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百年之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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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兰迪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双唇贴着加里安沾满葡萄酒味道的嘴角，鼻间尽是大总管身上清澈的花草清香。所有和肌肤相接触的地方都略微有些冷意，就像精灵眉宇间不自觉流露出的凛冽一般，宛如隆冬大雪，在彼此太过纠缠的呼吸之间稍稍带来些许清明。但却又立刻被随之而来的灼热温度淹没，远远无法让他们从这场梦中醒来。
……该死。
理智清楚地明白他现在应该离开，却不知为何身体正主动违背意志。瑟兰迪尔感觉自己似乎像被什么牵引一般，慢慢浅吻过加里安的嘴角，下颌，最后停在那如刀锋般凉薄微冷的唇间，一点点辗转，深入。舌尖撬开牙关长驱直入，不断巡视着这只有自己到达过的领土。托起精灵的脑袋缓缓加深这一吻，那双湛蓝如晴空的眼眸半敛，被身后月光照耀，留下一小片阴影。精灵王抽出被大总管抱着的另一只手，用力绕过他腰间，将怀里精灵整个儿更加紧密地按向自己。
“别……”
似乎也被精灵王的动作给吵醒了，加里安无意识皱起眉头，眼眸微微睁开，瞳孔中依旧是一片空蒙。被酒精麻痹的神经无法再让他精准控制自己的身体，即便潜意识隐隐清楚他们不该如此，但却早已逃不开瑟兰迪尔钳制他的禁锢。甚至连正抵在王者胸前推拒的双手也软弱无力，比起挣扎，更像是一种变向的挑逗。
“别动，Gally。”
深吸口气，瑟兰迪尔凝视着精灵朦胧的琥珀色瞳孔。就像他曾经在屋檐下看过的、密林雨季笼罩整个天空的水雾那样，幽深而晦暗不明，就算依然澄澈如昔，却也再也倒影不出任何东西，
——不如，就这样一起死去吧。
时间越长越觉得自己停不下来。与之相对，心中泛起的莫名酸涩也越来越强烈，瑟兰迪尔这么淡淡想着。他很明白自己这次并没有喝醉，也分明知道自己现在吻得是谁，但清楚懂得往往并不意味着可以理解——他没有把加里安再次错认成缇妮斯，他在吻他——仅仅是两者，就足够让瑟兰迪尔花费漫长的时间去思考这么做的意义。而对于他连自己如今唯一还在身边的大总管，精灵王很多时候其实并没有那些耐心，去仔细探究每一次他们之间不同寻常悸动的由来。
就像他不明白为何他会对近卫有着那样惊人而不可自拔的占有欲，为何他一直都不愿加里安离开自己的视线半步，为何他对于和他有关的一切都越来越无法放下……以及，为何他现在要这样以恋人的方式，始终深吻着精灵而不可自拔。
渐渐地，在越来越重的厮磨中，瑟兰迪尔开始想起百年前他第一次如此和加里安呼吸交错时的场景。而现在他也终于能将现实和记忆重合，再度勾勒出和那时一样，深埋在他心中千年来都未曾再有的心安和触动，在铺天盖地独属于大总管的清冽味道中发酵。
——但现在他拥着的，吻着的，为之着迷的是加里安，而不是其他什么精灵，瑟兰迪尔很清楚。
或许他这么放肆的亲昵终会惹得大总管彻底醒来，或许从他清醒的那一刹那还会像当年一样勃然大怒。更甚者，他可能会就此在他们之间划下再无法逾越的鸿沟。但唯有此刻，精灵王什么都不想去思考，只想深深沉溺在加里安所给予的安心中，似乎只要有他在身边，过往一切伤痛都会了无痕迹的愈合，他也能够重新去拥有一次，那一直被他所期望的，再无痛苦失去的未来。
“加里安。”
不知何时两人已经交换了位置。瑟兰迪尔压在他的近卫身上，动作不知早已超过了友谊的底线多少倍。而依旧没从酒精中缓过神大总管也不知是迎合还是挣扎，仰面陷在柔软的垫子中，琥珀色眼眸里满是不知深浅的迷茫和沉沦。
霜白的月光从窗口落下，照着精灵铺散在身下的银发上，似乎隐隐有浅淡的光芒拂过，和几缕垂下的金色发丝纠缠在一起。扬起下巴无声喘了喘，加里安偏头看着屋外枝头安卧的一轮明月，不知为何，瞳孔里突然就那样开始泛起丝丝朦胧的微澜。
那时，他们都已在彼此的温柔中陷落太久，深秋的晚风从大敞的衣领吹过，给铺天盖地的灼热留下几许清明。然而，就在瑟兰迪尔眼神慢慢变得深邃，逐渐燃起足够将他们都焚成灰烬的大火时，本来安静任凭他动作的加里安却突然出了声，不由得让精灵王停下所有动作，抬头看去。
“瑟兰迪尔。”
一开口就是从未有过的哽咽，瑟兰迪尔震惊看着透明的泪水从精灵眼底奔涌而出，就像夏日突如其来的暴雨那样没有尽头，连本来想要做什么都忘记了。
“瑟兰迪尔……”
或许在酒精的作用下人都会比平时脆弱，加里安这辈子从来没有哭得这么毫无遮掩这么狼狈不堪过。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在哀求，他透过满眼泪光凝视着精灵王湛蓝如晴空的眼眸，一切倔强伪装统统不见了踪影。剩下的，唯有卑微至极的疲惫和祈求，一点点逐渐烙印在瑟兰迪尔眼底。
“我不是她。”
这么哽咽着开口，加里安摇了摇头。似乎终于放弃般闭上眼，泪水却依旧不停的往下流。
“我不是她，瑟兰……”
静静看着身下精灵布满泪痕的脸，精灵王心中突然茫茫然大痛起来。
原来，就算表面毫不在意，曾经那件事竟还是伤他至此。
所以，当他慢慢回想起与那时一样的着迷和心安时，加里安记起的会是什么？是被当成代替品的惶恐，是从来都无法开口的绝望？还是那些在时光中自以为早已习惯的伤口，却在此刻无奈发现，它们所带来的剧痛其实根本没有过尽头。
——他还是又一次做错了。
这么悲哀想着，瑟兰迪尔突然就从之前不受控制的悸动中清醒过来。低头擦去大总管脸上似乎要把六千年的份都流光的眼泪，他缓缓直起身，拉起精灵为他整理好衣衫，然后重新把他抱在怀中。紧紧地，仿佛只要松开手，他就会消失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去，再不回头。
他从未想过故意要他伤心。
因为，看着那样隐忍的加里安，他也会同样痛到喘不过气来。
“我知道……”
闭上眼，下颌抵在精灵的额头上。似乎也被大总管再无遮拦的悲伤席卷，瑟兰迪尔轻声回答，语气开始变得不再那么平静安稳。
——我知道你不是她，Gally。从一开始就清楚知道。
那么，即便如此却还是差点占有你的我。还能找到什么理由去掩盖这一切，掩盖那我早该明白，却始终无法启齿的真相？
而到了将一切都摊牌的那时，你我又要何去何从，又要将这同样一份感情安放在何处，才能够继续走下去，走向那早已不同却也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瑟兰迪尔不敢肯定。
没谁比他更清楚他的大总管有多么倔强。纵然那人表面上一直是恭谦而温柔的，也很容易在自己面前失掉所有坚持和原则，但他骨子里的骄傲和固执不会比任何精灵少。因此，对于这样一份单薄到瑟兰迪尔自己都无法完全相信的醒悟，他究竟会作何感想，精灵王根本无法预料。
他不敢拿他们的未来去开玩笑。当年加里安头也不回离开密林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尽管知道那是被迫无奈下做出的选择，大总管永远也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瑟兰迪尔却依然如此恐惧着——
他不会伤害他，但他却会毫不犹豫地伤害自己。
哪怕永远离开，哪怕承受着背负不了的痛苦，哪怕自己的心和灵魂将走向慢慢死亡。只要是他觉得是为精灵王好，他就从不吝啬任何代价的付出。
而只有这个，瑟兰迪尔简直怕得要死，他不敢赌。
“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轻轻开口，彼此相贴的肌肤也渐渐被眼泪濡湿。精灵王和他的大总管在月光下安静依偎在一起，仿佛跨越几千年漫长岁月的守候，纵然始终缄默不言，却也是那样惊艳了时光，让人忍不住越来越深的沉沦。
——若早知有这么一天，那从最开始就不该遇见你。
但事实上，要是所有这一切都能够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再次和你相遇。
哪怕黑夜孤寂，哪怕白昼如焚。
……
……
于是，当第二天加里安肿着眼从国王寝殿里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又一次躺在了瑟兰迪尔的大床上。而精灵王则如同一尊雕像般靠在旁边的软榻里，抿紧嘴唇看了他很久很久。
他们周围，是七八扭散落一地的橡木酒桶，证明这两只精昨晚究竟喝得有多么放肆。即便窗户一直敞开着，空气中也隐隐有丝挥之不去的葡萄酒味道，仿佛镌刻在血骨里，甚至连每一次呼吸都被酒精沾染，令人止不住晕眩。
“我这是……”
死死掐住抽痛的太阳穴。实在有点受不了瑟兰迪尔如同致敬遗体般的注视，加里安只能率先开口。却在出声的一瞬间发现自己嗓子嘶哑到不行，连带嘴唇上也一片火辣辣的痛。
……不会吧？
突然想起来面前那只精有喝醉了乱亲的前科，大总管抽抽嘴角，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猛地抬头看向精灵王，却发现他在接触到自己视线的刹那无声别过头，完全一副事后做贼心虚的模样，直接让加里安连眼角都开始抽搐起来。
——他还真干了？！……
掀开身上盖到胸口的被子，不出意料发现自己衣服纽扣几乎都被扯坏了。拉住衣领将上衣褪到肩膀，就算只能看到一点，但那上面印着的青紫还是倒影在眼底清晰可见，晃得大总管几乎整个精都是崩溃的。
“瑟兰迪尔！！”
悲愤地差点就要把被子撕了，管家瞪着一脸淡定的精灵王脸色变了数变，终于定格于一种名为勃然大怒的表情之上。
——下次我绝对不要再在这家伙喝酒时靠近一步。
悲愤欲绝这么告诫着自己。一想起他又一次被瑟兰迪尔酒后占尽了便宜，加里安就有种想拔刀再跟自己国王比个高低的冲动。
“你激动什么。”
倒是一脸事不关己，瑟兰迪尔微微皱起眉，仔细打量了下精灵眼中半真半假的怒火，心中明白这件事并不会像那年一样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也稍稍松了口气。
果然，只要确认自己没有被他当做谁的替代品，那加里安对瑟兰迪尔的忍耐和包容就从来没有底线。
——或许，他们需要的只是时间。
这么想着，精灵王闭了闭眼，似乎终于下定什么决心，起身走到自己床上有点困惑的精灵面前。
“我想，我应该不必浪费口舌给你解释。”
居高临下看着他，瑟兰迪尔淡淡开口：
“因为你迟早要习惯如此。”
“……什么意思？”
敏锐察觉到他话中隐藏的可能性，加里安也微微皱起眉头。那双澄澈的琥珀色瞳孔一如既往干净温润，就像一汪始终平静的湖水，又如一把被烈火锻造的刀鞘，包裹起王者生命中所有锐利和凛冽，在那与生俱来冷肃的眉宇间悄然划下一丝温柔。
“你听到的意思。”
闭了闭眼，而复又睁开。瑟兰迪尔看着他面前从头至尾都在他身边的大总管，看着他困惑的表情一点点变成了然的震惊，终于忍不住微笑起来。
无论过去多久，无论未来多长。纵然曾兜兜转转，也理所当然会有徘徊不定的明天，但现下，他能够肯定的不过只有一件事而已——
他已经不想再错过了。
哪怕这样做到最后终究是错的，不被任何人期待，也不被任何人祝福。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会在某时某刻后悔，再无法继续这份早已无法理清的感情。
但起码现在，这是他想要的，也是他唯一能够给予的。
“我等你一百年。”
伸手轻轻覆上加里安银色的发丝，感受着手掌下微凉柔顺的触感。精灵王满意眯起眼，尝试着揉了下，立刻便被心中那奇异的感觉所俘获，再也不愿意挣扎出来。
“我知道你所有的顾忌，也明白你所有的怀疑……所以我给你这么长时间，足够你去看、去听、去想、去适应今后我想给你的一切。”
低头凝视着精灵怔愣的神情，琥珀色瞳孔中眸光流转，耀眼到仿佛承载了整个艾尔达最璀璨的星光。瑟兰迪尔这么轻轻开口，遵从着自己的意志俯身，在加里安嘴角再度烙印下淡如春风的一吻。
既然终于醒悟，那他就不会逃避。当然，也不允许大总管逃。
因为，他们只有彼此，能够一直从开始走到终结。
——他有耐心，他可以等。
“所以，Gally，你最好有所准备……等到一百年之后。无论你是否能够习惯，我都要你完完全全属于我。”
“从身到心，永远。”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百年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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