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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寻我安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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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玉楼转身看着他,叹息一声:“我无法带着从此一生一世的心情去见他,所以,便没有再见他。”
慕容九有些不解:“可是,你不是也……”
“喜欢他。”他无奈一笑。
“对呀,那为何不去见他?”
江玉楼听他问,眉间轻皱。
他抬头看着天上流云,拂风飘过,吹不起他透明的一角衣袂。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天,神思悠远,眼中的那一丝冷寂渐渐疏淡,语气却是依旧落寞:“鸢飞戾天,鱼跃在渊。”
慕容九听了,不由的心生恻隐,替他凄凉,轻声问他:“你可曾想过他的想法?你与他纵是有天地殊别,李承璘都可以不管一切去靠近你,你又为何步步……”
“步步后退,一味逃避。”江玉楼把话接过去,只是说的无奈。
他摇摇头,露出一丝苦笑:“你说的对,这是他的想法。他伟大,可是我不能自私,他是太子,是储君,在当时国君病危之际,他很可能再一步就将君临天下......所以我才更不能在他身边,他不能受人诟病。我想的这些,也不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我想那时的皇后……也许也是这么想的吧。”
事实确是如此,皇后她的确不会让江离成为一个绊脚石。
江玉楼只是凭着朦胧的意识,知道李承璘一直在身旁照顾他,等他醒来时,身旁已无人。
李承璘本是想等江玉楼醒了,再来一番话别,最后将他送出皇宫,结果皇帝突发病危,皇后恐生变,便要求太子立刻送江离出宫。
待护送江玉楼的十几个人出了城南,便遇了劫匪。
护送的十几个人拼死相抵,依旧全部被歼,原是这帮“劫匪”为皇后人马所伪,旨在设伏斩草除根,结果却遇上了真正的近百号劫匪,两方匪类相对厮杀后,南玉那方得胜。
劫人劫到她寨门前,她便领了兄弟出来会会,没想到被劫的是上次那位真富才情的江家六公子。
虽说江家被斩的满城风雨,南玉却也是个爽义女子,反正没人认识江家六公子,她这回救了也便救了,索性义气到底,护他在山寨住下。
老锅叔总爱来找江玉楼叨叨聊聊,偶尔也叹可惜了那位江统领。
亲人无一,似乎只是眨眼之间,这世间,便又只剩了他孤身一人。
江玉楼又不爱开口了,就像又回到了从前梨苑那般的冷冷清清。他握着那张信纸最后看了一遍,对上烛火烧了个干净。
信是李承璘写的,当时正留在护送江玉楼的马车里,他醒来即可看到。
他在信上说,大位将即,恐有小人谗言太子断袖一事,恐父皇怒而易储,不可功亏一篑,故而先委屈他暂离宫门,待来日登基,定赐他荣华,常伴身侧。事发突然,不及相告,醒而见信便知。
江玉楼合上信,他心寒了,心中自笑了好一阵,他竟是怕自己碍了他的皇位。
他会是皇帝,将来江山延绵,皇嗣无数,嫔妃三千……如此想来,自己在他身边,真真是多余且奇怪的存在,是啊,如何可以留之在侧?渐渐想来,江玉楼此刻方才清醒。
从此,决定再不见他。
再过了半月,只听说皇帝驾崩,太子择日继位大典。
南玉劝江玉楼去见见李承璘,他只看着长风微雨的窗外,无声回应,太子,终于成为皇上了么?
也就是在李承璘登基前一天,积玉山上的山寨被剿——皇后就要是太后了,便想起了江离,查出那日劫匪的窝点,便点兵来剿。
全寨三百来号人如何抵一千兵马的斩杀,桑怀领弟兄们拼死护了南玉和江玉楼向小道下山,结果只将自己的尸首留在了半山腰。南玉负伤而逃,护着江玉楼躲进破屋。
那夜雨下的巨大,轰隆隆的雷声里,只听见眼里浮起雾气的江玉楼问她:“南姑娘……你为何如此护我?”
南玉笑的惨白,一口血吐完,歇了所有力气。
“我相公护着的人……我自然……也得护着……”只此一句话,世间少了一位情义女子。
江玉楼第一次落泪,他拖着伤,淋着洗净腥红的夜雨,亲手挖土将南玉埋了。都说不能入土为安的人不能轮回往生,他挖得一手鲜血将她埋葬。
他藏了别人,自己却等了三百年,无人来藏。
江玉楼拖着一身满手的伤,冒雨回到那间旧屋时,天已经快亮,只是雨未停,风未止,屋内已经有了四五个人在避雨。
淋雨让江玉楼开始晕眩,伤口也生疼,他原想将疲惫的身体挪进去歇一歇,只是见那屋内几人不善,便又退出屋,宁可在雨里坐上一夜。
他身子刚要转出去,身后几人便有了动静,几人过来,纷纷拉他进屋,江玉楼厌恶别人随意碰他,便推拒着要出去,那四五个男人邪笑着围上来,其中两人的脸上可见狰狞的刀疤,面目可憎定是烧杀强掠之徒。
几人见他一身湿透,长得更是引人罪孽,那一双双眼神里的亵恶让江玉楼厌恶至极,只可惜,他没有反抗的余地,他们将他反手在身后绑起来。
那时,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他宁愿死。
于是,他便真就死在了那个雨停晴出的清晨。那时雨停,金钟敲响,新君登基。
李承璘登基后即刻大赦天下,如此就让江玉楼成为无罪之身,他可以以江家六公子的身份面对所有人了。
只可惜江玉楼,死在了他登基那天。
——
已经出了城郊,小黑还在往前跑,慕容九就不急不缓的在后面跟着,反正他知道只要江玉楼在自己伞下,任那小畜生跑多远都得回来。
又走了一段路,在他左边的江玉楼脚步变缓,脸色白的吓人,虽说是鬼,也许这白的程度更可以证明他是个鬼,但还是让人觉得隐隐不安,慕容九忙扶住他:“你怎么了?”
江玉楼慢慢停下来,疲惫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眼一闭,倒在了他肩上,慕容九心下一急,差些为了接住他把伞给扔了。
慕容九慌张的看着他,一手扶他,一手勉强继续给他撑伞遮阳,江玉楼在他肩上一点点透明,须臾不见,慕容九吓了一跳,慌忙唤他:“江玉楼!”
此时的小黑在山前徘徊不再朝前,似是也没了先前寻找的兴奋。
想来是江玉楼为了找寻尸骨,对黑猫施了法。他耗了所剩不多的精力去施法,本就不可多留的魂魄又于日光下连蒸了几个时辰,于是支撑不住,不见了。
他一旦不在,小黑那本事也就跟着不见,此时只寻到了东面那处山前。
慕容九急忙回去带人去东面搜山。
要到江玉楼尸骨所在的那座山,就要过山前的一条河。山前的河水不急不缓,清澄不深,平浅易涉。他真的如了平生所愿,以水为伴。
宋元乔三人带了一百多人与慕容九在山石之间找了三个时辰,终于在石缝间找到一具骸骨。
夜晚,慕容九坐在房中等江玉楼,终于等到他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