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笔谈录》_关山月_

9、chapter 02

　　到底是温言同学第一次接任这份特殊的工作，再加上第一次见到无倦苦斋的留下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所以自然而然地把凡事都往最艰难、最曲折的方向上去找。于她而言，她的脑细胞估计这几天应该死了不少了吧。默默地点上三炷香。

　　不出所料，梦中人就是鼎鼎大名的祸水美人——褒姒。当温桓点上三柱引魂香的时候，三人顺着指引找到了她的住处——褒城一户姒姓人家，陕西汉中一方小地。

　　温言急不可耐地想一睹芳容，可惜美人没给这个机会，历史上也没有给出确切的时间记载，因此神算子温桓也是算错了一卦，褒国战败，作为养女的褒姒因其惊为天人的美貌被氏族首领当做“礼物”进献到周王宫里。

　　“大师兄，PLAN A失败了。”

　　温言有点丧气，所谓出师未捷身先死，诸葛兄的确挺艰难的。

　　三人就近选择了一家餐馆，温桓搅拌着碗里的“面条”，皱皱眉，夹了一筷子，问她：“原来你有PLAN A？”

　　“G-U-N。”
　　她当然有啊，这次的工作不就是来考验她的业务能力的嚒！要是干得不好，还没焐热的饭碗都要丢了。温言翻了个白眼，有些苦恼。原本她是打算乘着大美人还没进宫，大家都是普通人比较好说话嘛，点上一柱续魂香，磕磕瓜子聊一聊，该解决的都给解决。可现在不同了，人家可是大王的妃子，连见面都难。

　　温言夹起筷子，把碗里的“面条”送进嘴里，“呸呸呸。”

　　“我去，怎么这么难吃！”
　　明明对面俩人看起来似乎吃得挺香甜的啊，温言哭着脸就着喝了不少水，才能稍稍缓解。

　　面馆里其余的客人因为温言这一声粗鲁的埋怨，纷纷侧耳。

　　“哈，不好意思啊，”温言后知后觉地连连道歉，偏偏有个粗壮大汉不肯放过，“我看，这位小弟口气不小，听口音倒不大像我们这里人。”

　　温言一怔，他们的声音都经过特殊处理，自动翻译成当地人的语言，好方便和当地人交流。她眼睛一眯，看来今日一战是躲不过了。诶呦喂，老娘这暴脾气。

　　“这面，味儿太淡，面儿不劲道，汤汁太寡，再看菜叶，瞅着就是隔夜的，”拇指和食指一捏，温言撩起碗里的一块丁点儿大的羊肉，笑道：“关键是，肉还少。我牙缝儿大。”这作为地道的肉食动物，绝对不能忍。龇起一口小白牙。

　　许是壮汉和温言对峙的声音过于响亮，吸引了店小二。

　　“我这师傅还是从王宫里头下来的。”

　　“小弟口气这么大，不如一展身手！”

　　温言这人吧，最禁不起人“撩拨”，三言两语，就撇下想要劝阻的温桓，一溜烟儿进了面馆的厨房。

　　“大师兄，我们还得赶路去镐京呢！”温桓急了，这不靠谱的白痴！
　　温越反而倒是舒坦下来，算算时辰，出言安慰：“不急，今日就留在褒城。”

　　温言进了厨房，挽起宽大的袍子别在腰间，老厨子站在一旁看着她的动作。之间她先审视了案上的原有的食物配料，冲着伙计说：“麻烦，我要文火。”

　　伙计扬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她。

　　“啊......不知道文火啊！没事，你加火就成。”温言笑笑，反正她就是随便一提专业术语，给你一副“姐很专业”的样子。

　　加水先烧开，案上的的面是早已醒好，温言装模作样地再次揉捏了一番，卖弄了一下手艺，将肉切成条，配菜切成丝先炒熟装盘。接着拿起菜刀，试了一下手感，左手托住和好的圆柱形面块，右手操刀，由右至左一刀接一刀向前，削入沸水锅中，手速极快，可谓是眼花缭乱。
　　一叶接着一叶，“刷刷刷”，一旁的老厨子瞪大了眼睛。这副场景还是第一次看到。叶叶相接，不上不下，顺着一道白色弧形，完美落入汤锅，上下翻飞，一气呵成。

　　没多久，温言改良版“刀削面”就正式出炉。老厨子和那壮汉尝了一下纷纷称好。

　　“小弟果真是身手不凡啊，哈哈！”

　　温言举手一谦，“承让承让。”咱大中国，区区面条算得了什么！八大菜系还没给你露一脚趾头呢！

　　那老厨子便提出要学艺的想法，温言连连摆手，“不瞒您说，我们兄弟三人就是想出来糊口饭吃。”众人纷纷将目光转移到位子上的温越和温桓。翩翩少年郎，瞧着眉清目秀，前程似锦啊。

　　“大哥，你别看我三弟人模人样的，呜呜......其实，他，他身患不治之症，所以我们兄弟三人这才急忙忙要上镐京求神医相助，呜呜呜......”温言掩着袖子，哭得惊天动地，一边暗暗给温桓使眼色。

　　“咳咳咳......”接到信号，就算不得已，温桓还是尽职地演了下去，“咳咳咳......”

　　“哎哟，我亲爱的三弟啊，怎么又开始咳了！可别出血啊......”温言十分“心痛”，冲着那目瞪口呆的老厨子道，“老人家，不是阿言不肯教你，是没时间啊！”

　　“原来是这样，”壮汉一拍桌子，朗声高喊，“小兄弟，刚好我明日也要押货上镐京，我载你们一程。”

　　“多谢大哥，小弟感恩不尽呐。”

　　老厨子也扯住一张纸，随手写下交给温言：“小兄弟，上了镐京，凭这个去找我师傅，他们一家都是宫中的食医，或许可以帮忙。”

　　温言连连鞠躬感谢，拿了纸同壮汉约定了出发的时间，和温桓、温越回了酒馆。

　　“阿言，今天做得不错。”临进房间，温越笑着夸奖。原本以为，她会放弃她的PLAN。

　　温言难得羞涩地一笑，抿着唇不好意思地揉揉脑袋，和俩人告别，先进了房间。

　　PLAN A既然被PASS，那她自然会有PLAN B、C、D、E啊。

　　“这难道不是偶然吗？”温桓看着她紧闭的房门，“如果那壮汉恰好不上镐京，那面馆的老厨子不认识宫中的食医，她根本不可能成功的。”在他看来，即使有了这两样契机，想接近褒姒，也难。

　　温越转过身子，笑着不语，回了房间，徒留温桓在原地冥思苦想。

　　半天，他才想到，原来——

　　怪不得温言嚷着非要选择那家餐馆用餐，正是因为三人刚从褒姒家里出来，那壮汉也刚从对面小巷子迎面走来。
　　“幺八，喝酒去。”
　　那壮汉摇着脑袋先进了那家餐馆，回头喊道：“不去不去，明日还要去镐京送货。肚子饿得慌。”

　　该是温言听到了俩人的对话，才非要跟着进去。至于老厨子：
　　“听说没，献给大王的美人不怎么爱笑呢，大王正发愁呢。”
　　正是晚饭的时辰，边吃饭边聊嗑的人多。
　　“大概是不习惯京都。”
　　“胡说！周王宫里头什么都有，要我呀，嘴巴都笑咧咯！”
　　“你们都别瞎猜了，等会儿问问掌柜的，他新招的老厨子据说以前是宫里头的食医呢。”

　　食医，掌和王之六食、六饮、六膳、百羞、百酱、八珍之齐。宫廷营养医生，排、疾医、疡医，兽医首位。

　　所以温言才故意大声嚷嚷挑刺说面条不好吃，引起急性子的壮汉和从镐京下来的老厨子的注意，再接机一展身手，自编自导自演一出苦情戏取得俩人的信任，从而不仅可以顺路上镐京，还能通过食医接近褒姒。

　　温桓眸子一亮，原来不是废柴呀。

　　“叩叩叩。”
　　温言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被这敲门声吓了一跳，来不及穿鞋，忙跳着脚过去开门。

　　“咦？大师兄！”

　　这么晚了，大师兄怎么会过来？温言拧眉，据她所知，大师兄完全活得像古人，就算在现代，这个点也不会来女孩子的房间。

　　温越站在门外，看着门里的温言，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赤脚过来开门，沉声道：“先去穿鞋。”

　　“啊？......哦。”温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回过身子去找鞋。温越跟着进屋。

　　穿好鞋子，温言忙过来给温越沏茶，“大师兄，喝茶。”小心翼翼地觑了他一眼，胆战心惊地坐下。啊......大师兄的表情有点严肃呐，刚才告别的时候不是还挺明朗的吗？翻脸比翻书还容易。

　　温越看她半晌，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头发上的水湿了肩头，白色T恤渐渐变得透明，露出分明的锁骨，“咳.....”温越别开视线，无奈地起身，走了出去。

　　“欸？”温言听到声响，抬起头，瞪大了眼睛，大师兄......刚刚是在......梦游吗？

　　再回过神来，温越手上多了一块毛巾，递到她的手里，“擦擦，别着凉。”

　　温言接过毛巾，后知后觉地往头上一搭，脑海里却掀起一阵心理战：大师兄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等温言慢腾腾地把头发擦了半干，温越的茶水也添了好几次，期间俩人一直无话。

　　“大师兄......”诶呦喂，她这急性子，温言终是忍不住了，今天在餐馆卖弄太多，已经浑身乏力，偏偏大师兄还清风朗月、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慢悠悠地对月品茶。

　　“把手拿过来。”终于，温越放下手中的茶盏，沉声道。

　　她依言而做。忐忑不安。大师兄.....大半夜的......有看手相的习惯？

　　温越从口袋里掏出一管药膏，拧开盖子，用食指舀了一点，将温言的手心向下，寻着伤口将药膏轻缓地抹上，清清凉凉的触感一下子让温言竖起了鸡皮疙瘩，房里的窗户还打开着，夜里的微风总爱起凉，温言感觉自己失了心智。

　　只觉得伤口凉凉的，胸口热热的。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令人心动的侧脸，配着皎洁的月光，怎么会......这么容易想下口呢？

　　“好了，”温越细致地把温言今天切面时的伤口都抹了药膏，左看右看，薄厚均匀，才满意地把手还给温言，“涂得不厚，免得沾上被子。药膏放你这儿，明天早起别忘了。”

　　啊啊啊啊，她能不能选择不洗手！

　　“早点休息。”温越起身离开，替她关好门。

　　温言两手交握，捂着胸口，暗暗道：“小心肝儿，咱别跳了，成不成。”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好吧，好吧，你跳吧！”温言深吸一口气，背靠在门上。

　　可大师兄，这漆漆黑夜是在引诱......毫无定力的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