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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第十二章 逢萧郎、南归夜(四) ...

  •   夜半三更的谈心事,确定不会谈到一张床上?不过,在人房檐下总要矮三分,若是他老人家一个不快,把我扔马棚该如何是好?
      我已经把玄武宫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路啸和完颜宗文的反应也很耐人寻味,一个神色凝重,一个稍显讶异。所以,我很是隐去了一些事实,比如昨晚和路啸尴尬的经历,以及五拂实际上投靠了金国等等。
      问完话后,路啸一直没有做声,仿佛方才那句话只是梦呓。我清了清嗓子,把昨天晚上的事原原本本道了出来,言语中颇有些伤感。
      虽然玄武宫留给我的记忆,不算美好,但总是那么多人命,那么多过去的时光,就那么轻易的,被鲜血抹杀了。
      隔了许久,路啸才问:”你是说,是观音奴要你去莺哥房里?”
      “嗯。”若非如此,我怎么会去青楼?我又没有特殊癖好,比如偷窥、偷东西什么的……
      他突然笑了一声:”你居然……不识路。”
      此话怎讲?我横了一眼,只看得见幔帐如细微水波般轻轻抖动,还有他低低的笑声。有什么好笑的?
      “那房间是瑛娘的。”过了许久,路啸的声音才传入耳里。
      瑛娘?瑛娘是谁?
      我想起来了,百芳楼不止有莺哥这一位当红的头牌,瑛娘什么的似乎也是比较出名的。好个大宋副使,连析津府府里谁是当红行首妓女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大色胚!
      我在心里暗暗鄙视一把,不敢太过明显。万一副使一个心里不快,直接把我扔马房里冷死臭死昏死,人生不要太悲苦。
      我看了雕花床一眼,薄薄的幔帐隔出两个世界,听不到他的呼吸看不到他的人。我又转过脸,望向看不见星空的窗台。
      昨天这个时候,我还窝在发抖,耳边不时传来爆竹声,观音奴蓦地推门而入,向我冷冷吩咐几句。不过十二个时辰,我还是躺在床上,不过是换做了客栈里的矮榻。生活了十多年的玄武宫一夕之间灰飞烟灭,只余了宫主萧芜一个孤单而决然的背影。
      还有腰上这柄秋泓剑。我的手指间轻拂过鲨皮剑鞘,柔软而粗粝。一时间,真有些恍惚——这一切都是梦吧,是不是待我一睁眼,所有的一切都回归了原位?宫主依旧板着脸,浑身散发着冷气;五拂跟在宫主身边,笑语晏晏;观音奴冷着脸,一言不发地练剑;释迦奴围在马春儿身边,甘愿做牛做马的模样。其余人,各做各的事,各有各的忙。我缩在仓库一角,研磨药粉,调制药膏,鼻端嗅到的是各种药物苦涩的味道。
      当我一睁眼,蒙蒙的冬日阳光下,我第一眼看见的还是路啸那张放大了的似笑非笑的脸,神色专注,不知在看什么。我呼出一口气,轻微得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叹息还是不适。
      他穿得一身整齐,正俯着身看我。黝深的圆衫紧贴身躯,袖口紧收,配上那双飞扬神采的眼,果真是少年得意。
      “怎么,凌波娘子是被在下迷花了眼?”路啸低沉的嗓音在我耳畔响起。
      自恋!我暗自恨恨地瞥了他一眼,趁他不注意,双臂猛一用力,裹着被子“扑通”一声滚到床底,正中目标——路啸副使的脚。
      我“惊惶”地抬头:“啊哟,路副使你没事吧?”一边说着,一边还将全身重量又狠狠往下压了压。
      贵公子就是不同凡响,即便嘴角微抽了两下,面容依旧俊朗,身躯动也不动。
      “呵呵,”路啸笑了笑,“压得可舒服?也是,前天夜里,在下不小心压在……”
      不等他说出后面的话,我立刻往前爬去。被子裹在身上,怎么动都觉得自己退化成了一只毛毛虫。
      等我能爬起身来时,路啸扔下一句话:“早些做准备,今日启程回大宋。”便离开了客房。我愤愤不平地盯着门,好半天才坐回塌上,盘腿运气周天。
      在没有解毒之前,玄心经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好在一二三层与我自幼练习的内功很是相似,故而进展得很快。半个时辰后,我才睁开眼,抹一抹头上的汗水,重新换了一件简单的粗布衣裳,再挽上发髻,默念十遍:我是路啸新买的小厮。
      路啸吩咐我把他的行李收拾好,我也只能照做,谁叫我现在以及将来的小命在人家手里攥着?
      得益我多年在玄武宫打杂的丰富经验,几十件各色衣服很快便叠好并放进大木箱里,我一边叠一边腹诽:色胚,骚包,出使辽国带的衣服比我这十来年穿过的都多,料子花色都是我从没见过的。一个大男人要那么多衣服做什么!
      过了巳时使节团才启程,一路车马啸鸣,缓缓走在从辽国到大宋的官道上。北风略起,与凉薄的冬阳交织在一起。我骑在一匹临时买来的小黄马背上,跟在路啸身后。其他人对我这个多出来的小厮熟视无睹,各自忙着手中的事。
      “他们……怎么对我不闻不问的?”迟疑良久后,我一手抓缰绳,一手捂着没温暖多少的脸,小心翼翼地问路啸。
      他看了我一眼:“难道你想被每个人都盘问一番?”
      这自然是万万不乐意的。但这不代表我乐意在途中歇息时,被好几个偷偷聚在一处窃窃私语的人用颇有些诡异目光盯住。
      路啸明明也看见了,却装作视而不见,更让我好奇百倍。
      “那个……”再次上路后,我紧跟着路啸,寸步不离,支吾了半天白才问,“路副使,你到底怎么给正使说的?怎么他们的眼神都很奇怪?”
      路啸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子,仰头喝了一口水:“奇怪?我怎么没觉得?”
      我挠挠头,明明很奇怪的,那种暧昧的眼神、神秘的交谈、可疑的举动……
      还在思考这群人是不是中了什么毒,我左脸颊忽地一痒,抬头一看,修长的食指背上沾了少许灰尘,手指的主人看着自己,一脸正经:“你脸上沾了尘土帮你擦一擦。”
      我眨眨眼,眼角余光又看见那群人满脸兴奋地往我和他这方向看来,边看边窃窃私语,突然间明白了为何那群人为什么会有大惊小怪的神色——他们别不是乱想……
      “你想太多了。”路啸淡然地扫我一眼,“他们真没以为你是我的小妾。”
      那就好。
      “他们猜测你是我的娈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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