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Chapter 34.东京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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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4.
早安啊，黑钢。
要不是你温柔得太过，我也不至于要做得如此决绝。醒来的瞬间，入眼是斑驳的天花板，四下死亡般寂静，只有不绝的酸雨持续吞噬世界的声音；我却不必转头就能知道他在身旁，因为闭着眼就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我若无其事地坐起来，断裂重接过一次的骨节咯咯作响，仍未褪去的疼痛令我迅速清醒过来。
我转头看他。
他的眼里满是我从未见过的神情，总是将下巴扬得高高的将军，此时却低头望着我，浓眉担忧地皱着，眼睛布满血丝，眶下是青黑的阴影。一看就是一日一夜没有合眼，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疲惫似的，我听到身边几不可闻的一声安心的叹息，明显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他的温柔对我来说太奢侈。我想到梦里他也曾这样温柔地看我，连皱眉的样子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我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可若是多看几眼，就会发现他和记忆中又是那么不一样，因为比起记忆，他实在太过憔悴，下颌上新生出的青黑胡茬，让他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
担忧，歉疚，自责，为了不相干的人而陷入深切的悲伤。
那天顶天立地的忍者，何时有过这样的情绪。
我咬了咬牙，再一次下定决心，深深地呼吸雨后潮湿腐败的空气，努力绽出一如既往的完美笑容，用彻底的虚假来回来他眼中满到快要溢出来的真心。
我直视着他紧张又关切的眼神，眯着眼睛无心地笑。
“早安，黑钢。”
我暗暗握紧了拳头，指甲嵌入掌心也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我想到这是第一次认真叫他的名字，没想到居然是在这样的场合。
真是讽刺。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关于名字纠正了一路、吵了一路，如今终于叫对了，黑钢却不见半分高兴，他脸上曾一度升起的希望在一瞬间化作震惊、失望，最后化为浓郁的悲伤，都只是因为我这一句晨起的问好。
能如此轻易便伤到这位纵横沙场的不败将军，我想知道这是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他入鬓的剑眉悲伤地垂了下去，薄唇依旧倔强地抿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卑微的神情，他把头压得更低，避开了我过于冰冷锋利的视线。男人眉心的皱褶被一瞬间抚平了，却不是因为快乐。
我久违地觉得微笑是那样的艰难，只是短短几秒的时间，竟也能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他沉默了很久，将手里的薄毯轻轻扔在我头上，终于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还不能动。”
残破的白色衬衫狼狈地贴在他血肉模糊的背上，伤口来不及处理，已经结满了狰狞的血痂。
我望着他的背影，继续笑着，心里却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胸口空落落地疼起来，疼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连笑容都无法维持了，我垂下头，左眼处的伤口似乎稍愈，大概是吸血鬼的恢复力起了作用，可变为吸血鬼的痛楚仍未消去，浑身针扎一般疼痛，稍微动一下，甚至都能听到骨节如生锈一般摩擦的声音。
薄毯温驯地挂在头上，为我的世界挡下大半的寒冷，连他的温度都有。
我拼命地呼吸以抵抗这窒息感，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窗外还是分不清昼夜的阴沉，让人没有时间概念，我抬起吱嘎作响的手，虚按上左眼处的空洞——黑钢背上的伤是我的魔法造成的，而那力量有多强大，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可那个半点魔法都不通的男人竟然就凭这一具肉身为盾，仅凭一双肩膀为我撑起一个小小的、却是安宁温暖的世界，任上下四方如何风雨飘摇，从未放手。
仍记得濒死之时他的怀抱，明明伤的是我，他却好像比我更疼，焦急地奔走呼喊，失了往日的沉稳。
黑钢重伤不愈，少年不知去向，东京都厅珍贵的地下水消失殆尽。
我想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没有我，他们一定都能获得幸福。
摩可拿在我掌中睡着了，头上的红宝石投射出异世界的映像，只是斑驳的墙壁有些太荒凉，白费了次元魔女姣好的面容。
“你和黑钢……”
“我和他说过话了哟，”我对映像中的她笑道，“我说‘早安，黑钢’。”
我想我已经笑得足够自然了，但壹原侑子还是露出了难过的神情，看起来对我的做法非常不赞同。
“……那就是你的回答么？”
我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我的救命恩人——即便让我活下来是黑钢的愿望，却仍不能否认魔女的作用。听说壹原侑子的预知能力远超很多强大的梦见，她是否曾经预见过今日，我也无从猜测；但是，尽管不能领会她全力支持保下我的理由，尽管因为被留了下来多少有些迁怒于她，她毕竟这一路来都在关照我们，我就算要怨，又怎能怨到她头上。
我扯出一抹无所谓的笑，她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等着我的回答。
“那家伙啊……”
脑海中闪过往日种种，每一页都闪动着熠熠的光辉，我这才发现，这场旅途留给我的记忆，大部分都关于黑钢。
“一开始，我也是想跟小狼小樱他们一起好好叫他的名字的，不过……每次我乱叫他的名字，他就会生气……”
他生气的样子很可爱，但我知道他并没有真的发怒，不知为何就是知道，而那些嬉笑怒骂，让我感到仿佛有家人般亲切。
我从没有过家人，甚至不曾有朋友，色雷斯国的大家喜欢我、敬爱我，王很疼我，却没有人能和我站在一处，与我共享相同的悲伤与快乐。
“那让我感到很快乐，快乐到都没发觉，原来我早已越过了自己所划下的那条界线，因此……我不能原谅他选择让我活下去。”
“一旦原谅他……我们就会变得更亲近。”
我咧嘴笑了笑。
想起以前，王在难过的时候，我会笑着让他高兴起来；后来，我自己难过的时候，也会笑一笑，笑着笑着，也好像能将所有的难过全都驱走……可是今天，我明明笑着，却发现心口仍然无比酸涩。
如今有了能够与我站在一处的人，有了将我的疼痛难过当成自己的疼痛难过的人，可我只能远离他。
我没有资格。
侑子露出悲哀的神情，如同我与命运抗争般无力。
“这次的事，不是你跟他们在一起的缘故。”
“即使如此，我还是不希望继续让任何人因我而不幸，为了不让从前……阿修罗王将我带出来时所说的话变成谎话……”
我只会给他人带来不幸，越是亲近，就越是不幸。
“但是，法伊，”她打断我，“至少你要记得，对你来说，他们已经不是萍水相逢的存在；同时，你对他们来说，也已经是很重要的人了。”
“你的痛苦也是他们的痛苦。”
我望着暗沉沉的水泥地面，胸口像被巨石压住一样透不过气。
“……小樱还在上面吗？”
“不，”她说。
我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她在外面。”
……
我没有想到，当我沉浸在自己与身边人命运的悲伤中时，新的不幸就已经悄然发生了。东京都厅的地下水在那场变故中全部消失，而黑钢向魔女许愿，使我得了神威的血变成吸血鬼而得以存活，可这条残命的代价，却是要小樱独自去东京郊外取回一枚妖兽之卵。
在这酸雨遍布的东京，到处都是吃人的怪物，即便是此地居民出行也需相互照应，如今小樱独自一人远赴郊外……
最可怕的设想在脑海中浮现，心底像被架起了火，无情地炙烤着我的全身。都厅的水消失，黑钢为救我而满身伤痕，少年已经不在了，若是小樱再出什么事，我……
——你只要活着，就会给别人带来不幸。
担忧与恐惧激起更加强烈的自厌，我这才意识到我有多害怕失去他们，可眼前一切已经不可挽回。
——他们受这些苦，都是因为你在他们身边的缘故。
血泊中的王一直都站在我面前，从未离去。
……
我忍住作呕的冲动，发疯一般冲下了楼梯。深重的罪恶感使我失去了思考能力，反而将一切全都迁怒于他——那个不顾一切也要救我的人。
“为什么让小樱一个人去取代价？”
我质问着他，用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过的冰冷语气。
黑钢正与另一个少年站在一处，见到我时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似乎是早料到我会如此问他。
“因为公主这么希望。”
“你就没试着阻止她吗？”
“啊啊。”
沉默。
眼前的男人忽然变得十分冷漠，尤其是与我焦灼的心境相比，我转身走进雨中。
“等一下！法伊！”
摩可拿发出焦急的呼喊，男人这时也在我身后出声问道：
“你打算去找公主吗？”
“如果是呢？”
“……在这里等吧。”
甚至还要阻拦我去保护她，这让我心中的怒火更加猛烈，说出的话也再无一丝温度。
“她无法毫发无伤地回来这一点，你应该也清楚才对，所以你才会连背上的伤都没治吧，”我不留情分地戳穿他，“这个国家的药品稀少，所以在小樱回来的时候，你想尽可能多留下一些药给她治伤。”
心头的怒火快意地爆发出来，我却不知为何十分难过，黑钢也很难过。
过了很久，他说道：
“……她说过她会回来的。”
“可万一她想回来也回不来呢？只是受伤还好，但万一她丢掉性命的话呢？”
“那个公主已经做好这种觉悟了吧。”
“你既然清楚，为什么……”
“正因如此，”他打断我，“所以我相信公主，因为她已经跟我们约好要回来，所以……我要等下去。”
他脸上露出令我全然陌生的神情。
“就算等待比跟她一起去要痛苦得多……”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虽然他有着与那个忍者一模一样的脸和声音。我一直以为他是真心守护着这两个孩子的，与我一样，保护并默默支持着他们，就算自己受些委屈也没关系。黑钢为了给小樱留下治伤的药，宁肯留着背上的伤口发炎化脓也没皱一丝眉头，我想说这明明是他啊，明明还是那个面冷心热的忍者啊。
可他却任由女孩子孤身涉险，由她独自一人走向这危机四伏的东京，袖手旁观。
“你就那么害怕去相信吗？”
酸雨还在没完没了地摧毁着这座苟延残喘的城市，腐臭潮湿的空气，不知为何与最后的色雷斯好像，我仿佛看到了遍地死尸的大殿，熟悉又陌生的人对着展颜微笑。
遍地的死尸与鲜血中央，蓦然浮现了小樱的脸……
“我不要等。”
全身带动连声音都在颤抖，我咬着牙艰难迈出一步，连酸雨打在身上都感觉不到疼痛。
我要拿什么相信，我身边的人不会再度因我而死？
“等一下！”
黑钢再次叫住我。
“你再阻止我的话，我就要跟你动手了。”
我用毫无温度的声音打断他，强作出的冷静外表下，一颗心早已缠乱成麻。雨越下越大，狠狠地击打千疮百孔的大地，黎明前灰蒙蒙的天空没有半点美感，在这东京，只有令人感到危险在逼近的窒息。
如果……如果小樱出了什么事，我……
“如果……”
少年在身后不远处轻声开口了——用与记忆中另一个孩子一模一样的嗓音，却不知为何多了几分无奈与哀痛。
“如果你因去救她而受伤的话，小樱……不，公主会更难过，”他说，“那样的话，她内心的伤，一定会比身体上的伤还要痛好几倍，就像你不希望公主受伤一样。”
那少年的心根源的地方，当然不会有半点的逊色，他的眼神更加深沉得多，却一如另一个他那般坚定。
我终于败下阵来。
“你们真的是……一样呢。”
可这样的话，我不就连赎罪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毕竟我会给你们带来厄运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啊。
雨击打着后脑，顺着发丝流到头发，有点火辣辣的感觉，可就如小狼所说，这点痛楚远不及等待带来的痛；心依旧乱得没有头绪，麻木酸痛的肢体让我很想摊软下来，可是总有一个声音让我强撑着站住，甚至想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直到这种进退两难的煎熬快要让我疯掉的时候，摩可拿的一声惊呼让我们不约而同地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小小的身影立在地平线的中央，几乎要被废墟和暴雨吞没，却又如同神祇般强大。
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我拖着这一具残躯冲进雨中，眼中只剩道柔弱的身影。
“小樱——”
什么也不顾了，你回来就好。
我不知道为什么上一秒还吱啦作响的骨节会突然变得如此灵活，身体、就连眼睛似乎都不再疼痛，赤着脚跑在砂石上也没有任何感觉。我跌跌撞撞跑到她身前，少女身上斑斑的血迹刺激着我的神经，甚至一只漂亮的绿眼睛，都被额头上流下来的鲜血所蒙蔽了。
她脱力地跌倒在我怀里，挣扎着说出的第一句话却让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
“对不起……”
我怔怔地望着她，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才对。
“法伊先生痛苦的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对不起，”她强撑着抬起头，“所以，现在你一定也比我……要痛苦……得多……”
“小樱……”不要说了。
“即使如此……我还是很庆幸，你活了下来。”
“对不起……法伊先生……”
……
至于后来侑子小姐关于整场旅途真相的解说，就像我一直以来猜测的结果一般无二。飞王的愿望——我早从色雷斯的狭缝中便听他说过的——需要达成两项条件，第一便是小樱国家，即玖楼国的遗迹；而第二，就是这场旅途本身，为了让小樱通过穿越次元和时间来积攒力量，刻有次元力量的身体本身便具有强大魔力，他将利用那份魔力，借以达到他最终的目的。
“因为这样，所以飞王将小樱公主的记忆化成羽毛，并且散布到各个次元，好让你被迫踏上收集羽毛的旅程，”侑子沉声道，“他捉住早已得知飞王企图的小狼，然后创造一个什么都不知道，而视收集羽毛为第一优先的小狼，”
……这些，都与我在冰天雪地里听到和日后想到的别无二致，是以我做不出惊讶的表情。
不过，也有我想不到的，那就是黑钢的过去。黑钢很少去讲自己的事，同行许久，听得多的不过也就是那位公主的事罢了。
原来他也是被那人害得家破人亡，生父战死，母亲又在眼前被飞王杀害，对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过残酷。
“这其中有什么关联么？”黑钢问道。
“为了让你离开诹倭，成为日本国的忍者，之后服侍知世公主，等待有一天外出旅行……”魔女说，“因为在日本国，能够将人送往异世界的人，就只有知世公主而已。”
他的眉心深深拧紧，“服侍知世公主是我自己的决定。”
“嗯，知世公主也是这么相信，正因如此，就算她知道飞王的计划，还是将你送了出来。”
魔女小姐对他的说法表示认同，我却觉得这其实并不顺理成章。
——到底为什么要送他出来？
我知道黑钢的话是真的。他根本不认识次元魔女，更枉论做了她的棋子，若安心待在日本国，哪怕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活，至少不必趟这趟浑水，可……知世公主为什么要让他来？
脑海中不知闪过了什么，下一声呼唤就打断了我的思绪
“法伊。”
我浑身一颤。
“被安排好的事和不是安排好的事，你都已经知道了吧？”
啊啊。
我望着灰白色的地板，看到的却是阴沉沉下着暴雪的天空，骨瘦如柴少年被关在监牢里不许愿的样子——
“我想死”。
他瘦小的身体够不到窗边，就一次一次地爬，爬到双手都沾满了鲜血，却仍逃不出命运的牢笼。
我这一生早从那一日就已经结束了，之后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剧情，相遇还是旅行，许愿还是选择，直到我最终背负一身罪孽死去，甚至都不曾作为一个真正的人。
……
“接下来，你们要怎么做？”
女孩子忍着一身的伤，挣扎着从我怀里坐起来，她眼中的坚定依然那么耀眼。
“我……想去寻找小狼。”
就算知道了一切都是阴谋，就算知道会失去很多，也依然相信着会有希望、并保持这希望的女孩……哪怕会正中飞王的下怀，也要为了取回心爱之人的心而努力下去。
“我可以一起去么？”
我对她说。
“我的左眼现在在小狼那里，相同的魔力会相互吸引，或许我会对找到小狼有点帮助也说不定。
我这样向她解释，并在她一度怀疑的时候再次确定，把话题转向我不会治愈魔法的方向，问她对这样的我是否嫌弃。
“这是法伊先生真正的想法吗？”
“嗯。”当然不是。
因为我从来都不是善人，只是为了赎罪而已。
“不管能不能使用魔法，法伊先生就是法伊先生。”
可是却被你们错付了期许，只得羞愧地行一个吻手礼。
——希望你能记住你的话，不管怎样，不管你是谁，你也会是我们唯一的公主。
于是……公主许愿了，我许愿了，摩可拿也一样，小狼也还有要守护的东西，而唯一一个最不像会多管闲事的人却拿了找飞王寻仇做借口，连回日本国的机会都不去抓住。
“约定这种东西，不只一项也可以吧。”
我从他眼中看到自己，心口狠狠地一抽，然后，就更加无法面对那双暗红色深邃的眼睛。
约定的确可以不只一个，可是……
黑钢，你实在是错付了。
仅仅数日以后，我们便重新踏上了征途。
黎明前的黑暗最难熬，还好这时候人们都在沉睡。不过，雨打高楼激起腐蚀性的响动还是给这里添了些不安稳，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响起了老人们絮絮低语的声音，在这死气沉沉的东京，极难得地透出一丝日常的味道来。
曾与我们一同旅行的少年已经离开了，或许再也不会归来。
黑钢与另一位少年整理着极少的行囊。听说小狼出事那天，他们在我昏迷不久后赶到，黑钢将半死不活的我抢了下来，而那个给予“心”的小狼则取回了右眼，随后便与失心的小狼陷入对峙，场面一度难以控制。
在那场变故中，我失去左眼和大半的生命力，小狼的右腿受了不轻的伤，黑钢用后背挡下被夺走的我的魔法，被打得血肉模糊，小樱又为我去取代价而右脚几近废掉……我们最初一同许愿的那几人，最终伤的伤，离的离，事到如今，又能怪谁呢？
旅途还要继续，我的罪，也还远远没有还清。
从封真手上接过羽毛的时候，公主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这场为了寻找羽毛而最初开始的旅途似乎渐渐变了味，她决定将羽毛留在这里。
她郑重地捧着羽毛，用缠满绷带的一双小手，身形纤瘦，步履蹒跚，却有着比任何一个大人还要明朗坚定的信念。那光芒太耀眼，耀眼到让我这样生活在阴影里的人都难以睁开眼睛，因为己身前路无明，我却不忍抹消她即使半点的希望。
她会平安的吧，一定会的。
我也会以我这段残生维护她，直到终于可以迎来死亡的那一天。
即将长眠于水底的羽毛带着不知谁和谁的曾经，沉入拥有灵性的水底；酸雨的吞噬终于可以不再奏效，都厅恢复成它原有守护的模样。
我们一行还是五人，却谁都不再是当初的模样，走上楼梯回到地上，就像顺着命运的旅途渐行渐远……事到如今，既然不能死的理由又多了几个，既然我还有残损的生命可用，那么我愿倾尽所有，只要能让他们得到稍微的快乐，不管前方等待的是怎样的黑暗与绝望，我都无所畏惧。
无畏，因为再没什么可以失去。
绝望的东京，到处都散发着死气的东京，在我们临走的这天，很罕见地没有下雨。法阵已经唤出的时候，小霞月还在不舍地挽留我们，于是被叫做哪咤的男孩抱住……生活在这东京的居民竟然微笑着送我们离去，我静静看着他们的微笑，似乎只要这样微笑，那么前方就有希望一样。
……不，怎么可能。
即使有，也不可能属于我，因为我的命早是定数。
因此，那笑容对我而言太绚烂，让我只能移开视线；抬头凝望厚重压抑的云层，看灰得发白的天，在次元魔法发动前的最后一刻——
那原本一直阴沉着的黯淡的天空，最后，竟然，拨云见日。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Chapter 34.东京篇（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