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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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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二人一惊起身,待从卧房走出至厅堂,便见陆墨竺站在那里满眼惊喜,他日日遣人守在十三衙门外,几乎是极快便得了消息。
原来是昨日鸨儿一见纯娘便惊了心,夜间难以入睡便要饮酒,待去到酒窖取酒竟发现酒窖里锁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子,这十几日中因着紫玉之事幻绮不曾营生故而也不曾有人来取过酒,待仔细辨认这女子正是自紫玉遇杀后便失踪至今的紫玉贴身侍婢。
十三衙门曾四处查探她行踪,没料想她却就被藏在酒窖之中。鸨儿一边着人救治一边匆忙遣人往十三衙门报讯,夜半那女子醒来便一一交代。原来幻绮有一打手看上了紫玉欲要欢好,谁知紫玉一心想要赎身从良便抵死不从,一来二往纠缠不休,偏紫玉又遇到了陆良愿为她赎身,打手心愿不遂含恨在心就要杀了紫玉嫁祸陆良,正待下手之时却被这婢女撞破,他慌张之下将她关入酒窖只等事成之后再去处置,可这一去却再没了踪影。
幻绮酒窖在地下,那婢女呼喊求救也不得被人听到,幸而酒窖中尚存有些许食物,倒令她保下一命。
而她口中所说打手也恰在紫玉死那一日里不明不白的死在花红巷的一个角落,彼时尚不得知这两案为一案,仵作曾验尸,那人死于心疾骤发。但陆茉幽听兄长如此说,却不知怎的想起那一夜里青酒在他肩头拍的那一下。
十三衙门连夜勘查落实,如此一来,案情大白,陆良竟是被人陷害。
陆夫人喜色尚未登上眉梢便又露出愁绪,不论陆良对那紫玉是否有不良之心不轨之行,但他流连姬坊却是为真,即便脱罪放出,从今往后于官场之上儒士之中也再抬不起头来。
然而在陆茉幽看来只要父亲安好陆家安好,这所谓抬不抬得起头来她却真并不在乎。只是如此急剧的发展,究竟真是凑巧,还是简辞为之,亦或者,是简瑄。
她此番再度忧心,他二人在那堂屋内分明是一场恶斗,似乎是因她而起,却又似乎不是。他兄弟二人并无恩怨,但这十八年中冷暖自知的成长也令他二人形同陌路的表面下埋着隐隐的裂痕。
陆家人自是欢欣雀跃不提,陆茉幽陪着陆夫人用罢午饭便有些支撑不住,待回到念心阁倒在榻上却又怎样也无法安睡。
不提此事或许只是告一段落而已,她忧心的是简辞,他今晨方才解毒,昨夜又中了一刀,为她一夜奔波,此番会否不支而被简瑄所伤?
她如此便愈发心烦意乱,直到窗外斜阳昏黄,头脑昏沉又去前院陪着陆夫人用罢晚饭回来,一推门便嗅到一股淡淡血腥的味道,心中狠狠一颤,回头令白萍不必伺候,她进门便回身掩了房门。
趁着淡淡月光,只见屋内坐着一人,见她进门抬起头来。
“殿下。”
声音是略带颤抖的,简辞淡淡应了一声却并未起身。
“你可曾伤到?”
“嗯。”
他这一声让她倏然将心提起,一手摸了过来却不妨脚下被椅子绊住,简辞伸手将她接在怀中,这一下血腥味便扑鼻而来,即便他已换过衣裳也已用皂角清洗过也仍难掩盖,她一阵心缩:
“让我看看。”
简辞顿了一下,随后牵起她一手,引着按在自己手臂,继而肩头,最终落在腿上。
难怪他没有站起来。她手冰凉而颤抖,简辞叹息一声:
“别怕。”
她伏在他腿上便伸手抱住他腰身,突然想起什么:
“十殿下呢?”
简辞一僵,却并未出声。陆茉幽见他如此霎时心中抽搐了一下,那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加之怜悯,她动了一动便要起身。
“去哪?”
简辞手臂如铁按在她肩头,声音突然冷硬危殆。陆茉幽一怔,她也不知她要去哪,便回手抓住简辞宽大手掌:
“殿下,怎么办?”
简辞眉尖蹙起,突然之间不知她到底在想些什么,陆茉幽见他不答话,愈发焦急:
“圣上眼下正要逼你认下杀八殿下的罪名,你现下要是失手打死打伤了十殿下,那你……”
“那我怎样?”
简辞截断她话,语调中竟带着丝丝戏谑。只是陆茉幽焦躁并未听出,此刻愈发焦急,死死咬住嘴唇一副愁思。简辞忽然勾唇一笑,伸手用拇指抚在她唇上,声音却没多少力气:
“你也太小看了他。”
虽说他伤毒在身,可两人眼下也是不相上下,他伤了,简瑄也捞不去好处,但谁也难以将对方置于死地,何况他们终究是亲兄弟。陆茉幽见他如此说,顿了一顿方才想透,登时便放下心来,又乖顺伏在他腿上,两人静默,过得半晌,她轻轻问询:
“你怎么知道我被十殿下骗去了那里。”
“我在窗外,一直没走。”他顿了一顿又道:
“昨夜纯娘到时他也到了,纯娘走时他也走了,只是不曾现身。”
陆茉幽皱眉,此事怪想的不够周密,又将简辞陷入如此境地,但简瑄所为也令她想不明白。她在诱供纯娘说出他的私事,他眼睁睁看着却不出面制止,他究竟是想要害陆家还是不想害陆家?
“此事他也私下动手,故而不会声张,你不必担心。”
简辞见她再度忧心便又开口,陆茉幽略是迟疑,却还是点了点头,但突然简辞伸手过来,她不明所以怔然之间,简辞却学她昨夜模样将她绾发的白玉钗抽出,霎时一头黑发如瀑倾泻在他膝头。随后,简辞那一双宽大手掌便覆在她脑后,掌心的温度令她心底一颤,然而他双手顺着她的发便那般轻缓温柔的抚过,将她的长发一缕一缕归拢在手中,细细挽起,一双眼睛始终不曾离开她,待绾好,他抬手将自己别在发中的簪抽出,为她别上。
“今日你及笄,理应重新绾发加冠,冠我并没有,就用这一支青玉簪所代吧。”
他声音黯哑温柔,蛊惑人心的撩拨。
惊愕中的陆茉幽颤了颤,将头脸埋入他膝间,霎时之间不知何种情愫涨在胸臆之中,令她疼痛而满足,感喟而欢欣,泪水便一滴一滴的打湿他长袍。
过得半晌她终于抬起头来,便见昏暗之中他双瞳熠熠柔光,唇角边甚至噙着一抹淡淡浅笑,她学他方才模样,伸手用拇指抚过他的唇,感受他唇瓣在她指下微微的战栗,竟让她生出一种她轻薄了他的感觉。
他总没有带冠的习惯,只是将头顶的发用簪别住,此番因着抽出了自己别发的簪,他一头墨发垂在两边。陆茉幽从他手中抽出她的白玉钗,便起身到了他身后,轻轻将他头顶的发挽起用她的白玉钗别住,又用手指将他剩下垂在肩头的发一下一下的梳捋顺畅。
她可以懂得简辞为何知道她的生辰,但却实在没有料到他会记在心中,甚至有伤在身也来为她做了这样一个虽是简单至极却令她再也难以忘怀的及笄礼。
她俯身在他耳边:
“殿下,谢过……”
谢你还肯回到我身边。
这一夜,在简辞走后陆茉幽睡的极为香甜,是她重生后睡的最为安稳一觉,甚至在梦中,十六年都不曾再入过的简辞也终于再度入梦。大书院中她躲避偷看,影子映在他的鞋上,他回头看她,她羞怯的红了脸却并未移开目光,他对她笑……
这般美好的心境接连持续两日,便又有喜事令她愈发欢喜,案情大白陆良得以获释,太爷胸中闷气得以纾解身子也好转起来,大哥去了京郊大营销假,二哥倒是还留在家中清闲,只因十一皇子告了病眼下正在府中休养并不上学。
陆茉幽有些心疼,自然知道他是受伤需要将养,而那支青玉簪往常简辞便时常戴着,是他的贴身之物,她愈发当做宝贝一般小心的藏起。
然而直到第三日的午后,念心阁却来了不速之客。
纯娘拿着十皇子府拜帖,亲自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