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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得偿夙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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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冰箱里的食材准备完毕,宋小雷三两下便做出一汤一菜,杜维贞见他动作利落,饭菜做得也还可口,更觉宽慰。
想起下午儿子去办的事,问:“怎么这一趟去了这么久,还顺利吧?”
“有什么不顺的?她从不为难人。”宋小雷轻描淡写,放下汤碗,半晌抬起头,“妈,刚才你们在聊她?”
“嗯,听人讲了几句。”
宋小雷略微皱眉,“妈,以后别这样。”
杜维贞愣了愣,瞧向儿子。
“她帮过你,你不该说人是非。”
杜维贞瞪起眼,被儿子这话堵得胃疼,左邻右舍的女人们聚在一起家长里短,这在她看来完全是正常态,怎么就落到听儿子教训?
“你又怎么了?”
“我是说,之前周醒送你去医院,帮我们垫医药费……不管怎样,总归是我们欠她人情。外面人怎么说她我们管不了,但是我们说不得。”
一通道理讲下来,倒不失仁厚。杜维贞面上挂不住,脸色不太好看,“你还真是能耐了,反过头来教训你老娘?我说什么了?我是骂她了还是侮辱她了?”
“我哪里敢教训妈呢?”宋小雷笑笑,平心静气地,“外头谣言传得那么离谱,妈自己难道分辨不出来?那个外地男人我也见过,缠着周醒不止一两次,周醒要是肯正眼看他,干嘛还待在这穷乡僻壤的破地方?还有,说什么她有私生子,这个别人不知道,你难道还不清楚?对面水果店那个老板娘不止一次把自己孩子丢给周醒照看,以前你不还为周醒鸣不平吗?那帮人讲人是非都没谱的,你别去瞎掺合。”
杜维贞一时语塞,半信半疑地盯着儿子:“听说那男的开的车上百万呢,这是真的?周小姐真的同他没关系?”
宋小雷见她八卦之心不死,冷下脸:“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杜维贞被他堵得悻悻然,“你觉得别人不容易,我们孤儿寡母就容易?别人还指不定怎么看我们呢!以前她房子租得好好的,还不是莫名其妙就退了租!”
宋小雷听得一怔。
“——到现在连个说法都没有!有什么意见不能当面提的?你说她背地里存的是什么心!”杜维贞说着忿忿然。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
杜维贞不以为然:“你别以为她帮过我们就是好人,那不过是碰巧!至于她心里怎么想的你哪里知道?况且……”
“不要说了。”宋小雷哑声道。
哪里还听得下去?周醒退租的原因也只有他心知肚明。宋小雷再次见识到自己的懦弱,曾经犯过的错误他根本不敢坦承,甚至恨不能那块污迹洗白消失,永不再来。
他轻轻放下筷子,站起身来。
杜维贞尖利地叫道:“你要去哪?你跟我赌什么气?”
“我只是吃完了。”
他低声说。
再回到店里,宋小雷的脸色多少有些不好看。
好在周醒也不理会他脸色如何,座上有几人在消磨时间,都是老顾客,看到宋小雷出现在吧台也不觉得奇怪,只笑道:“哟,宋家小子你又来了?”
“怎么样,今年老板有没有给你涨工资啊?”
宋小雷听他们的调侃,敷衍地笑笑:“我要是说这次不要薪水,你们信不信?”
众人皆笑。
杜维贞的儿子,出来做白工?
“老虎改吃素了?”
宋小雷略微一笑:“就知道你们不信。”
他定定地看了眼正在专注做冷饮的周醒,复又移开了视线。
周醒心里怎么想,宋小雷猜测不出。
然而他很快发现,她的态度在接下来的几天开始显山露水。她对他所做的一切都持放任态度,他来也好,去也罢,于她不过是点头一个招呼。他做得多也好,少也罢,她也不过是冷眼旁观,并不插手干涉。
表面来看,这和以前并没有太大区别,可是宋小雷心中最清楚,先前那种信任与默契早已经毁得一干二净。
甚至有一天,当他做完手头的活儿之后不经意地抬头,看见她正站在流理台前清洗杯碟。她的头发长长了些,束成辫子搭在肩上,一袭黑色裙子,露着一截雪白小腿。那婉转玲珑的身体曲线仿佛带着魂灵,几乎要把人心神都勾过去。
他站在她身后半天不动。
周醒清理完毕回头迎上他那眼神,顿时后退一步。
小雷忙移开视线。
可是已经晚了,她开口时声音都发着紧,“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宋小雷应着,没再看向她。心中沮丧至极。
人与人的关系何其脆弱,如今她对他既有防备之心,又有冷淡之意,不过是一个失控的注目,已引起她的惧怕与不安。
过去与她相识相交,一切来得太过容易,他竟视为理所当然。如今想重拾珍重,已是千难万阻举步维艰。
那晚宋小雷回去,午夜梦回都是一双清冷冷的眼睛。
翌日天光未亮,他出门跑步。时间实在还早,四下里万籁俱寂,马路上空荡荡没有车也没有行人,跑步时宋小雷犹自不觉,一抬头才望见附近就是周醒的住处。
周醒搬出去后的很长时间,他刻意避忌有关她的消息。至于她搬的新居地点还是从赵多多那里得知。此处也是栖云镇普通民宅,宋小雷并不知道她具体住在哪家,只慢慢巡视而过。
路边两排繁茂大树,树下停着三三两两的车,其中一辆特别扎眼。
宋小雷脚步蓦地停下来,他把视线移向车前的民宅,却只看到紧闭的大门。除此之外都是静静的,冷冷的。
心仿佛沉到谷底,前几日家门口听到那些闲言碎语在脑海中不住回荡,他趋近那辆车想认清车牌号,车窗内影子晃了晃。里面有人。
宋小雷下意识地松口气,他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加快脚步跑远了。
上午八/九点钟,路边各家店铺陆续开门营业。
宋小雷站在树底下看腕表时间,又抬头盯着来往的车辆,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周醒身影出现,那辆黑色轿车无声无息跟随在她身后。
宋小雷吸一口烟,平定地看着。
对此注目的显然不止他一个,街上已有不少好奇的目光,也有人干脆驻足观望,栖云镇这种小地方,只这辆车的出现足以成为人们喜闻乐见的谈资。
周醒渐渐走近,冷不防看见宋小雷倒是一怔,“……你在这儿做什么?”
宋小雷丢掉香烟踩熄,略微笑笑:“一连这十几天我天天来店里报到,你现在问我在这里做什么?”
“……我没让你来。”周醒蹙眉。
宋小雷又是一笑。还肯生气,这是好现象。
他说:“还有比我更合格的员工吗?你看做老板的自己都迟到。”
周醒实在没忍住,白了他一眼,她一边取钥匙开店门,一边朝他脚下示意。
宋小雷吃她白眼,心中竟说不出的受用,无比乖顺地将地上烟蒂捡起来丢去垃圾桶,余光瞥见那车停在路边。
那车是将近十点钟才走的。
周醒神色始终平定,宋小雷一得空就去擦拭落地窗的玻璃,眼看那车辆驶走了方才放松下来。转身说:“我早饭还没吃呢。”
周醒看一眼刚出炉的可颂面包,“要几个?”
“三个,再来一杯黑咖啡。”
周醒心情放松,并不同他计较。
坐在吧台里无所事事喝咖啡的时光,清静得仿佛回到了旧时。小雷不是不明白此时此刻宁静欢喜从何而来,只想放手一试,能不能把它留住。
“给我店里的钥匙可以吗?”
周醒看他一眼。
“就跟从前一样,我提前过来开门打扫,你不也轻松一些吗?”宋小雷一条条数给她听,“像今天这种情况,好几个老顾客一大早登门,店家主人却不在,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吧?幸好我来得早。”
周醒看看时间,仍是不搭腔。
“还有刚才送水果的,我跟他说了,昨天送来的两串提子不怎么新鲜,老板娘亲自发话,等会儿补送两串好的过来。”
见周醒瞪过来,宋小雷不禁得瑟,“你也知道,能从他们手中讨回来可不容易。我这做员工的还算合格吧?”
功夫不负有心人,脸皮磨得起茧也就厚了。宋小雷在心里数,一,二,三。
周醒抬眼,“你开学就走?”
“开学就走。”
“可以。”
赖在周醒小店的时光看上去已恢复如常,工作一如既往,作息一如既往,不同的是如今他没了升学压力,有更多时间耗在小店。然而薪水的事小雷只字未提,从不做赔本买卖的杜维贞得知此事,心中颇不以为然,然而也不愿再说什么。做儿子的当然不知,在那天的气愤对峙中杜维贞突然强烈意识到儿子的长大,他有想法,有自己的一套原则,就算再不认同,母子俩也不值得因此而怄气。
好在录取通知书准时飞来,没有任何悬念,宋小雷被他多年来的第一志愿轻松录取。
学校正是陵川市同名的陵川大学。这所院校已属国内第一流大学,而它独立的法学院更是位列各大法学高校之巅峰,小雷数理化成绩一骑绝尘,志向却在法律,不得不说这让大家感到意外。
“怎么着,你也不表示表示?”
孙朋雨打来电话,来不及地表达羡慕嫉妒恨。
宋小雷笑着同意:“行啊,时间你们选。”
“明天晚上如何?老地方,你家天台。”
“让你选时间,可没让你选地点。”小雷拒绝得很干脆,“天台不行。我请客,地点你们去想。”
挂断电话,宋小雷看一眼吧台。里面的人听得很是清楚,此刻四目相对,不得已,她只得点点头,“恭喜你了,得偿夙愿。”
“周醒你就这张嘴,其实心里巴不得我走,是不是?”他笑。
这话说得十分亲昵,周醒莫名有些尴尬,转开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