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相逢》水小合

3、雀屏中选

　　武试分两场，由常年闭关不出的南宫大公子南宫禁亲自主持。
　　第一场，由典故附会而来——射雀屏。
　　一人多高的屏风上，绘着一只孔雀，刁钻的摆了一个四分之三背侧面低头饮水的造型。
　　五十步开外，赫连青弓箭用不惯，他终于忍不住第一次主动开了口：“用弹弓可不可以？”
　　南宫大公子南宫禁上下打量赫连青，细眉细眼，和他的二弟一般模样，想来也是自小拿着弹弓没正经大的——他二弟也是弹弓玩得极好——于是决定网开一面：“可以，不过距离仍是五十步，你有把握？”
　　抓蛇射鸟十几年，赫连青只对弹弓有信心，他毫不迟疑的点头——距离远点，他就用力点射好了。
　　偶遇知音的南宫梵高兴之余，当仁不让的出借自己的宝贝弹弓。
　　赫连青瞅瞅被箭插得密密麻麻的孔雀，担心自己的弹丸还有没有落脚的地方。他心一横，闭起一只眼睛，死命的拉弓。
　　小小的铅制弹丸划出一个利落的抛物线，直奔孔雀而去，赫连青急忙抬起头来观望。他心一凉，完了，偏了。
　　到底距离太远，他明明瞄准的是孔雀的胸口，可弹丸却勉勉强强只擦到了孔雀的轮廓线。不知道算不算数啊。
　　“他射中孔雀眼睛了！”南宫梵忽然叫出来。
　　赫连青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发现一边有一双眼睛忽然冲他瞪过来——正是昨天在领腰牌时和他照面的楚公子，两个人是对手，他嫉恨也是难免。不过赫连青还是不明白，楚公子明明一箭钉在孔雀脑门上，成绩自是比他好，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赫连青始终闹不清南宫禁为什么会评判他是第一。
　　第二场，南宫禁面色难看的瞄了一眼离赫连青不远的楚公子，开口：“诸位虽身在武林，却都是斯文人物，第二场两两比武决胜负，点到即止。”
　　再下来是抽签，赫连青发现自己空前好命，他竟然轮空！当他抽到轮空签时，除了艳羡的众人，在场的就数南宫禁和楚公子表情最为错愕，南宫梵则对他诡笑着眨眨眼。
　　当天赫连青记得楚公子输了，而他自己也在决胜轮惨败，即使对手半招就让他昏死当场，但他依然凭着他的好运气获得了对打比武的第二名。合算起来，赫连青竟然在第一天的武试上拨得头筹。
　　他依稀还记得自己在昏死前听见一旁的南宫梵低声喊了一句：“走眼。”

　　明天就是比武招亲中的文试了，赫连青此刻正在水房里洗衣服。
　　他从前破衣烂衫，从没穿过整块的布，而今有了新衣服，尽管帮主交代他要装做毫不在乎，可他仍是忍不住的爱惜。
　　洗完了一遍，换桶水，心满意足的再洗一遍，就撞上一头冲进来的楚公子。
　　“你在做什么？”楚公子打量他，口气不善。
　　“洗衣服。”赫连青愣了一下，还不忘帮主教诲，记得挺直了脊梁，朗声回答他。
　　“你自己洗衣服？”楚公子半边脸颊抽了一下，带点轻蔑的看着他。
　　“有什么不对吗？”
　　“我从不洗衣服，脱了就扔。”自会有人来洗。
　　“那又何必，”赫连青继续搓揉衣服，“你换下的衣服呢？要不要我帮你洗了？”
　　“你？！”楚公子惊得差点咬到舌头，“你……”
　　“这又没什么。”他打小就被地位高的丐帮兄弟指使惯了，多做点事情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而且帮主也说了假如能力所及，即使是对手有难，也可以出手相助，以获得爱戴与威望的。
　　“嘿，好呀。”楚公子回过神，忽然笑起来，不知怎的，他带点调皮的模样很让赫连青觉得眼熟。特别是他抱着如山高的衣服，眉毛高高挑起的时候。
　　“你的衣服也破了？”赫连青边洗边说。
　　“还不是比武时弄的，”思及此，楚公子不免又是一阵火大，“要不是二……都是你害的。”
　　“我？”
　　“轮空签本来应该是归我的。”
　　“你运气不好，也能怪我？好没道理。”赫连青一哂，不以为忤，“算了，那我洗衣服算是赔罪了，我再替你把衣服补好可成？”
　　“你还会补衣服？”楚公子瞪大眼，“你以前经常补衣服？”
　　“我不替人补衣服的，”他是污衣派的，不会多此一举的补衣服，“你的衣服是好衣服，坏了太可惜了。”
　　“我的衣服是好衣服……唉，那我的人呢？”楚公子忽然低下头去，委屈的样子简直像个姑娘家。
　　赫连青忍不住大皱其眉，他真想教育一下楚公子，作为男人，长得娘娘腔不是他们的错，可后天也要努力的改正才是。但他了解被人这样指戳的痛楚，而自己也没资格随便指戳他人。他只好安慰他：“你人也很好啊……”
　　“唉……可我喜欢的人，从来都不说我好，弄了半天，她原来只肯做我的姐姐，害我如今竟沦落到比武招亲的田地。”盼了二十年一朝成空，她不甘心，也不认为比武招亲选出来的人能配得上她，这才联合了两个哥哥，一心要搞破坏。
　　谁知二哥竟中途倒戈，看中了眼前这小子，还和她争辩了好一番，只有她才在最初就看清了他——哪里是什么虚怀若谷的人物，根本就是个武功不济的傻瓜。
　　倒也是个正正经经老老实实的傻瓜。
　　赫连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眼前这位失意人。不是他说，这副柔柔弱弱的小孩相，哪个女子愿意以终身相许呢？怪不得只肯做他的姐姐了——恐怕连做他妹妹都觉得不相宜吧。
　　“唉，别伤心了，你会幸福的。”赫连青心里却想，恐怕这次你还得再失意一次，因为比武招亲我一定得赢的。
　　“真的？”楚公子抬起头来，眼眸亮了一些。
　　他楚楚动人的样子竟让赫连青闪了神。
　　“当然是真的。”他昏昏沉沉的回答。
　　“那好，我和你说件事，你千万不可以告诉别人……”楚公子压低嗓子，“……学会了吗？再背一遍给我听。”
　　赫连青不明白楚公子为什么要他背那么多古里古怪的诗词，他大字都不认识几个，三更半夜学这些佶屈聱牙的东西，差点要了他的命。
　　“你怎么那么笨呢？”楚公子没了耐心，皱眉怒道，“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来比武招亲？”
　　赫连青已经把楚公子当成朋友了，觉得直说无妨：“说实话，其实我也不想和你争的，我连那南宫小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其实是为了那只紫貂……”
　　楚公子闻言一愣，面色倏的惨白成一片：“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细长的眉毛慢慢竖起来，嘴唇颤动着，愤怒的眼睛里有了泪水：“我也是自作多情，替你操什么心呢！”
　　“这……”他也没想叫他替他操心呀。赫连青头大。
　　“紫貂是南宫家的至宝，想得到可没那么容易。”楚公子狠狠的甩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