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妄歌》风回鹿转

5、第四章

　　通报的侍卫还不明觉厉的立在大殿上，低着头，一动不敢动，朝上的文武百官倒松了口气，终于把这活阎王送走了。

　　不同于重央城大殿的诡异寂静，此时远湘的城门内群情激昂。

　　连续一个月了，远湘的叛乱持续了一个月了。

　　远湘是个偏远的地方，至少在云封翼现在统治的这个重央王朝的地图上，远湘是最邻近南海的一个繁华的都城，盛产海鲜，这里的人基本都是靠海为生。百年来都未曾听过“起义”这个词了，现却无端惊起，声势浩大还没有走漏一点儿风声。照这进攻的兵量，还有兵队素质，可以说是“军队”，招兵买马、操练军队，至少要花几年的大事，居然传出没有一点儿消息，就像，就像凭空冒出的，无从查起。

　　【沈戚到远湘的一个月前】

　　突然暴起的战乱，打的重央城里的人措手不及，云封翼看了远湘城城主的急书才知道，接着就收到了兵部的文书。当晚洵礼也收到了消息，直接就冲进了云封翼的大殿，伸手想挡的太监直接被一身甲胄的洵礼生生撞开了，也顾不得冲撞了圣上，洵礼疾步踏入室内请战却被云封翼压到了早朝再议。“起义”，荒唐，他都多少年没在兵部史书上看到这两个字了。

　　本来也没多在意，“起义”，对于满朝文武已经近乎是一个很陌生的词了，对于这场“起义”，起初大臣们也就惊讶了一下，但是很快平静下来，在他们想象中就类似是小孩子调皮，大人管的太久了，总要反抗一下，无关痛痒，徒有声势而已，只要大人脸色稍微严肃些就能镇住。

　　洵礼当时在殿上请求派兵镇压的意见也被大半朝的文官拒绝了，文官大多是没在意的，远湘又不是没有军队，还没必要洵大将军出手。再说这次起义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就是一群农民组团闹一下，武器不就是是榔头、铁锹、扫帚，简直是蜉蝣撼大树，不自量力，怎能和军队比。

　　但是谁知道，不止是第一场措手不及，之后每一层都反抗的如此激烈、如此措手不及。

　　第一次和起义军交手的时候，远湘的士兵都漫不经心的，想着早些打完回家抱会儿老婆。当真正动起手时，将士们却都蒙了一脸，这......确定和他们不是一个军营里出来的？远湘城头上的指挥将领看着也愣了，不应该是身穿粗布麻衣，手握铁锹铁耙的农民么？如果把身上的甲胄换个颜色，那估计连他都分不清哪个是自己的兵了。

　　打完这场仗后，城主立即修书一份，快马加急送到了皇宫内，信中请求支援却迟迟不见援军。

　　【沈戚到远湘的七八日前】

　　洵礼再次直闯皇宫，转入大殿内厅的时候，云封翼正在死死地揪着兵部的奏折，指节都泛白了，散了满地的奏章，落入目的满是“远湘”“起义”“派兵”“镇压”等字，洵礼脚步顿了一下，云封翼也不知是要做给洵礼看得还是只是为了宣泄一下怒意，生生的将兵部的上书撕了，残片零散的连着厚重的封面落在地上，几声闷响，门边杵着的两个小太监头更低了。

　　云封翼抬起头，怒意染上了眼角，苍白的脸上可见的红晕，漂亮的挑花眼更加妖艳，凌盛之气直逼人心。

　　洵礼看着云封翼盛怒的模样，停下了步子，就候在了门外。

　　云封翼缓了缓怒气，“进来！”

　　“臣冒昧参见，请皇上赎罪。”洵礼放缓了步子，绕过地上的奏章，屈身行礼。

　　“远湘，调兵五万！”云封翼仅仅说了几字便不再多说。

　　“臣接旨，臣先行告退。”洵礼知道，他现在要去的是远湘，带着五万兵力，去挽回局面。

　　洵礼离开后，殿内只剩下了云封翼，“宣朕旨意，召众臣觐见！”云封翼的话，字字砸在殿内。

　　太监看着云封翼起身拂袖，带起猎猎的风，慌忙低下了眼眉，唤了声“喏”，慌慌得就逃了。另一边的小太监偷偷瞄了眼也立即低下了脑袋，待云封翼踏着盛怒的步子走了后才偷偷呼了口气。

　　我倒想看看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来！云封翼将怒意全撒在了脚下，步子沉闷的响在殿内。

　　被撕碎的奏折的内容所有意思总结起来就两种，请求支援和反对支援，很巧的是兵部和武官全同意，文官全反对。云封翼越看越怒，真应该把这些在家高枕无忧的文官派去前线体验一下，就远湘送来的第二场仗的战况看来，情况紧急，兵力不够，反攻无力，第一次感觉国威被这么挑衅。

　　第二场仗打的远湘守城士兵溃不成军，打的远湘将领措手不及，打的重央百官阵营两立，打的洵礼夜不能寐，打的云封翼龙颜大怒。

　　正午时分，虽然入秋了，但是太阳还是高高挂在正空，繁杂厚实的官服罩在身上理应有些热，他们倒希望再多穿几件。云封翼坐在龙椅上，不动声色，殿下满朝文武，也不动声色，云封翼低头看着下面的人，下面的人低头看着地面，一时间气氛很凝重，冷到极点。云封翼抿着唇，单手托着下巴，他现在很生气，气的想砸了这大殿，气的想骂下面这群人，气急了反而什么都不想做了。但是此时无声胜有声，殿内连呼吸声都听不到，没一个人敢动。

　　云封翼让人叫来了还在饭桌上的大臣们，还特地避开了他动不得的老臣，说是有要事需要众爱卿一起定夺。这吃饭的点，不吃饭找人谈事，那肯定没好事，就算知道没好事，也不敢不去啊，皇命如天，此时软玉在怀，左拥右抱也只好最后摸两把，谁知道这没好事是不是丧事呢。

　　等了快半个时辰，等到冷汗直下也没等到皇上一句话，想出声的瞥了眼皇上冷着的脸又把话吞了下去。终于等到皇上开口了，却是“武官们都还没吃饭吧，天也有些热，朕体恤你们征战疆场，奔波劳碌，兵部最近也挺忙，就允你们先退了。”

　　一盆冷水浇在了另一侧文官的头上，有心的都知道皇上的目的了。

　　武官和兵部受宠若惊的告退出了殿，长吁一口气，留下两排背影僵直连想都不敢乱想的文官。

　　“咳，咳嗯。”良久，云封翼清咳了两声，惯例是要开始说话了，下面一群人立马头抬起些，竖起耳朵听着，期待着快讲完回家吃饭。

　　云封翼是说话了，“你让御膳房多做几道菜，开胃些的，再做一份上次的糕点，糯米凉糕，栗子糕，金糕卷，还有玉子酥，告诉李厨娘，朕要吃她炸的藕团，糖醋排骨，还有......”

　　就见皇上招了招手，旁边小太监立马上前俯身，虽然云封翼说得时候手遮着，像说悄悄话的样子，但是声音刚好能让朝臣听到，而且听的很清楚。云封翼在手后勾起嘴角，顽劣的惩罚，报了一堆菜名，也不管小太监记不记得住，小太监皱着眉，一一记着。

　　站了快一个时辰了，又是没吃完午饭被叫来的，被迫听着一道道菜名，一道听得比一道饿，再饿都不能发作，身心饱受煎熬。

　　云封翼嘴角的笑意放大，几乎将所有能想到的菜名都报了，殿上响起了肚饥声才罢休，然后故作一脸关切的问候着发出响声的人怎么为了忙碌事务忘了吃饭，为国操劳，诚心可见，让人很感动啊，都退了回家吃饭吧。

　　皇上都这么说了，也不能反驳，只好顺着台阶下，千恩万谢的告退了。看着他们苦着张脸踏出殿门的样子，云封翼的气算是消了些，但是远湘局势还未稳定这帐就还没有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