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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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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台跟着明长官离开76号的时候,除了因为阿拉伯文课本沾染了一点血迹——王天风的血迹——而心情不愉外,跟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区别。
“大哥,那位王先生说的,在死前都跟我有过接触的四名特务是怎么回事?”率先进入汽车后座的明台,坐正后的第一时间是表达了自己对事件的好奇。
比起好奇,明台当然知道躲避明长官的惩罚才是目前的当务之急,而岔开话题显然是目前能做的唯一选择。
即使现在新政府任职,明长官依旧保留着一个学者面对外物不动摇的顽固执着的本心。冷静的明长官用一句话告知明台,转移话题的意图失败:“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明台已经在跟明长官一贯的斗智斗勇中,学会不能转移话题时,就要直面冲突:“你敢收拾我,我就告诉大姐。”
“你敢打扰大姐,我就关你进书房。”
“总有一天我要拆了你的书房。”
“你敢动我的书房,我就打断你的腿。”
跟刚刚才突突了一个人,且现在说话比质问76号时更掷地有声的明长官对峙,明台的压力很大。这样的压力从牙牙学语的童年开始,伴随着整个求学的少年时期,及至现在依旧在求学的青年时期,不减反增。
为了自然地错开跟明长官对视的目光,明台低头看了一眼表。为了凸显自己是最乖的明家小少爷的身份,明台瘪着嘴巴卖了一下萌:“我下午还有一堂考试。”
于是明长官叹了一口气:“这边的时局太不安全了,我觉得你要尽快转学去法国。”
“那我下午的考试……?”
明长官对司机摆了一下手:“先把小少爷送回学校。”
明长官松了口,这就意味着明台躲过一劫,于明台简直是飞来横祸的一劫。但这是两兄弟心照不宣的一场妥协,所以明台也没有把愉快太过明显地表达在脸上。
“放学就马上回家,不要在外面逗留。”明台下了车,明长官这样吩咐道。
兴许晚去一步,躺在地上的就不是被明长官突突了的王天风,而是被王天风突突了的明台。明长官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家庭主义者,是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明长官的愤怒,来自于无法宣之于口的后怕。
明台继续称职地演出着最乖的明家小少爷:“遵命,明长官。”
考试结束,明台从教室里出来,身边跟着一批因为刚刚结束考试迎来三天假期而叽叽喳喳的同学。
“终于考完了,我这几天可是被考试折腾得够呛。学校放假三天,我们到哪儿去放松一下吧?”
“你们听说后山上的鬼屋了吗?”
“什么鬼屋?听起来怪吓人的。”
“有什么好吓人的?我们去探险吧!”
“……”
同学撞了撞明台的胳膊:“明台,一起去吧?”
明台瞄了一眼对面街角,明长官派来跟踪监视保护三位一体的保镖,黑色的礼帽若隐若现,遗憾地耸了耸肩膀:“我就不去了。”
虽然明台早早回家,但是拜不够安稳的时局所赐,再次见到公务繁忙的明长官是第二天早餐的餐桌上。
明长官一边翻阅着早报,一边品尝着牛奶和三明治:“76号的报告出来了,他们提到的证据是那四名特务在死前都对你提出了小聚或者宴会的邀约,然后无一例外地被你拒绝了。”
“这样就作为证据也太草率了,我每天都会收到很多的邀请,也不能每个都参加,当然要拒绝一些,”明台扮演着最乖的明家小少爷,一边不动神色地拍马屁,一边不无得意地炫耀人际,“为了能够听大哥的话早点回家,昨天我还拒绝了一个文学沙龙和一次鬼屋探险。”
明长官不为所动地保持着埋首报纸的姿势,表情和发型一样一丝不苟:“鬼屋探险?”
“就是我们学校后山废弃的校舍,最近忽然出现了鬼屋的传闻,有几个同学说约着去看看。”
“你是说这个鬼屋吗?”
明长官递到明台面前的报纸,社会头条的版面放了一张废弃校舍的照片,楼不算危楼,只是荒草丛生,背靠树林,黑白照就透出几分阴森。新闻的标题倒是很中肯,不像报社时下哗众博销量的做派——《大学生夜探旧校舍一死一疯三人失踪》。
明台沉默了三秒钟:“大哥,你现在政府里的形势是不是特别严峻?”
“怎么说?”
明台哭丧着脸,苦大仇深:“这怎么看都是拿你开刀未果,就想我开刀,拿我开刀未果,就拿我周围的人开刀,最后再把嫌疑都归到我身上的做法,典型的曲线救国。”
曲线救国这话一出口,明家兄弟对视了一眼,但对方眼睛里到底藏了什么,彼此都没看懂。
桂姨恭恭敬敬地出现在饭桌旁:“大少爷,阿诚少爷已经备好车了。”
明长官站起来拎了外套,离开饭桌前不忘提点明台:“这几天你少出门,好好复习,把我从巴黎大学买来的试题做了,我会让桂姨看着你。”
明长官走了,明台端着粥碗,保持着最乖的明家小少爷姿态,露出一个卖萌讨巧的笑脸:“桂姨?”
桂姨穿着堪称保守严谨的旗袍,躬身无声地笑:“小少爷,有您的电话。”
明台暂时放弃说服桂姨放他出去又严守放他出去这件事的企图,走到侧放着听筒的电话旁,听见话筒里传出了同学的声音:“明台,晚上到我家来玩吧?”
明台考虑到跟对方并不算熟稔的关系:“因为鬼屋的事,我这两天让家里戒严了?”
“我也是,”电话那头为不能见识花花世界的垂头丧气,一秒钟就变成了兴致勃勃,“有同学说他懂得请笔仙,想请鬼屋死去的同学的魂魄,问出他失踪的三个同学在哪儿。就在我家,你也来吧?!”
相较于对方的兴致勃勃,觉得这简直就是一场闹剧的明台实在兴趣缺缺,这时候明长官的存在就是一个再好用不过的借口:“我大哥给我下了死命令,说要是我敢出门就打断我的腿。”
对方显然接受了这个借口,理由实在再充足不过:“好吧,我再问问其他的同学要不要来。”
挂了电话,明台转头就看见桂姨刻板也掩不住得意的笑脸:“小少爷?”
拿明长官做了幌子的明家小少爷,对上桂姨看好戏的表情,因为几乎可以预见桂姨将要拿自己刚刚堵同学的话堵自己的剧情,干脆利落地一摆手:“行了,我今天不出门,中午想吃虾,你去做吧。”
承诺了不会出门的明台,放下早餐的碗筷,抬腿就回了房。
书桌上,明长官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试题正端端正正的摆在桌子中央。
随意挑了一个科目,明台坐在飘窗前翻开了扉页,漂洋过海而来的试卷,铅字还带着馨香。
眼角的余光看见窗外街角的阴影里,一顶黑色的礼帽若隐若现,跟昨天在学校对面街角瞧见的一模一样,明台就咧开了笑。
不怪明台发笑,明长官派来的保镖实在太敬业,连人在家里都不忘监察。当人手下到这份上也算是极致了,这哪里是人,分明是走狗,一条兢兢业业的牧羊犬。
晚上吃饭,明长官回来了。
明台一边给明长官舀汤,一边状不经意地旁敲侧击:“大哥,你这看我也看得太严了点吧?”
明长官对于糖衣炮弹的态度,一贯是糖衣留下炮弹拿走。接了明台奉上的汤,口风一点没松:“把你看严一点,免得给我闹出什么乱子来。”
明台对付明长官一向是硬的不行来软的,一瘪嘴就是个负气的明家小少爷:“那也不用在家里也看着,我人在家里,能闹出什么乱子来?”
“要不是桂姨看着你,你能乖乖地呆在家里?”
桂姨?只有桂姨?那楼下阴魂不散的是谁?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明台咧嘴就是个孩子气的笑:“这倒是。”
没有长辈的家里,明长官扮惯了严父的角色,根本不吃明台嬉皮笑脸这一套,一撂筷子,板着脸:“臭小子我告诉你,别耍滑头,这两天敢随便出门,我打断你的腿。”
“不敢,不敢,”明台不敢轻抑其锋,只能顺着老虎毛摸,“大哥你别生气,喝汤,喝汤。”
入夜,明台洗了热水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透窗看去。街角那黑色的礼帽还在,许是天太冷,点了烟,红色的烟头随着呼吸忽明忽暗。
监视得如此明目张胆,简直就是特意要让人发现的做派。
如果不是明长官的人,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