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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   《禁宫秘》

      少年的出身并不光彩,父亲虽有皇族血统却是偏房远支,血缘的羁绊淡得没让他们一家人温饱。空有皇族血统却无相应的财富与地位,最易成为眼红的人作贱的对象,尤其当他们的破衣烂衫上还需按礼制用金线缝绣皇族人的徽记,更显得难堪。
      三餐都已勉强凑合,何来昂贵金线绣上那叫人自惭形秽的徽记?
      是以耀眼的金线总被从破烂到得无法缝补的衣裳上小心抽下,然后更小心地缝上新制的衣裳。
      少年自幼便在这样的环境下学会隐忍、学会漠视、学会把旁人的奚落讪笑当耳畔清风,风过无息。他穿着绣了金线的破衣干活,帮人劈柴、替人挑水,就连挑粪清茅厕的活儿也干过。惹眼的徽记招了不少拳打脚踢,男孩却像哑巴一样受下,不哭不吭。他觉得自己就像爬在粪上的蛆,没有抵御侵害的硬壳,只能扭着身体拼命找出能够活下去的避身处。
      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无论受了多大的屈辱,他都要活下去。
      并非因为街角摆摊算卦的老头断他命格权贵逼天,而是老头儿的另一句话──
      『你的命格虽年少多舛,未来却权贵逼天。你的命里还连着一个人,你与此人相遇,却同时存在极好和极坏两种结果……怪哉啊,怪哉。』
      那人,是谁?
      算卦老头的话,听在十二岁的少年耳里,认定了那是将他拉出悲惨命运的贵人。所以他等,等那个人,要活着等下去等他命里的贵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时间的光影无息移动。
      少年的身子变得壮硕力气也大了,岁月无法卑贱他的傲气,反而更加增添。双亲过世后他承继了那虚如白雾的身份,成了空有头衔的「王爷」。
      奚落的人,少了;辱骂的人,也少了。
      非出于慈悲,而是因为蜕变成男人的少年开始懂得从「空」与「无」中蓄积「真正的」权势。所以他在众目睽睽下杀了一个人──杀了羞辱并砸毁他父亲牌位的县官。
      断折的牌位成了杀人的凶器,一次又一次穿透官服狠狠刺入县官胸腹;一次又一次,狠狠扯出带血皮肉。残虐的一幕吓傻四周的人,连官衙们也忘了腰间的配剑能阻止这场血腥,所有人全被他们看到的景象,如冰冻般静止了反应,任由县官在呼救与哀嚎中流失他的生命,最后死在大街中央。
      鲜血,蔓延……
      惊呼声犹如迸炸的陶罐从各个方向拔尖响起。
      人群,动了;官差,动了。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当日见着那一幕的人,无论对男人的情绪是愤恨抑或同情都认为他必死无疑。这宗当街虐杀县官的案子被层层上报,一直报到老皇帝的桌案。因为男人虽无权无财却有个「王爷」的名号,为此依照国法除皇帝本人,无人能定夺皇族子弟的罪。
      御案上,老皇帝看完卷宗,朱笔批下「辱没皇族,当死」的字句,并下赐万金锦缎与良田千顷以示对老王爷过世的哀恸。
      于是,受害而死的县官成了辱没皇族的重犯,家眷充奴发配边地;而男人,赢了赏赐,更赢了这场以自己性命做筹的豪赌。
      是的,他赌。
      赌一个无权无势的「王爷」、赌一个从来没让他少受屈辱的皇族身分,能否给他转折命运的机会?
      他赌,用生命来赌,赌老天爷让不让他活?让不让他活着见到他命中注定的贵人?
      他什么都没有,只剩条贱命,难道还怕输吗?
      结果,他赢了。
      赢回一个王爷该有的财富,赢回一个王爷该受的礼遇,每个曾奚落嘲讽他的人如今卑微跪在大道两侧,跪迎他的马车、跪迎他这个「王爷」。
      从那天起,破败的泥房变成广阔的宅邸;从来只有债主叩敲的门,如今日日排着老长的队伍,每个来访的人手上全捧着金银财宝锦缎绸织;总是装不满的破旧米缸,骄傲地与满仓的米粮对望。
      一切,变了──除了男人身上的衣裳。
      补了又补的衣裳,不相衬地以金线绣着属于他们家族的徽记。穷酸的衣裳显已不配男人如今的地位,许多想巴结他的人送来一件又一件高贵华服,却一件一件地都被退回,就连皇帝赐下的锦衣也被锁在匣中不曾使用。
      所有人都纳闷,纳闷男人此举为何,包括赐予他一切的老皇帝。
      宫里派来的人,得不到答案;再次派来的官员,同样空手而回。
      最后,老皇帝将男人召入皇宫,召入文武官员两立的大殿。终于,男人开口给了答案──
      『臣是靠着父亲庇荫承了王爷的名号,可微臣庸碌毫无功勋不配穿圣上赐的锦衣。臣愿舍身领兵讨伐外敌,以报圣上对微臣的恩德。』
      第二次的赌,男人又赢了。
      这回赌的,是皇上希冀征伐天下却无将才的窘境。
      老皇帝忌惮同族之人逆谋篡位,从不予任何皇族掌有兵权,却毫无顾虑让男人领兵。也许在老皇帝看来男人是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人,兴不了乱,却未料自己这一着棋,竟成了死局。
      男人一步步踏入权势核心,随着一场场胜仗逐渐赢得老皇帝的心,亦滋长了他的野心。隐忍二十多年不是为了当别人手中的棋,他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他,誓夺天下!
      一场场战役的尸骨,堆砌成男人踏上最高权力的石阶,一阶复一阶,从将军、上将军,到大将军。即使掌握军权,发亮的盔甲下却依然穿着那袭不变的补丁破衫,绣着金线的补丁破衫。
      若云人生如戏,那么这场戏的上半场,以男人踩上最后的石阶,踏过老皇帝的尸体登上皇位做结。登基那天,男人脱下那身破衫,连同破衫上依旧突兀的金线亲手扔入焚燃熊熊怒焰的铜炉,充斥深沉恨意的眼神瞬也不瞬瞪着被火焚烧的破衫,直至破衫化为灰烬。
      男人将他的名刻入帝王方能留名的宗庙,从今天起,他不再是穷困卑贱的落魄皇族、不再是受人冷言奚落的对象、不再需要为了温饱向人低头。
      他是王,是这个国家的王,他是天之子,他是──
      楚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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