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断桥初遇1 ...
-
我回到客栈，小青趴在凉凉的茶桌上睡着了。
我凑进她，正欲叫醒她。她已经睁开了双眼，动作敏捷地捂住鼻子，向虚空中挥了挥她指节分明的手掌，喊道：“咦?姊姊，你别过来！”
我上下打量自己，整整因为争执而有些凌乱的衣襟，并没有什么不对啊，“怎么了?”
“你身上有些怪味。”
“怪味?”看她的脸色，颇为嫌弃，一点不假。
“嗯，我闻着不舒坦，”小青直点头，“对了，姊姊，你适才去哪了?”
“没去哪。”
所谓“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既是到了杭州，没有不去西湖的道理。好吧，说实话，是小青嫌弃我身上的“怪味”，异想天开地要我去湖中泡个澡。我知道她只是说说而已，但小青的要求，我从来是不拒绝的，她天真烂漫，不同我的老气横秋，我不想她有一日也变成我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小青和我站在湖边，专供游客候船的跳板上。小雨连绵无绝期一般，给人烟雨蒙蒙之感，带着江南特有的风味。我张开嘴，让雨水自然地落入嘴中，咽下去，什么味道也没有。小青这时一点也不闹腾，比我明事理得多，高声唤来了西湖上仅存的一艘船。船家戴了一顶斗笠，在风雨中，冲着我们的方向不知在说些什么。想来也是“马上就来”之类的话，我并不在意。小青跟我不同，她连连跺脚，嘴里念叨着“怎么还不来”。
想来船家还要好一阵子才能从湖中央来到岸边，我也就下了水，就着凉凉的，却比我要温暖的湖水，洗了个澡。岸上，小青呵斥我：“姊姊，你傻了吗?往这三月里的水跳！”我不理她，暗暗笑她咸吃萝卜淡操心，洗完了，我也就上了岸，船家也到了。这方上了船，小青拉着我，就往船舱里跑，放土豆一样把我往火炉旁一放，她这方才坐下了。我们蛇类对火总是有向往之情，畏惧之情。好像你不能吃辣，可是为了寻求刺激，或是不知名的心里感受，去尝试吃辣一般。好像飞蛾扑火一般，明知是镜花水月，明知会伤害自己，还是一心想靠近它。到头来又得来了什么呢?呵，残缺的身子！谁在乎?
我这方正因那人的出现而心乱如麻。小青却是不会看人脸色的，东看看，西摸摸，一惊一乍的，又是把指尖靠近窜动的火苗，又是把手伸进湖水中。她那般年少不更事轻佻的模样叫我这痴长了千年的好生嫉妒。
我吼她，“小青，你够了，不要再这样了，没见过世面不成?”
她端坐在我的对面，害怕地看我一眼，那如水的眼睛直看得我心中小鹿乱撞。觉得自己过火了，着实是不应该，正欲道歉，她嘟囔了一句：“本来就没见过什么世面嘛！”
我不禁莞尔，面对小青，真是什么气也消了。转头看向窗外那西湖，水光潋滟，一个个涟漪以船为中心荡漾开来，就像我波澜的心。
“姊姊，你快看啊，快看啊，那个男的！”缄默了许久的小青冷不丁在我耳边来了一句，她本来坐在我对面，这时人却坐在我旁边，一只手也不由自主地搭在我的臂膀上。
我冲她指着的方向望去，自己竟也魔怔了。
你看那男子，霞姿月韵，青衣飘然，如隔云端，手持一把扇骨分明的油纸伞，独立于重重烟雨中，朦朦胧胧的身姿引人无端生出好些遐想。
要如何定位这样一个男子?无害?可信?
对了！是美好。美好到让人心生邪念，想去沾染一番，无论结局是好是坏。
春雨果真是贵如油，让这多金的男儿显了身。
我定睛细望，正对上他痴傻了的眼睛。心底冷笑，不过是个呆子，见了美人，便连魂也没了。这么想着，先前的好感也就消了一大半。
小青不知道什么是红鸾星动，她像往常一样喜悦，唤了船公，“船公，快、快、快，往那边岸上靠！”
我不出一言，望着那男子。呵，那男子连眼珠子也不敢动一下。我心想：你到底眨不眨眼睛啊?你不眨，我可就眨了！
船公被小青赶得大气直喘，手上动作却是不停的。不多时，船与岸的距离不过十来步。
我有意冲他笑了笑。
“公子！”小青探出窗外，高声唤他。这孩子真是不知道什么是温婉。
他如梦初醒一般，循着声源才注意到小青，不失温雅地朝着小青一笑。
我在一旁听得真真的，小青的心跳都要停了呢，不然，怎么呼吸声一瞬间没了?总不是被这细微的雨声盖过了吧?
“姑娘，这雨愈发大了，可否让我共乘?”不卑不亢，彬彬有礼，礼数周全。
小青喜形于色，“当然可以！”
他收起雨伞，挥去雨水，发丝末梢还有在薄雾之中沾惹的点点晶莹的水滴，却不失隽逸从容，缓步踏进船上，却不进船舱。
这时，透过船舱上安置的窗户，决计是看不到他全身了，而他的下半身正正好显露在穿堂的帘子后面，不多不少，淡白色的衣袍下摆被细雨染成了烟灰色。
小青是个不会说话的，我看她抿抿嘴就要发话，便做了个小动作，拦住她，示意不要。
船舱较船头船尾比较低，所以我抚起帘子，一抬头，入目的便是一双目光灼灼的眼睛，“公子，进来坐吧。”
“这怎么好呢?”他作揖推辞。
“外面雨大，公子湿了身就不好了。”他款款看我，睫毛纤长。
小青听我邀他，也赶忙道：“是啊，公子，你快进来吧！”
他看看小青期盼的眼神，又看看我平淡的脸色，眼睑遮了眼眸，一下子整个人就显得分外暗沉了，“如此，许仙却之不恭了。”一句话，透露了他的名字。
“嗯。”我为他以背撑起帘子，方便他进入。
他走过我的时候，带来一阵清风——带着药香味的清风。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断桥初遇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