的黑头发和他的纠结一起，上一辈的人说，宽额头的人特别有智慧。

　　她趁他听不到的时候压低声音偷偷叫他宝贝。

　　绘琍纱的体贴温柔从甜点搜购到钟点按摩应有尽有，作为L的女朋友，为了掩人耳目，约会的次数少之又少。姑且不论他忙於埋首查案，私人时间本已少得可怜，就是难得休假也不一定黏在一起，绘琍纱说，她在练习开枪，而且颇有成绩。

　　「甚麽？」思绪围绕太阳系一周才慢吞吞回到脑子，L有生以来第一次怀疑自己优良的听觉。绘琍纱关上泡红茶的炉火，回头的璀璨表情依然纯洁像邻家小姐姐，很有绑著围裙烤曲奇饼的一种纯朴小家女孩味道。然而这个纯朴的香草味突然告诉他，L，我学会开枪了。

　　「不过，眼界还不很准。」L无法想像这个弱不禁风的可爱女人转眼变成辣手女探，这是他不期待，也不喜欢的事……这不是他预想的绘琍纱，他不记得他要求女朋友成为了不起的精英神枪手。她摆出开枪姿势，笑道：「所以暂时不能让L看……梅罗说，你的眼界很准。」

　　「哦…掌握了窍门的话，很容易。」在红茶多加十颗方糖八盒奶精，对他来说有效保持冷静思考。满以为绘琍纱会缠著他倾囊相授，她却笑笑倚在他的背脊上，说：「我不要你教，我自己学得懂。」

　　她的气味从後颈传过来，虚缈的香甜让L满身毛胴悚起，当下扳过她的头来亲吻。他很迷亲吻她的质感，因为爱情总是包括唇齿相依，他的唾液跟她的混在一起，说的时候一副很恶心的样子，做起来却甜蜜的骨酥肉软……人总是这个样子，用一堆堂而皇之的词汇，修饰最原始的需要。

　　譬如绘琍纱爱L，用不著喧问要是他不是世界第一侦探要是他不才华横溢要是他是窝囊废，你还爱他不爱？也譬如华尔密问L，如果绘琍纱不漂亮不温柔不体贴不善良不懂做甜点，你还爱她不爱？

　　说爱的，首先是说谎。

　　没有这些特质，他就不是L，她也不是绘琍纱, 两人失去吸引对方的特点还谈甚麽至死不渝？才子佳人本来就不是浪漫的爱情喜剧，地老天荒建立在年轻貌美时的刹间情动，没有这个开关口……L和绘琍纱不是自欺欺人说仍能情深爱上的大骗子。

　　只是L感觉很挫败，绘琍纱学枪械等於告诉他，其实他没有给她很大的安全感。

　　L说，他要到纽约出差，不知甚麽时候回来。

　　离开的时候微笑往她的额尖吻去，冷冰冰地带著巧克力的甜味。对於朴克脸而言这是最大的极限，除了表明他在乎绘琍纱便再无意义，当然还有逼出华尔密满不是滋味的神奇功效，虽然看著觉得很爽，但L还是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堕落到无聊得不可救药的地步。因为绘琍纱对L深深著迷是天地皆知的事实，然而没有人知道与此同时她亦为他忧心如焚。

　　她在地下室戴著耳罩拼命练习开枪，虎口裂了流血了忍忍就过去了，她不射中红心誓不甘休。L不是寻常的优秀少年，他是名满天下的侦探，是充满罪恶的世界的唯一光芒，清扫罪孽的同时亦置身黑暗，想取他性命的人多如天上繁星。的确绑架警觉度一流的L属於不可能任务，却不代表绑架弱质纤纤的她的困难指数同样高企。她不要变成L的负担。

　　她明白她随时有生命之虞，这是跟万人景仰的L交往的後遗症。她没有逃避的馀地。

　　大钟响了四下，晚上六时，在地下室看不见天色昏暗。她急急放下手枪，用随便缠住伤口便去准备梅罗的晚餐，岂料一踏出地下室立刻跟L碰个正著。

　　「你、你不是出差去了嚒？」他的目光准确地射向缠上绷带的右手，她马上插进裙袋，究竟晚了一步。

　　「我说不知甚麽时候回来，不代表一定逗留很久。」L抽出她的手看了好久，神色算不上难看，反正他从来是一号表情。可是绘琍纱知道他不高兴。

　　他用力掐住她的手腕，眼神沉滞有著轻微的精光。她呼痛，小小小小声的呻吟，他没有放手。

　　十八岁还是太年轻的孩子，把爱情想得太天真太浪漫，以为找到触动心灵的异性快乐便能永垂不朽。可惜相爱再深始终是独立不相连的个体，他的思想她的心事若不能靠言语沟通，只能化作一场凶猛的暴风雨。这个看似肤浅其实意义深远的道理，让每对初恋的小情侣挤出眼泪拼出伤口，大声疾呼我是为你好，对方却无法领情。

　　男人说，我想你怎样怎样。
　　女人说，我想你这样这样。

　　出发点纯粹善意，结局却常常使人痛苦。L眼中的失望刺痛了绘琍纱，绘琍纱眼中的柔弱激动了L。她哭泣的时候其实不像天真烂漫的白雪公主。

　　「L，你干甚麽？你弄痛了我。」

　　她滚来滚去的眼泪像没有加糖的咖啡，让他的眉头不自禁皱得好紧，那味道沉到胃里都是一阵不舒畅的辛酸，他的心脏倏地收紧，L相当确定他的心脏健康正常没有毛病。想来想去这种不讨好的感觉跟小说写的“心痛”相差无几……书本的狗血情节发生在他的身上，L觉得自己倒足了十世大霉。

　　绘琍纱的手腕上的血流到他的指间，沿著手掌边染上他的白衬衣，他松开一点，道：「不准学这种无聊的玩意，听到没有？」

　　L没有听过绘琍纱跟他说不，所以意想不到她的拒绝会让他如此恼怒异常，尤其刚才梅罗加油添醋说她的枪法烂到几乎可以打中自己，换了别人他当然觉得有趣，为甚麽向外的子弹会违反物理定律往後回旋，但换了是她他只有担心。她以为他听不见才鼓起勇气低低呼叫的亲腻轻唤，其实他每一个晚上都听得很清楚，虽然他没有回应，却不代表在他心中绘琍纱没有同等地位。

　　绘琍纱惨白著脸争辩她有她的坚持。「我是笨手笨脚，但不表示甚麽都学不会。」她不希望自己成为容易中伏的笨蛋，她不要成为被悍匪绑架後哀哀求援的蠢才，为L增添麻烦。

　　无论L明不明白她的心意，他想著只有让绘琍纱永久保持温婉天真的一面，閒时烤烤蛋糕跟小孩子玩玩捉迷藏，任何时候都能快乐地露出白雪公主无邪娇娉的可爱笑颜，虚构的公主一笑招蜂引蝶，他的公主一笑让他疲累的脑神经泊岸归航。

　　她的作用就是这麽简单而别人无法取替。他愿意无条件负责她的安全，虽然L没有宣之於口，可是她应该明了这麽天经地义的事，她是他的女朋友，她的事跟他密不可分。无奈这一刻意见相佐，绘琍纱拒绝饰演他掌心里一块温柔娇弱的小家碧玉。

　　L有点不屑，自古到今只有王子为保护公主征战沙场，从来没有听说公主为爱护王子上马出征。

　　「你不是这块料，学了有甚麽用？」他不告诉她，其实他是担心她的安全，不愿意看见她受伤，也不喜欢她勉强自己……L认为他的表达已经够明确，他的出发点是为她设想，那就很足够，他认识的绘琍纱从来是听话乖巧的好女人。

　　「你就断定我不是！我学了自然有用……你不见得甚麽都能管我！」她不想告诉他，她是为了不要成为他的担子……他是全世界的L，是拯救罪恶的唯一希望，不能为了她分神担心……她想当匹配他的机警女人，不想成为只会烤甜点奉承他的花痴，如此而已。要是绘琍纱直述陈词，也许L会感动会息怒会……会怎麽也好，无论如何，不会使没有高光的黑眼睛一下子火光熠熠。

　　「那好，我不管了。」

　　他从她的身边擦肩而去。绘琍纱回头泪眼婆娑凝看他的身影，迷迷蒙蒙化开一片，但依然伛偻著腰依然发乱鞋松，依然是那个会抱她吻她睡在她的腿上的L…她认得，却突然划出一道距离，她在彼方追不过去。

　　相识四年、相恋半年。

　　第一次吵架後，当晚L把一切工作统统推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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