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吉阿玛》怜子清如水

8、第 8 章

　　早晨醒来，晟敏闭着眼睛回身半晌，才依稀记得身系何处。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那莫名其妙一段别人的春梦，怎就清明如水地照进了他的梦境里？

　　或许，是昨天听了半夜故事的缘故。

　　想了很久方记起当时的情形，喝下强仁好心奉上的酥油茶，肚子里的暖暖的，身子上暖暖的，心里也是暖暖的。霸占着强仁同样暖暖的被窝，无意就看见了枕边那些泛了黄的纸，“写的什么？”晟敏拿起来一张张翻着，“看不懂呢。”
　　“真的看不懂？”
　　“当然啊！你看我哪年懂藏文了？”晟敏没好气，也怪强仁问了个白痴问题。
　　“呵……”讪笑陪好，强仁也钻进被子里，并肩坐在晟敏身边，“是你天天缠着要听的歌啊。”
　　“仓央……嘉措？”

　　仓央嘉措私会恋人的事，终于还是被发现了，更令人恐慌的是，那所谓“玛吉阿玛”竟是个男子！
　　那是在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清晨他离开后，恋人被尾随而来的喇嘛赐死，据说那是女神的化身，如明月般美好的男子，只淡淡一笑，说了句：莫失……莫忘。

　　“他好傻是么？”强仁瞄了一眼眼眶红红的晟敏，伸手替他挽救一下差点掉下的两颗晶莹珍珠，“别哭啊硬汉娃。”
　　“不知怎么的，这么难受……”晟敏胡乱抹了把脸，吸吸鼻子，挤出一个“我没事了”的微笑。
　　“以后不敢给你讲故事了，那么入戏。”强仁笑他，又很顺手地揉乱他的头发。
　　“强仁！”一日之内让他为一件事爆发两次，晟敏觉得这个人真是健忘得可以。
　　无故被警告，强仁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厚着脸皮磨蹭，“人家是想表现的亲昵一些么……”
　　斜了斜五大三粗还故作乖巧的强仁，满肚子火气便没了后劲再发作不起来了。晟敏嘟嘟嘴，心不甘情不愿的小声说了句“以后注意。”
　　“你怎么对这种小事这么反感呢？”强仁无奈地摇头。
　　“因为……”晟敏差点冲口而出，话在舌尖转了几转，最终还是带着些挫败地坦白，“那个人喜欢。”
　　真可怜……强仁露出“真可怜”的眼神，好好一个人，被一场恋爱伤得这么深，以致于连那个人喜欢做的小小动作都避如蛇蝎。那……以后自己岂不是很为难？强仁换上“我很为难”的表情，谁知道那敏感的娃娃会不会对某时某地某道菜某种款式的衣服都“触景伤情”。

　　“我……也有个关于仓央的故事。”

　　晟敏不是第一次来西藏，上一次旅行时，他认识了现在的男朋友。
　　“像你说的，我对仓央嘉措的执念很深，从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和他那些流传的情诗，所以我来到拉萨。”
　　没有想像中的美好，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语言陌生的人群，晟敏觉得自己，是一个孤独的局外人。踏上这片神秘土地后才清醒发现，那被一个民族虔诚保护的秘密，他又是多么遥不可及。
　　“后来遇见那个人，在黄房子。他和我一样是来旅游。”
　　浪漫优雅的小酒馆，充斥着怀旧的现代气息，黄房子早不是当年的黄房子，只是一个寄托藏人遗梦的心灵归属。当然晟敏当时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这诡魅的氛围，让他在爱情面前沦陷。
　　“他和我住在一个城市，二十年都没有遇见，却在离家遥远的旅途中相识，我想，这是多大的缘分啊……”仰起头，大大的眼睛灵活地转着，昏黄灯光中，有水光闪烁。
　　强仁默默熄了灯，晟敏的眼泪落下——没人看见。

　　“我是不是错了呢……”等了半天，强仁都没有说话，“强仁，我一定错了吧？”
　　“不，没有，你没有错。”小心把他护进怀里，感觉他强忍哭泣的颤抖，熟悉得像他曾经养的那只柔弱猫咪，“你没有错，是时间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