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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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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姆特五岁的时候,乌鲁克之王刚满十岁,恩奇都……四岁,嗯没错他比沙姆特还小一岁呢。
十岁的王身高拔高了不少,原本圆润的脸颊终于微微露出些日后锋利的线条轮廓,血红的眼眸也拉长了不少,挑眉时习惯上扬的下巴增加了一份锐意,自四年前便有的巨大压迫感,到如今更加震慑。
而恩奇都依然是五年前吉尔伽美什看见他的模样,连头发的长度都没变过,真要说什么,大概就是眼眸中终于多了一份从容平静,像打磨过的玉石温润,不再是野兽的肆意狂躁。
至于沙姆特,不管她长成什么样,吉尔伽美什都不待见。
……
王宫内的侍女们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殿内正中央斜斜靠坐着的泥人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
浅色的眼眸泛起一层粼粼水光,及腰的长发服帖的披在身后。
可是不管看起来多么的人畜无害,侍女们都战战兢兢的躲在一旁恭敬站着,生怕引起泥人的半点兴趣——上一个这样做的卡西被王扔到洗衣房工作了(虽然前阵子又被恩奇都调回宫殿里贴身服侍了)。
与其说是泥人几年前阴晴不定的性子导致众人对他的有敬又怕,不如说很大部分是因为恩奇都的长相,毕竟这几年恩奇都越来越平易近人,性格也磨的平和起来(和某个王相比)。
恩奇都的脸,或者说他的全身,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黑雾之中,脸的轮廓模糊不清,五官朦胧,四肢也并不是人类皮肤的白皙,而是更接近于透明的白色。只有在望着你的时候,唯一只能感觉到双眼的干净明澈。
这是泥人尚未完全拥有神智的缘由。
原本,恩奇都的相貌便是通过与他相处了七天七夜的神妓而变化来的,神妓不属于人间的美丽拓印到泥人脸上,更加增加了非人的气息,如同神只手下一笔笔精心细致雕刻而成的塑像,那样的美丽,与其说是与身为人类的神妓相似,不如更能联想到自然的山河与朝霞。
但是现在的恩奇都,只有一团虚无。
即使知道恩奇都是“神造之人”,侍女侍从和其他官员,也从来不敢单独与恩奇都相处——他身上非人的气息相比当初,并没有减弱多少,尤其是在他还拥有着能与王相抗衡的力量,这世上,除了吉尔伽美什,没有人能够制服他。
再说,那副不属于人类的模样也确实可怕了些,晚上放出去简直就是能止小儿啼哭的利器,和用吉尔伽美什的名字一样,恐吓效果惊人。
可是吉尔伽美什并不在意这点。
他认为恩奇都无论什么样子,如神像般的美丽抑或虚无得仿佛不存在的身体,都是一样的。
阳光爬过窗沿,在恩奇都身后拉下浅淡的影子,光线仿佛能穿过他白的近乎透明的四肢,像融化了一般荡漾在他的手掌中央。
卡西小心翼翼的踏进殿内,有些苦恼的看着恩奇都,后者被太阳照得就差趴在地上直接进入梦乡了。
卡西现在非常纠结。
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了恩奇都大人,恩会很生气,甚至暴怒,那自己的生命可能又一次将遭受威胁,虽然恩奇都大人估计能保住自己,但是恩的怒气实在太可怕了……QAQ
如果不告诉恩奇都大人,恩不会生气(说不定还会肯定的对自己点一下头),可是恩奇都大人可能会介意……
怎么办呢……卡西咬着唇左右摇摆,不想被恩训斥,但也不想隐瞒恩奇都大人……
卡西纠结了三秒钟,果断决定尽到自己身为侍女的责任。
反正……恩奇都大人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恩脱下去喂狮子的QAQ……
“恩奇都大人。”卡西跪下去,小声道。
恩奇都懒洋洋的掀了一下眼皮,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是……是这样的,沙姆特大人生病了,似乎是因为昨天在草地上玩耍的太久,今天发现有些不舒服。”
恩奇都一下子坐起来,长长的头发流泻下来。
“让医师(注1)来看过了吗?……算了,我先过去看看。”
“是。”卡西跪在地上,闭了闭眼,在心里暗暗祈祷恩今天外出狩猎的时间久一点……至少明天再回来吧!不然沙姆特大人那里又会迎来一阵腥风血雨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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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师到了以后,先是抚了抚沙姆特的额头,然后又问了一下侍女们具体情况,判断应该是昨天玩耍的时候受了凉,接着把药倒进果酒里,哄着她喝下。
恩奇都带着点好奇和担忧的轻轻拍了一下沙姆特的背,小小的孩子勉强撑起一个笑容,乌黑的大眼睛此时被高烧烧的有些发红,安慰的冲他笑笑,连褐色的皮肤上都快透出红色。
“恩奇都……”她勾住恩奇都的手指,像是撒娇一样轻轻晃了晃,虚弱又小声,“在这里陪我,可以吗?”
恩奇都笑着点头,“嗯,我在这里,你好好休息。”
孩子满意的闭上了眼睛,滚烫的呼吸带着湿意在空气中散开,皱着小小的眉毛难受的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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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尔伽美什踏进宫殿,随手的甩了甩右臂,鲜血顺着力度在空中溅起小小的血花。
身上还带着温热的血液黏在皮肤上,今天的狩猎虽然并不是多么令人满意,但至少拿到了恩奇都想要的东西。
侍女机灵的捧上干净的水,服侍恩将身上和手上的血迹洗净。
“恩奇都呢?”吉尔伽美什问道,一旁的侍卫捧着血淋淋的狮子皮,鲜红的血顺着毛一滴滴打在地面上。
他记得恩奇都曾经不经意的说过,想要一块狮子的皮毛做坐垫。
卡西正用柔软的步擦拭他手臂上的水迹,闻言一僵,内心的小人不停嘤嘤痛哭,面上还是沉稳的回答道:“沙姆特大人生病了,恩奇都大人过去看他,您要……恩,您受伤了?!”
卡西震惊的不知如何动作,下一刻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立刻跪下来。
“您、您……需要叫医师来吗?”
吉尔伽美什不在意的瞥了一眼手臂上狰狞的伤口,“不需要,你刚才说,恩奇都在哪里?”
“沙、沙姆特大人……”卡西不安的动了一下身体,“真的不用医师来吗?您的伤口……”
吉尔伽美什冷漠的看了她一眼,整个殿内弥漫着可怕的压迫感。
“同样的话,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卡西呼吸一窒,恐惧的将身体更加贴近地面,仿佛这样就能稍微逃离现场。
他微微扬起手,所有人离开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鱼贯而出,轻手轻脚的离开殿内。
吉尔伽美什看了一眼清理的差不多了的手臂,也没有管伤口,嫌恶的瞥了一眼狮子血在地面留下长而蜿蜒的痕迹。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诚然,吉尔伽美什现在的战斗力虽然不能和英灵时起相提并论,也不可小觑,对人类而言这样的力量已是不可触及的。
狩猎时过于轻视,反而不小心被划出伤痕,半神的躯体让这伤痕不到一天就能完全复原,跟日后的战斗相比,受伤的原因更加可笑。
王国内的人和勇士要是知道乌鲁克之王将受伤的原因如此看轻,怕是会羞愧的无地自容。
这个时期的人类的敌人,除了敌对的城邦,自然的危害,疾病的侵袭,还有野兽的威胁。
哦,当然,暴|政是比野兽更可怕的东西。
吉尔伽美什的统治可以让他担上不折不扣的暴君这一头衔,可不管人民如何咒骂恐惧,都不会让他动摇一分一毫。
唯一能阻止他的人,现在不在这里。
……
落日渐渐沉下去——
·
恩奇都小心的将手从沙姆特掌心中抽出来。
他走向自己的寝宫,也就是吉尔伽美什的寝宫。他们同住在一起。
沙姆特想吃蜂蜜,生病的人总有特权,蜂蜜属于奢侈品,吉尔伽美什的寝宫中有,只能回寝宫拿。
到达寝宫的时候,发现所有的侍女都围在门口,他有些不解。
“怎么了,卡西?”他问道。
卡西直接把染了血的布捧到他面前,然后死死掐了自己一把,成功在眼眶里挤出摇摇欲坠的眼泪。
“恩奇都大人……是恩,他受伤了……奴婢们没办法为恩分担……”
恩奇都听到吉尔伽美什受伤,皱了皱眉。
“嗯,我知道了。”
然后推开寝宫门,关上。
卡西收发自如的一抹眼泪,低调的躲到一旁了。
恩奇都进去的时候,吉尔伽美什闭着眼躺在床上,似乎在休息。
他走进,很快找到了狰狞的伤口,血肉被带翻出来,只浅浅止住了血。
“您没事吗?”他担心的问。
吉尔伽美什睁开眼,冷淡的看着他,“别把我当成普通的杂种,恩奇都,这也能被称做是伤?还有,跟你没关系。”
生、生气了……
恩奇都摸摸鼻子,默默转身在柜子边拿了什么,然后踏出寝宫,关上房门。
吉尔伽美什闭着眼,确实地感受到有细小的怒气在翻涌。
沙·姆·特——
“砰——”
门开了,又关了。
恩奇都倒回来,大步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抱住吉尔伽美什。
“你回来做什么。”
恩奇都笑了笑,镇定自若的回答,“我刚才让卡西把蜂蜜带给沙姆特。”
他将头抵上他的额头,“您比她重要。”
吉尔伽美什看着他。
王如镜白皙的手臂已有了肌肉的线条,略显秀气的眉配上日渐狭长的双眼,自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哼了一声,表示勉强满意,然后掀起的一把推开恩奇都。
“别这样抱着我,像个女人一样。”
恩奇都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放开他并肩平躺。
过了一会,吉尔伽美什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