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无怨尤》皓雪溶月听雨楼

26、第九章 上篇

　　经过了多少风霜
　　经过了多少盼望
　　我们终于相对
　　我怎能不感激上苍
　　结束了流浪和飘荡
　　我愿用最深情的爱
　　抚平你所有的沧桑
　　收拾你所有的悲伤
　　千言万语如何诉情浓

　　25．上篇曾经沧海难为水

　　醉一杯挽曲谱
　　剑书清高
　　梅竹芳草折赴散朝露
　　还忆天真笑道
　　相守似霞烟消
　　荆棘满途孤身起舞

　　忘了解暗中变改
　　惦那双眼睛澈亮
　　明月冷但心却未冷
　　与共向，同肩风雪
　　人间与天上

　　自从被送进医院之后，杨光有一段时间没有在棋院出现。而他住院的消息则在棋院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和谷，我们是不是该去看看？”
　　“他都不认得我们了……”
　　“是他吗？”
　　“你没发现塔矢最近不再像以前那样到处找寻了吗？”
　　“好像是……”
　　“你没看到上次跟他一起来的那个南野的紧张样，我们也未必能见到他啊。而且，就算见到了他，我们跟他说什么？他什么都想不起来，难道我们再把以前那些事情再说一遍……”
　　“这……”
　　的确，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没有了家人，没有了爱人，就算他想起了进藤光的一切，他又拥有些什么，他又能改变什么？
　　但伊角总是觉得，如果那就是他们曾经的同门，总应该去看看吧。

　　森下副理事长在接到南野秀一给杨光五段请病假的电话后，礼节性地表达了前去探望的意愿，但被很客气的拒绝了。不知怎么着，这样的拒绝，却让森下颇有些如释重负。
　　新入门的棋士和杨光并不熟，而经历了当年那场风暴的人，对于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却有些无所适从。他们都面临着和伊角和和谷一样的两难境地。

　　同样踟蹰的还有塔矢亮。
　　两个月，他花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想要理清头绪，却发现到头来还是一样纠结，一样不知所措。
　　他告诉自己，两个月之后，他要和光一起，踏上自己头衔的征程。他为了名人，而光，则为了本因坊。

　　“小亮，能陪陪我吗？”小悠有些怯怯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这让塔矢亮有些不知所措。
　　是啊，还有小悠呢。
　　无论是面对进藤光还是杨光，他们之间还有一个鸣海悠。他们之间已经有过订婚礼了，即使他对她始终没有对光的那种感觉，但在这整件事情中间，小悠是无辜的啊。
　　只是，塔矢亮很确定，即使是在他的光不知所踪的时候，他也从没想过要让小悠当他的新娘。他的心，在很久以前，已经深深地陷入那琥珀色双眸和跃动的金黄中，再也容纳不了其他人。这对小悠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在这进退两难之间，塔矢亮始终希望能找到一个两全的办法，尽量减少对小悠的伤害。但小悠对他的感觉，塔矢亮是有数的。这也是三年多来，塔矢亮一直不能付诸行动的原因。
　　“好吧。”电话里的塔矢亮有些无奈，但这毕竟名义上还是他的未婚妻啊。
　　但塔矢亮更为笃定的是，当那抹金黄再次出现的时候，无论他能不能记起他们之间过去的种种，他需要尽快采取行动，结束与小悠之间的故事。
　　骨子里，塔矢亮是一个思虑周全的人，一如在对弈时。但现实种种，却让这个希望能照顾到各方感受的人有些彷徨。在三年前，他已经不再是父母眼中的乖儿子了。那场风暴，拉远了他与父母之间的距离，几乎断绝了他与媒体之间直接沟通，也隔绝了他与多数棋士之间除了围棋之外的交流。想想，其实他何尝不是和光一样，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光的世界里，除了围棋，还有一个南野秀一。尽管对他心存感激，塔矢亮还是可以感觉到他对南野秀一有一种敌意，他相信南野秀一对他也有同样的感受。而他的世界里，除了围棋，就是对光的回忆，痛彻心扉的思念。

　　和鸣海悠在一起的时候，塔矢亮总是少言寡语，静静地听着鸣海悠叽叽喳喳。
　　鸣海悠当然知道当年的那一切，只是，女子的自尊以及多年来的期盼，让鸣海悠不愿意也不甘心就这么推出塔矢亮的世界。她还希望能够争取，希望有一天，能成为亮的新娘。
　　“小悠……”
　　“小亮……”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然后又同时一愣。
　　“你先说吧。”难得塔矢亮出声了，鸣海悠一阵欣喜。
　　“你先吧。”其实塔矢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他觉得，现在的这种情况需要尽快结束。但是，当真的要开口的时候，塔矢亮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你父母回日本了，今天晚上，我父母会去拜访，商谈我们的事情。”
　　塔矢亮一愣，然后笑着摇摇头。
　　“你是什么意思？”鸣海悠看着摇头的塔矢亮，有些不明所以，难道塔矢亮决绝至此吗？
　　“诶？”塔矢亮又一次词穷。顿了顿，他像是自言自语，“他们回日本了，我都不知道。”
　　塔矢亮在听到他的父母回日本的消息的一瞬，思维有些停顿，他并没有听清鸣海悠后面的话。
　　听到塔矢亮的反映，轮到鸣海悠一楞，他居然不知道塔矢行洋夫妇回日本的消息。小亮和他父母之间的交流已经如此寥寥了吗？鸣海悠有些绝望。原本，她计划着今天晚上通过双方家长的见面，向小亮施加压力，为她成为小亮的新娘再做一搏的，而如今，她真的不知道，塔矢行洋夫妇的话对小亮到底还有多少影响力。
　　三年前，那场风暴来临的时候，塔矢行洋安排了他们之间的那场订婚礼，尽管塔矢亮并不情愿，但不知道他和他父亲之间做了什么样的约定，反正最终订婚礼还是在那个隆冬如期进行了。但是，后来事情的发展却有些让她措手不及。塔矢亮在订婚礼上弃她而去，无论塔矢行洋电话里如何召唤，就是不见订婚礼的男主角身影重现。后来，她听说了进藤光的种种，她知道自己已经被打败了，被一个男生打败了。
　　但是，当进藤光消失的消息传来，在她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庆幸和欣喜的。毕竟，自己的竞争对手离开了小亮的世界，而自己，仍旧可以留在他的身边。
　　只不过，在那三年的相处里，鸣海悠越来越深切的感受到，尽管进藤光不在塔矢亮的身边，但是，他却深深地植根于塔矢亮的心底。尽管塔矢亮不会拒绝她的多数要求，但只有那一项，塔矢亮永远不会点头，就是结婚。塔矢亮的心里装着进藤光，装着围棋，却没有她的位置。鸣海悠觉得自己有些自讨苦吃，却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她真心地希望，即使是顽石，他也能有被感化而点头的那一天。
　　但是，那一天她始终没有等到，相反，等来的，是他心底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停车场的那一幕，鸣海悠绝望了，她知道自己可能再无翻身之地了。
　　但是，她还是希望能再为自己争取一把。她是真心喜欢小亮啊。比诸那个只能给小亮带来无数麻烦和心痛的进藤光，她相信自己能给小亮更幸福的生活。只是……小亮的心里没有他啊。即使被伤害得体无完肤，他的心，还牵挂着那个人。
　　两个人就这么各怀心事，无言地走着。

　　“晚上，我父母约了你父母见面，在你家。我们一起回去吧。”许久，鸣海悠终于还是下定决定，为自己争取一把。
　　“诶？”塔矢亮站住了，转头看着鸣海悠。其实，聪明如他，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自然能够想到他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小悠……”塔矢亮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真心不希望伤害鸣海悠，只是，这似乎是不太可能了，从他当年答应那场莫明奇妙的订婚礼开始，他对鸣海悠所造成的伤害已经是不可挽回的。而随后发生的种种，让他知道，这种伤害，在他的犹豫之间，将只会越来越深。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或许，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以后，如果有机会，再补偿吧。尽管塔矢亮也不确定是不是有这样的机会，又该如何去补偿。感情的事情，似乎没有对错，而这伤害，似乎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抹平的。
　　进藤光和鸣海悠之间，塔矢亮的情感天平从来没有犹豫过。但就目前而言，即使是对进藤光，塔矢亮最终也不能确定他们的这段感情该何去何从。

　　塔矢宅
　　一进门，塔矢亮和鸣海悠就看到盘膝而坐的双方家长。
　　塔矢亮忽然发现，自从上次的电话之后，他好像已经有些时候没和父母联络了。而上次和父母见面是什么时候，塔矢亮甚至都已经想不起来了。已经生疏至此了吗？

　　“回来了。”塔矢明子的声音。终于又见到儿子了，母亲心里总是欣喜。
　　“好久不见，小亮，一切都还好吧。”说话的是小悠的母亲鸣海里美，声音里亦是充满了疼爱和欣喜，就像塔矢亮已经是自己的女婿了。
　　“叔叔、阿姨好。父亲、母亲，一切安好？”塔矢亮微微鞠了鞠躬，算是打了招呼，言语中却丝毫听不出久别重逢的喜悦。
　　鸣海平，小悠的父亲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而塔矢行洋则微微皱了皱眉。
　　“小悠，好久不见，一切可好？”塔矢明子试图缓和一下有些奇怪的聚会氛围。
　　“是的，谢谢明子阿姨。塔矢老师好。”小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甜美。
　　塔矢行洋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气氛有些尴尬。
　　“吃饭吧。”塔矢明子再次试图缓解一下现场的氛围。
　　于是，六个人围坐在餐桌前。
　　席间，鸣海悠几次试图和塔矢亮说点什么，却见塔矢亮始终低着头默默地扒着饭。见不到塔矢亮的目光，鸣海悠只好把要说的话又摁回心里。
　　而双方的父母似乎也都感受到这颇有些压抑的氛围，却无力做什么。
　　一顿饭，就在静默中结束了，席间各人几乎没有交流。

　　饭后，塔矢明子忙着收拾，鸣海悠的母亲亦去帮忙，留下塔矢亮父子和鸣海悠父女用着茶。
　　塔矢亮还是一言不发，静静地团坐着。而实际上，他心里却波涛汹涌。他正努力想着应该如何说服父母和鸣海悠一家解除他和鸣海悠的婚约，并能将这件事情的影响和伤害降到最低。

　　塔矢行洋明显感觉到自己儿子有些心不在焉，他似乎也能猜想到塔矢亮现在所想。只是，鸣海悠的父亲和自己的多年的老友，因此，当年在两个孩子很小的时候就为他们定下了婚约，希望两家的关系能更加密切。而这件本来顺理成章的事情却因为那个金色男孩的出现变得有些遥不可及。对于当年的禁忌之恋，或者说塔矢亮迄今一直在坚持的选择，塔矢行洋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和怒不可遏，到后来有些犹豫不决，再到现在，可以说是有些淡然了。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有个正常的婚姻、正常的家庭。从小到大，塔矢亮一直是他优秀的儿子，从刚刚会记事起，在塔矢亮的身上就能看到从他身上继承下来的对围棋的执着和热爱，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围棋的感情越发炽热。这一切，让他很欣喜。而那个金色男孩的出现，则将这一切又推到了另一个高度。不仅仅是他们之间你追我逐的对决，掀起了围棋界对于“双子星”的殷切期盼，还因为那个金色男孩将另一个为围棋而生的灵魂带进了他的生活，让他原本有些“高处不胜寒”的围棋生涯又有了新的目标，尽管只是一盘棋，尽管他输了，但那盘棋带给他的喜悦与震撼已经超过了输赢本身，甚至是围棋本身。那是两个投身于黑白世界的灵魂之间的精神较量，一场共同追求“神之一手”的交流。时至今日，塔矢行洋仍旧愿意倾其所有，只为能与那个人再战。
　　当年，他从报纸上看到有关自己儿子的情感绯闻后，他的自尊让他立刻决定采取一切手段，切断他与那个金色男孩之间的联系。但是，当那个金色男孩消失之后，他感到他的儿子也消失了。塔矢亮仍然优秀，他对围棋的执着与追求甚至到了连他自己也难以企及的高度，但是，那已经不再是他的那个乖巧的孩子，而是一个将自己封闭在围棋和回忆中的孤独的棋士。平心而论，除了出于对自己以及整个塔矢家族声誉的维护，塔矢行洋似乎想不出其他应该阻碍塔矢亮与进藤光联系和交往的理由。甚至，塔矢行洋觉得，如果自己和那个人也能像小亮和那个金色男孩那样能常常对弈、沟通，他们之间是不是也会生出别样的情愫。当他受邀与那个叫杨光的男孩对弈时，塔矢行洋似乎又一次回到了当年，与那个人的那场对弈。而当他第一眼看到杨光时，他的心被震撼。他当时就知道，这个人的出现一定会掀起另一场风浪，而自己的儿子，将再一次被卷入这场漩涡的中心。只是，他也问自己，这一次，是不是还应当像三年前那么决绝？而自己的儿子，在经历了三年前那场风波以及这三年来的生活后，是不是还会像三年前那样，与自己达成约定，在一定程度上满足自己的要求？塔矢行洋对前一个疑问有些犹豫不决，而对后一个问题，他的心里是有答案的，尽管这个答案似乎并不讨人喜欢。

　　鸣海悠眼见屋内的对面的两个人各怀心事，有些按捺不住，拉了拉父亲的衣服。
　　心里叹了口气，鸣海平还是得为自己的女儿考虑。尽管这件事情已经和塔矢行洋夫妇说了很多次，却始终没有结果。这一次，小悠又央求自己能尽快和小亮把婚礼办了，鸣海平心知，在当年进藤光杳无音讯的时候，塔矢亮尚且不点头，更何况现在那个人回来了，尽管中间可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但从塔矢亮的反应来看，无论那个人是不是当年的进藤光，塔矢亮在心里都把他当成了进藤光，这样一来，小悠的希望就更可能落空了。鸣海平和塔矢行洋相交多年，当年两家定下婚约也是他力主的。只是，原来，塔矢亮的生活里似乎只有围棋，而鸣海悠对围棋似乎并不感冒。他们之间结合的结果，很可能就像现在的塔矢行洋夫妇。但只要小悠能找到自己的归宿，而塔矢亮能好好对待小悠，即使是如塔矢行洋夫妇般相敬如宾，鸣海平也是认可的。但是，后来，进藤光，一个他从未谋面的棋士却深深地走进了塔矢亮的心里。这样一来，小亮的心里除了围棋，就又增加了一个人。小亮在情感上还能不能接受小悠？他们之间还有没有可能？其实，私底下，他和自己的妻子也商量过的，和塔矢行洋夫妇也多方交流，但自从三年前，塔矢亮从自己的订婚礼上逃走之后，他似乎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在父母和长辈面前乖巧听话的孩子了，甚至，他完全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尽管从表面上看，他还是正常地和别人下棋，也会礼节性地出席一些邀请、宴会，但在精神上，塔矢亮已经关闭了与其他人交流的路径。即使是面对自己的父母，也只剩下礼节性的交流，更毋庸对小悠了。他很明白，现在在塔矢亮心里，根本就没有小悠的位置。或者说，一直以来，小悠一心想成为小亮的新娘，而小亮则从一开始遵从父母之命接受小悠会成为自己新娘的想法，到后来在情感上无法容纳接受小悠，其实，一直以来，小亮自己本身根本就没有接受过小悠。他与小悠之间不要说爱情，连最普通的朋友之情可能都是平淡的。即使小悠嫁给小亮，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小悠一味付出，而小亮被动接受，他们之间会幸福吗？
　　“塔矢，这两个孩子之间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决？”鸣海平决定，这件事情今天无论如何也应该有个说法。
　　塔矢行洋猛地从自己的沉思中醒来，“鸣海，这件事情……”塔矢行洋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说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有错在先啊，小悠是无辜的，鸣海家也是无辜的啊。
　　“他们之间订婚三年了，你有什么打算？”鸣海平对于塔矢行洋的犹豫并没有不满，他们之间的交情，使他其实能够想到塔矢行洋现在的顾虑。一方面，塔矢行洋希望小亮能有个正常的婚姻，这是任何父母亲最平常的意愿；而另一方面，小亮的决定，特别是现在的塔矢亮的决定，的确不是塔矢行洋能够左右的，而小亮的决定，将会给小悠，自己的女儿带来巨大的伤害，因此，这么多年来，塔矢行洋一直犹豫不决，这件事情也就一直这么拖着。鸣海平对于塔矢行洋的考虑心存感激，只是，这件事情似乎不应该这么无限期的拖延下去了。
　　“请允许我解除我们之间的婚约。”一直静默的塔矢亮突然斩钉截铁地冒出这么一句，让在场的所有人一惊。正在厨房收拾的塔矢明子在听到这句话后，手一抖，碗直接落到地上，碎了，然后是鸣海里美的惊叫，厨房乱成一团，也暂时分散了客厅里人们的注意力。
　　“明子……”厨房门口传来时塔矢行洋有些焦虑的声音。他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应该怎样才能完满解决，而塔矢亮的这句话，来得太直接，也太突然了。
　　“对不起。”塔矢明子带着哭腔，向身旁的鸣海里美说，微微鞠了个躬，转身进了房间。
　　鸣海里美从惊叫后的石化中回过神来，尽管这件事情她和鸣海平已经商量过多次，而这种结果也在他们的预期之中，只是，塔矢亮这种直接的方式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先别管那些东西了，里美，出来坐吧。”塔矢行洋缓过神来，招呼着鸣海里美。
　　五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小亮，真的要这样吗？你难道完全不能接受我吗？”从最初听到塔矢亮的那句话，鸣海悠的最后一道防线瞬间崩溃了，她的希望，她的憧憬，在那一刻完全幻灭了。她知道，塔矢亮的那句话，宣告了她之前的努力彻底失败，他们之间已经再无可能。“我到底哪一点比不上那个人？你告诉我，我可以改。”鸣海悠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的眼泪完全止不住，声音里满是哀求。
　　这样的鸣海悠让在场的所有人不忍。
　　“对不起，小悠。不是你不好，你很好……”塔矢亮有些无措。
　　“那我们结婚吧。”鸣海悠哭着说。
　　“……”塔矢亮无语。
　　“小悠，这样的婚姻，你不会幸福的。”鸣海平在一阵沉默后，劝慰自己的女儿。
　　“我不管，我只知道，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会成为小亮的新娘。即使我不喜欢围棋，但我相信，我们能像塔矢老师和阿姨一样，还是会幸福的。”鸣海悠渐渐有些歇斯底里，“如果你希望我能和你一起下棋，我可以学，你可以教我啊。”
　　塔矢亮皱了皱眉，而鸣海里美则将自己的女儿深深抱在自己怀中。
　　“小悠，这和你会不会下棋没有关系。我和你说过，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另外一个人，他把我的心完全占据了，我的心再也容纳不下其他人了。我们这样在一起是不会有结果的，也不可能会有幸福的。我希望你过得好，但是，你的幸福我真的给不了啊。”塔矢亮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和小亮在一起，我就很幸福啊。”小悠还在努力。
　　“但我们在一起，对你我都只是伤害啊。”塔矢亮实在不知道为什么鸣海悠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还那么执着。或许，就像自己对光，感情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只是，塔矢亮觉得，他与鸣海悠之间的交往，一直只是两个世家之间的正常交往。如果没有光，可能他们之间会走到最后，但现在，他们之间隔着一个光，这让他们之间的一切已经变得全无可能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鸣海悠仍旧觉得和他在一起会幸福。

　　塔矢行洋的眉头一直深锁。塔矢亮的直白也让他意外，但是，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也许只有这种直白的方式才能尽快解决眼前这件事情，速战速决，可能会减少伤害。这件事情拖得时间越久，伤害可能越大。
　　“鸣海，小亮和小悠之间的事情，我很抱歉。当时，要不是我坚持，他们之间不会有那个订婚礼，现在可能也不会成这样。“
　　“塔矢，这话怎么说的。当年是我力主我们两家之间的联姻的，无论是不是有订婚礼，这个联姻总是存在的。只是，这两个孩子，似乎没有缘分啊。”
　　塔矢行洋和鸣海平的两句话，让鸣海悠停止了哭泣，她彻底绝望了。她知道，这意味着，自己的父亲和塔矢老师已经倾向于结束他们之间的联姻约定了。
　　“塔矢老师，我是喜欢小亮的。我一定会让他幸福的。”鸣海悠不想就这么放弃。
　　“小悠，你是个好女孩，我相信你会照顾好小亮，但是，他不能给你幸福啊。这样，你也愿意吗？”塔矢行洋对于鸣海悠的坚持有些意外，也有些无奈。
　　鸣海悠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父母，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之间似乎已经就这件事情达成了默契，而自己，则完全无法控制整件事情的走向。毕竟，这是她自己的婚姻啊。难道，从一开始尊重父母的决定就是错误的？
　　然后，起身，鸣海悠冲出了塔矢家，留下一脸错愕的众人。
　　塔矢行洋转过头向塔矢亮看了一眼，塔矢亮也起身，追了出去。
　　“对不起，鸣海，小亮他……”
　　“塔矢，这件事情其实说不上谁对谁错，感情的事情本来就没有对错，只是，小悠她……”鸣海里美也开始哭泣。
　　鸣海平伸手将妻子揽到身侧，叹了口气道；“这样的结果，我们想过的。可能我们还要感谢小亮的直接。有些时候，瞻前顾后，想找个两全的法子真的很难。只是，小悠这孩子，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出来。”
　　“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开口……”面对自己老友的开明，塔矢行洋更加歉然。
　　“真对不起。”身后，塔矢明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出来，同样两眼通红。
　　四个家长无言。

　　“小悠……”塔矢亮好不容易追上鸣海悠，气喘吁吁。
　　“你还追上来做什么？”鸣海悠怒气冲冲。
　　“小悠，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
　　“你已经伤害了。”
　　“我知道，对不起。”
　　“我们结婚吧。”
　　“小悠，我做不到。你是一个好女孩，我希望你能幸福，但我不能给你幸福。”
　　“小亮，为什么……”
　　“你知道的，我说过很多次了。”
　　“如果那个人没回来呢，如果那天在停车场见到的那个人不是你说的那个人呢？我是不是还有机会，我们会不会……”
　　“不会。如果那个人一直没回来，我会一直等。在三年前，我发现我自己喜欢上那个笨蛋的时候，我就已经将自己的灵魂卖给他了。我的心，再也装不下其他人。”塔矢亮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有些喃喃自语，但声音里充满了温柔和宠溺。
　　鸣海悠看着眼前的塔矢亮，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塔矢亮，我恨你。”
　　塔矢亮一愣，“小悠……”
　　“我会记得这一切，我爱过你啊。今天，我选择放手，但我不会祝福你。”
　　“小悠，对不起。我希望你幸福。回去吧，你父母该担心了。”
　　“我自己回去。不要担心。”说完，鸣海悠昂着头，向家的方向走去。
　　“小悠，谢谢你……”看着鸣海悠昂首而去的背影，塔矢亮的心里有些感动。三年来，这是第一次，塔矢亮有这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