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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梦郁 ...

  •   你是苏林冠的弟弟?”并不是十分确信的语气,卧榻的苏一茗抬眸,悠悠地看了曲阑一眼。黑如金墨的瞳仁中掠过一丝不知意味的神色。
      “是。”他只答了一个字,淡然地望着那表情复杂之人。
      沉默良久,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曲阑缓缓开了口:“昨日,你既说你是福泰陵的人,为何却会迷路?”
      并无丝毫犹豫地答道:“皇子该知福泰陵中人皆是戴罪之身,平日又怎能轻易外出?不瞒皇子,一茗从小方向感便极差,入宫两年,偶尔出去办事都由哥哥带着。自从……自从哥哥离去后,这是我第一次外出。”
      见他毫不犹豫就解释开了,曲阑也算松了一口气。又道,“你昨日与我是第一次相见,我带你回府……你也却倒也爽快,那时我还怕你心高气傲不肯呢,呵。”他半调笑着说出,却依旧有些担心的去斜眼望着苏一茗的表情。
      只是唇角微翘,苏一茗苦涩一笑。“我若不肯,皇子便肯吗?”
      曲阑听了竟觉凄凉,忍不住去握那看似柔弱的少年的手。面相看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却好似经历过许多。一时百感交集,个中情绪交错纵横,一时竟说不出个真味儿了。
      就在此时,有人在敲门。而后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声传入:“三爷,我煮了上好的桂花燕窝粥,特意给爷儿乘了一碗送来,请爷尝尝。”
      曲阑听出了那声。那女人名为何漪媃,是何尚书的偏房所生之女,因母亲是小的,也并不多受宠爱。后来何尚书为巴结他,硬是将女儿送来做了一房侍妾。
      何漪媃为人谦逊且长相清秀,虽平日不是独宠,倒也能分得一杯羹。
      可如今情况已不同,曲阑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轻抚了一下苏一茗的长发,柔声道:“一茗,你可饿了?起来喝碗粥可好……”
      苏一茗能想象出那女人的身份,也明白让那女人进门后的尴尬,可他知道,他的存在总有一天将会全府皆知。借这个机会让她们懂得自己在曲阑心中的地位也好。何况自己也真有些饿了。
      看见苏一茗微微点了点头,曲阑朝门外道:“进来吧。”
      应声,门开。一抹淡淡妃色余辉勾勒出来人轮廓,何漪媃穿着样式素净的衣裙娉娉婷婷的走进。并不是倾城之貌,但偏偏是那若有若无的柔弱更让她显得身姿曼妙。
      “給王爷请安。”何漪媃柔声道。
      苏一茗知道这必定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分明看见了自己,可她眸中的诧异只是一闪而过,若不是自己留意,怕也是无法察觉。
      “免礼,将粥端上来吧。”曲阑道。
      女人走近,步子越发轻柔,将手中的微烫的白瓷碗交予曲阑后便垂手立于一边。苏一茗能清晰地感觉得到女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来,我来喂你,小心烫。”曲阑一点一点的用小勺喂于苏一茗。苏一茗的唇形很好看,薄薄的,颜色是樱桃般的绛红色,略带一点淡淡的粉色。看的曲阑一时痴迷。
      吃完粥后,苏一茗下意识的伸出舌舔了舔唇,却不想这一个动作在曲阑看来是多么妩媚动人,引起了他下腹的一阵□□。
      将碗匆匆交予何漪媃后,便有些不耐烦地将她赶了出去。一转身便压上了那具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子。
      又是一阵翻云覆雨。
      事毕,苏一茗终是顾不上身下再次裂开的伤口,沉沉睡去。

      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中他还是那个不知愁滋味的少年。他的童年是在阡陌田间度过的。陪伴他的是春季油菜花田上空的风筝,是夏夜稻花田里的蛙鸣,是秋季殷甜的蔬果 ,是冬季房梁上皑皑的白雪。
      还有那个陪自己长到门楣的哥哥,苏林冠。
      他们从小无父无母,是由一个哑巴的老婆婆带大的。在梦中,苏一茗这才觉出当年的幸福,每日只知与哥哥一同携手爬上山丘,听夏末的蝉自在的歌声,看那走的慢悠悠的云朵。
      其实,苏一茗一直很满足。反正,只要哥哥在身边就好了
      哥哥一直是个很温柔的人,而且长得很好看。他最爱的就是哥哥的手,修长,白皙,握起来暖暖的,软软的。
      可一切在那年都变了,那时他十岁,哥哥十二岁。
      “奉天承运,吾皇诏曰:朕两子流落民间多年。朕多年苦寻,今终寻到,心甚喜。特派人接入宫中,与朕共享天伦之乐。”
      他们跪在地上接旨,那时那个瞎眼的老婆婆已死去一年。苏一茗记得那时自己一直在发抖,只有哥哥直始至终微凉的手紧握着他。
      两人进宫后,见到了自己那个父皇。那人语气淡然地吩咐宫人要好好照顾皇子,却绝口不提他们母亲的事。
      入宫才知人心险恶,所有人表面上都是对你笑脸相迎,可一步不留意,满盘皆输。苏一茗十三岁那年亲身经历了二皇子苏隽的兵变,苏隽虽然失败且被处死,可苏一茗想起仍总是后怕。
      他从前总以为二哥是最孝顺的。父皇生病那几日,他是夜不寐的守着。可既是最孝顺,又怎会造反?
      苏一茗从此再也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了。那段时间里,他总爱裹着被子挤上苏林冠的床。苏林冠从小就惯着他,只要是一茗喜欢,他倒也不说什么。
      无数个夜晚,苏一茗就缩在苏林冠怀里,偷偷地探出脑袋眨着眼望着苏林冠安稳的睡相,看着看着便会偷笑起来。

      飓风似晴絮,春暖如期。又是一年冬去春来。柳陌,湖上弥漫着淡淡的烟雾。
      “哥哥。”
      乱花飞絮,如丝如烟的绿杨,喧闹于枝头的红杏的影子皆在湖面上铺展开来。花非花,水光潋滟晴方好。
      苏一茗远远的便轻唤着,苏林冠回眸。
      只觉得,衣清,风清,人亦清訣。
      只是嫣然,似笑。
      风起,衫裾隐与暗地。
      只是淡淡一眼,眸子冷清如那冬夜长街几点清冷的灯。并无许多凄楚,且不倨傲 ,只若那天上长云渺茫。
      “小茗,你来了。”哥哥上前牵起他的手来。
      半晴半阴半雲暮,搅碎了一帘花影。
      苏林冠上前一步,表情忽变的肃穆:“你可知近日苏朝与封朝交战之事,只怕……苏朝将败”
      一时大惊,急忙看向哥哥。
      “我已和父王上书请求,说是你的十五岁生辰想去鸡鸣寺拜祭。以此让我俩出游,你快去准备吧,也不过就是这几天便要出发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身在深宫中的苏一茗根本不知道苏朝正面临着怎样的劫难。可出了宫门,坐在马车上,揭开帘帐这才发现苏朝早已生灵涂炭。
      小孩子都赤着脚站在路边饿的哇哇大哭,女人们早已成了皮包骨头的样子,可却依旧不能停下手中的劳作。
      “你个懒骨头,还不快站起来,要是耽误了时间,要你全家老小陪葬!”鞭子甩起,在空中飞舞,撕裂开空气,而后狠狠打在一个早已皮开肉绽的男人身上,他的一旁躺着一根木桩。
      “这是父皇要建露台,马匹都上了战场,便召集民间劳力运输木材。”苏林冠冷眼解释道。
      两人心皆空明如镜,两双目相对皆是无言。
      听着耳边的哀嚎遍野,看着那人间地狱般的景象,苏一茗握紧了拳头,暗想,这般王朝若是不灭亡可真是天理难容。
      苏林冠在一旁静坐,不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梦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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