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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一路灯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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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薄衣把刚洗好的衣服都在院子里搭好,又把前几天晾的衣服都收起来。
坐在床边,她正叠着那些衣服。正抖落着,她突然在衣服里看见一根雪白的……狐狸毛。
不知道什么时候粘在衣服里的了。在清业的家里,他就曾经以狐狸身窜进她被窝,平常也没少变成狐狸在她怀里撒泼。
薄衣捏出狐狸毛,映着烛光,周围泛着柔和的模糊的光。她看了一会儿,手放下,继续将衣服整齐地叠好,放在一个小柜子里。
把衣服放在平整的柜子里,她对着一片漆黑的柜子站了一会儿。
手脚还是冰凉的,心里却莫名地有了潮湿的暖意,因为想起他。
“咚咚!”
院子里响起敲门声。
她走出屋子里,口中问了句“谁啊”,门外却没人回应。
薄衣走到了门口,还是谨慎地问了句:“是谁?”
“我。我娘让我给你送杨梅过来。”
原来是前院人家的儿子。薄衣拨了门栓,打开门便看到他捧着一大盆紫红的杨梅。
“这么多啊……我吃不了,我去找碗拿点出来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家还多。”
薄衣看着他抱着杨梅走进院子里,往院子中的小凳子上一坐,杨梅往旁边桌子上随手一搁。齐晋个子偏高,手长脚长地坐在小凳子里,显得很奇怪。
他还在四处张望,薄衣便进屋子将里面饭桌旁的椅子搬了出来。
齐晋坐在了薄衣搬来的椅子上,吃着杨梅,薄衣在小板凳上一坐……
薄衣几乎要仰着脖子才能看到他。
“里面还有这样的大椅子吗?”
“……没有了,就一把。”
“……”
齐晋把大椅子抽走,自己坐了小凳子,又把薄衣按到高的椅子上坐。
薄字挪了挪椅子做好,也开始吃杨梅,她吃的很慢,杨梅也吃的很干净。
齐晋时不时目光从她身上掠过,便能看到她的手指又细又干净,形状很好看。
“咳,你家是哪儿的啊?”
薄衣抬头看他,半天道:“挺远的地方的。”
“听你口音像附近的人?”
“嗯,母亲的家乡在这片……”
“哦。”
两个人安静地吃完杨梅,薄衣抬头一看,他面前的核都堆成了小山……这是吃了多少啊。
盆里还剩了些杨梅,薄衣要他带回去,他不收,只道:“你留着吃吧,我家里还多……”薄衣推辞不过,便收下了。
从薄衣家门出去,齐晋一脸满足,跳着往回走,刚跳了两步,便看到前方巷子里站了一个人。
巷子里很黑,只有灯笼微弱的光,投在他白色的衣服上。
齐晋步子渐渐慢了下来,从他身边走过,余光一扫,大约只瞟到他侧脸皮肤十分白又细,比姑娘还姑娘。刚走过他身边,他便听到了母亲的喊声:
“齐晋你死哪儿去了,我刚带回来的杨梅呢!”
真是的,这么大声……他抚抚额,连忙跑回了家。
走到家门口,突然又回头望去,只见刚才走过的小路上一片夜的萧索,空无一人。
薄衣刚进屋里,便又听见敲门声。
折返回大门口,门打开的瞬间,她微微惊讶道:“怎么了?”
齐晋面色平淡,目光似是无意地扫了眼她身后,随后凝在薄衣脸上:“哦……我刚才送来的杨梅呢,我家里的不够吃,我来拿回去。”
“……”薄衣有些怔住,随后面色有些尴尬,口中仍很快答应道“好,我去拿”,便跑回了屋里,将那装着杨梅的盆端了出来。
薄衣出屋时,齐晋已经走进了院子,正四处打量着。
“嗯,都在这了……”薄衣将盆递给他。
齐晋收下杨梅盆,低头扫了一眼,又道:“我之前有送过什么东西吗?顺便都还给我吧。”
“……啊?”薄衣张张嘴,极仔细地想了想,缓缓摇头道,“还有什么吗……我不记得有别的啊……”
“那就应该没有吧。嗯,以后我要是来送东西,还是不要收算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发现那东西我还有用,就会收回去的。”齐晋抱着杨梅淡淡道。
薄衣额上汗然,这个齐晋平时就性格就有些奇怪乖张,但这做事风格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嗯……好。”
齐晋目光终于从她眉目间收去,“我走了”。
薄衣将他送到门口,他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当晚,白珞等人还在讨论围住大鹏的办法时,面前的桌子上突然被丢过来一盆杨梅,杨梅上还沾着水露,看起来很新鲜。
“三哥这是什么?”
“杨梅。”白玉倒了一杯水,一口喝下。
“嗯,挺好吃的,三哥你从哪儿弄的啊。”
“捡的。”白玉放下杯子,便往自己屋子去了。
“……”
***
经过这几天的怪事,薄衣所在的药铺已经一跃成为了镇子上最有名的药铺,人们都称其为仙药铺,铺子里的大夫也被称为活神仙。
然而,这些活神仙心中都有数,真正神的人是那个新来的阿九姑娘——就在前几日,老板新招了人手在前堂,便打发阿九去将那些积压了很久的药材收拾出来卖。结果那些药材拿出来后,每天都有人来成斤地买,第二天第三天就全都卖了个干净。
此事之后,药铺老板便给阿九安排了一个新住处,比起之前充满药草味又漏雨的破房子,不知好了多少。
新住处在一条街市旁,不必再走小路。每晚,她走在路上,两边店铺前的灯笼都是亮着的。
有时,她望着两边的灯笼便会出神,心中滋味难言。
犹豫、挣扎——每一天都在她的心间动摇着,随时都要破出土壤来。
他对她好,她知道。
他现在对她好,她知道。
可他的热度能维持多久,她却不知道,甚至一细想便是悲观的——她的几十年生命于他而言多么单薄。他已经几百岁了,也即在她的祖辈还年轻的时候,他便已经是这副年轻而倾城的容貌了。当她垂垂老去时,他还会是这个样子。这多么可怕。
她每天都在心里想,她这样狠狠心,照他的性子,不久后他便会失去兴趣和耐心了吧。可一个人在深夜里这样想的时候,心里又无比害怕着这一天的到来。
薄衣步子越来越慢,走在无人的、灯笼照映下微微发亮的街道。
身体里的灯火却摇曳不止,微弱的火苗,舔舐着战栗不安的心脏。
其实,薄衣和此时正在屋顶上坐着的白玉,都不知道命运还会给他们怎么样的转机,也许明天就到,也许也不会。
可是,我们往往都不知道,这样的转机,还会付出怎么样的代价。
两天后,薄衣收拾了东西,和药铺老板道了歉,自己大概要离开药铺了,去更远的地方了。
老板劝道:“别啊,在这不是挺好的吗?”
薄衣抿着唇没说话,心中也很乱。
齐晋听说了这件事,把薄衣拉到了药铺后院道:“听说你要离开?”
“嗯,有这个想法……”
“你要去哪儿啊,你在这儿不是待得挺好的吗!”
薄衣垂下目光,“是我自己的私事……跟这儿无关。”
“你怎么说走就走啊。”
薄衣不解看他,他道:“说实话,我觉得你挺好的,你看我呢。你要是觉得我也不错,我就找我娘上你家提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