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问情》圣剧

5、两地心

　　邵记古董行里从未如此安静。平日里会客晤友，观景赏画的人不少，今天却反常地关起了门，门口挂着休息的牌子，牌子上留着一个联系电话，一连串的8。
　　三楼的竹苑里坐着四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却时不时瞟一眼对方，显然都发现了气氛低沉，没有人愿意打破僵局。
　　“咳……”谢老爷子终于忍不住了，以轻咳作为开场白。
　　邵拓等他这一咳已经等了许久，谢家老爷子忍功见长，上次这种情况里，他还没忍上两分钟就开腔，这次居然沉默了足足十分钟，可见震撼之大，心思之千回百转愁绪之晦涩难言。
　　“邵拓啊——”谢老爷子拉长了音调。
　　其余两个老人齐齐放下报纸，目光炯炯地看了过来。
　　邵拓戴着金属边的圆眼镜，头也不抬地盯着手中的报纸，金属在他偶尔一抬眼间折射出灯光，看着竟有些森森寒意。
　　谢老爷子深知邵拓这种吊死人不给答案的脾性，开门见山地道：“今天那个女孩子什么来头？你用了什么手段才把她招进来的？”
　　邵拓一行一行地浏览新闻，道：“她没答应进来，就是一个普通大学生，对古物年份的判别有些天分罢了。”
　　谢老爷子一听就炸开了，起身将邵拓手中的报纸一收，急道：“你没给她招进来？这样的宝贝落到别人的手里怎么办？到时候我诚邀木老和高老围观你哭！”
　　“她不会去别的地方。”邵拓拿下眼镜扔到桌上，揉了揉太阳穴。
　　木老拉了拉谢老爷子的白色麻褂的衣角，道：“老谢，你别这么急躁。邵记是他的，他自然会为这里倾尽全力地打算，你瞎操什么心？我看那女孩子也是个拗劲十足的，许是人家不想往这方面发展呢？”
　　谢老爷子一听，觉得有理，这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邵拓赞许地朝木老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门开了，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师傅，秦澜小姐在楼下等了许久了。”
　　“李叔，以后别叫我师傅，”邵拓想起刚才宁止听到这两个字的反应，不禁微微弯了唇角，“叫我邵先生就好。”
　　“师傅，这……”李详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邵拓。这师傅二字他可是叫了好多年，邵记从开始到现在的规矩，说不要就不要了？
　　“论辈分你也当的起我一声叔，你要是不乐意，呼我全名也可以。”
　　“啊？”李详骇然，瞪大了双眼连连摆手：“我入行才三年，师傅整整高出我几倍，天资也是我们望尘莫及的……这样，叫邵先生便叫邵先生吧。”
　　邵拓点点头，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道：“秦澜小姐来了，为什么不请上来？”
　　秦澜是他一个院里长大的姐姐，但是心理年龄不敢恭维，驾驭神经大条和女汉子两个词游刃有余。平日里她来了都是被恭恭敬敬地请上来，今天恐怕是身边还跟了什么人，李叔不敢往上请吧？
　　果然，李详面带难色地犹豫片刻，道：“还有……林小姐也来了。”
　　林阡陌？
　　邵拓有些怪异地笑了笑。难怪李叔不敢轻易相邀，在世人眼里，他和这位林小姐的关系确实不能算作一般。
　　他还没有表态，谢老爷子就已经惊叫起来。
　　“林小姐？哪个林小姐？是上个月情人节给咱邵贼眼送巧克力的那个林小姐？还是娱乐报纸里的那个绯闻女友林小姐？！”
　　邵拓似笑非笑地看了谢家老爷子一眼道：“谢谢老爷子对我不遗余力地关心，连我上了哪版报纸和什么人传出绯闻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应该的，应该的。我还想把我孙女介绍给你呢，她长得可不比那个宁丫头差……”谢老爷子丝毫没有愧色，甚至略带自豪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辫儿。
　　邵拓未理，转身下楼。
　　要说是哪个林小姐……既不是送巧克力的，也不是闹绯闻的，是隔壁院校的大四美术生，主专业是环境设计。邵记每年都要翻新风格，去年建的竹苑就是出自那个女孩的手稿，那时正好碰上她出来实习，他就给了个机会，没想到效果很好。
　　但是自从那以后，林阡陌就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好感虽无，但也不至于讨厌，他也就随她去了。
　　邵拓缓缓下楼，第一眼便看见了屋子里的那抹白色长裙的身影。
　　林阡陌不高，但是长裙拉高了她的腰部线条，再加上藏在裙里若隐若现的高跟，纤瘦白皙的皮肤也为她增色不少。最常见也最难把握的黑长直，刘海减龄，并没有厚重累赘的感觉。
　　宁止就不一样了，宁止似乎不爱繁琐的衣物，两次见她都是衬衫和牛仔短裤，头发全部盘起在头顶，因为高挑而肆无忌惮地踩着平底鞋，初见时像是舞蹈系的女孩。
　　邵拓不由自主地拿两人作了对比，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走神，摇摇头，叹了口气，走下楼梯。
　　秦澜斜坐在椅子上，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的属性：“喂喂喂邵小拓！你可以呀，大白天的关什么门？钱多得不用再赚了是吧？”
　　“秦小澜你也不错，”邵拓接嘴接得顺畅：“在家里坐月子呢？养得这么……”
　　“停！你敢说一个胖字，我剁了你传宗接代的工具！”
　　秦澜顶着一张御姐脸，御姐的罩杯，御姐的腰，偏偏缺了御姐的腿……因为早年成绩不好，家里人为她四处找别的出路，她则脑子一抽去削了头发，走上了体育生的不归路。从此肌肉常伴，健硕同行。
　　邵拓丝毫没有停顿地继续道：“丰腴，福气，肉感，心宽——你看，没有胖字。”
　　秦澜气得直抠手下的沙发，碍于旁人在也不敢多发作，换作平时直接上刀子砍人了，还留得这个毒舌继续祸害人间？
　　“林小姐你好，又见面了。”好在邵拓没有再多挑衅已经到了崩溃边缘的秦澜，转而向林阡陌友好而礼貌地问了好。
　　林阡陌大方地点头，没有表现出被晾在一边的尴尬，家教极好。
　　“店里是出了什么事儿吗？”林阡陌问道：“平常从不会这个点关门的。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邵拓客气地笑着：“只是和三个活宝在上头聊天，今天不接生意而已。”
　　林阡陌温柔地点点头，表示理解。邵拓和考古三老最是谈得来，这件事情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的。
　　“那林小姐来是？”邵拓依旧有些疏离地问道。他闻到来自对面女人身上的香水味，淡雅而让人心生亲近之意，但终归是少了些什么。
　　林阡陌摇摇头，也是一笑，声音比人更加纤细：“不是什么需要特别来的事，我刚好在主任办公室里，听他说明天的事情都办妥了，要下个帖子正式邀你。想着我们还算有些交情，我亲自来一趟，会不会更加有诚意？也不怕邵先生不给我这个面子。”
　　邵先生，又是邵先生。
　　前一个这样喊的人生硬疏远，而这一刻空气里还残存的余音却如此亲昵，是人的问题还是声音的问题？
　　邵拓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了，他发现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已经是第二次想起宁止。
　　“邵先生？”林阡陌柔和温暖的嗓音瞬间将他拉回现实。
　　邵拓的脸上已经少了客套的面具，沉了下来，突然对应付这些人和事兴致缺缺。
　　“林小姐盛情相邀，必定会去。”邵拓说完，给秦澜使了个眼色。
　　秦澜瞪了回去，一来一往之下，显然是邵拓占了优势，秦澜只得乖乖地站了起来。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邵拓斜了秦澜一眼。他投资建的教学楼是理工院的，林阡陌又怎么会在主任的办公室？还和秦小澜一起来了邵记？
　　秦澜也是活够了，自己单身单了那么久，倒急着帮他撮合。
　　邵拓见秦澜不说话，早已不耐烦。他自然是不好开口送客，谁带来的客人依旧让谁带回去。
　　“那个……不如我们……”秦澜有些难以启齿，但是瞄到邵拓的表情又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要怎么说？秦澜脑子生疼。难道说不好意思邵先生看不上你我们还是原路返回吧？那让她这张老脸往哪搁啊……
　　林阡陌看着二人的表情，也读懂了一些，有些失落地低了头，不一会儿又重新整理了表情，满脸带笑地将秦澜挽住了。
　　“既然这事情我已经代为通知了，现在回主任那里交差还来得及，就不打扰邵先生了，三老还在楼上等着邵先生呢。秦澜姐，你说呢？”
　　温言软语，面不改色。
　　邵拓不由得看了她一眼，暗赞这女子察言观色的能耐不小，也善于隐忍，情商较高。
　　秦澜松了口气，再次瞪了邵拓一眼，转身和林阡陌走出了邵记。
　　邵拓的手机顿时响了一下，他打开信息。
　　“发件人：秦澜。
　　内容：死邵小拓你等着！晚上出来拼酒！多好一女孩儿啊，你就这样看着飞走？”
　　邵拓笑了笑，没有回复。
　　好是好，但是如果你遇到了更合心的，再来几个林阡陌也是索然无味。

作者有话说

　　明早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