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春》转心莲

1、缘起

　　大片大片的云乌乌地压过来。
　　御书房香烟袅袅，璟成帝李晟坐在案桌前批着奏折，四十三岁的年纪看起来有些苍老，身体倒是精瘦。总管太监吴有明站在门口背光的角落。此时，一个小太监提着衣服前摆往房里冲。
　　“大胆，御驾在此，岂容放肆。”吴有明一甩浮尘，小太监被砸了满脸，慌忙跪下。
　　“求皇上开恩，奴才，奴才有事要报。”磕头声竟快掩盖了小太监说话的声音，就是吴有明这样见惯了磕头的人也不由的吃惊。
　　璟成帝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太监，认出是璟德宫德妃身边的跑腿太监。
　　“何事。”
　　“皇上，德妃娘娘发动了。太医说是不大好，求皇上看看我家主子。”
　　璟成帝握着朱砂笔的右手刷的在刚批阅好的奏折上画出一大块墨迹，红的就像流出的鲜血。
　　御书房内静的令人发麻，小太监不敢抬头，吴有明也恨不得将身子往后缩。
　　“摆驾璟德宫。”
　　璟成帝立起身，掸了掸龙袍，双手背在身后大步出了御书房。

　　璟德宫
　　“娘娘，用力啊，皇子再不出来就危险了。”产婆擦擦额头
　　的汗，在赵清莲的手臂上用力掐了一把。
　　赵清莲疼的使劲往下用力，百年人参片从嘴里掉落，额头冷汗涔涔自有宫女为她擦拭。
　　“芍菡，皇上，皇上是不是已经，已经到了？”赵清莲偏头瞧着自己的贴身婢女。
　　“娘娘，您千万不要放弃，娘娘和小主子一定会母子平安的。”芍菡惊慌的双腿磕地挪至床前握上赵清莲的右手。

　　“皇上驾到。”
　　吴有明垂着头跟着璟成帝走进璟德宫。
　　“臣妾见过皇上。”
　　“奴才参见皇上。”
　　皇后苏婉带着一干嫔妃奴才先后行礼。只是璟成帝连说上一声平身也顾不上，忙在人群中找着亲信太医秦坤的身影。皇后看着皇上无意叫起身，右手一挥示意嫔妃起身。
　　“秦坤。”
　　璟成帝右手转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左手依然放在身后。
　　秦坤从内室的门边弯腰拱拳走出至璟成帝脚边一撩官袍跪下。
　　“臣无能，娘娘胎像无误，却是凶险，着实不该。臣自知学艺不精，好在院判大人已经为德妃娘娘施针，想来定能保娘娘和小皇子平安。”
　　产房内赵清莲强撑着一口气，吩咐众人。
　　“本宫自知此次凶险，不愿院判大人为难，更不愿皇上为难，请大人与嬷嬷定要保住皇子，即使到了地下本宫也承你们一份情。”赵清莲左手抓着床单右手抚了抚肚子。
　　“娘娘，此事须得皇上定夺。”院判张续顾不上继续施针，叮嘱赵清莲的另一个婢女芙蓉。
　　“劳烦出去告知皇上，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芙蓉点头立即往外走。
　　“芙蓉，你可还有当我是你唯一的主子。”赵清莲目光犀利。
　　“娘娘对芙蓉恩重如山，就是奴婢一辈子的主子。奴婢舍不得娘娘，皇上对娘娘这般好，更加舍不得主子，怎么会不顾主子的安危。”芙蓉朝着赵清莲磕了头转身就要往外冲。
　　“芙蓉何必拦着我。今日皇子活不下来你们逃不了一死，若是皇子侥幸活下来，皇上看在皇子的面上也一定会饶过你们。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张续早已看出赵清莲脉象有异，像是被人动过手脚，又不明白德妃身边都是皇上亲自挑的人，怎么会有问题。事关皇上家事，他不敢无凭无据的说出来，娘娘是不行了皇子只能尽力。
　　产婆贪生怕死在德妃说了自行选择时，就打算拼死一搏。双手颤巍巍的按在赵清莲的肚子上向下使劲，赵清莲只感觉有双手在推着她的孩子往外，配合着咬牙奋尽全力将孩子挤出身体。
　　孩子平安落地，气息有些羸弱，产婆拍拍屁股也只是呜咽了几声。产婆有些失望，这样能保住她的命吗，小心翼翼的托着孩子出了产房报喜。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娘娘诞下小皇子。”
　　璟成帝很是放松。
　　“德妃如何？”璟成帝不忘问问自己的宠妃。
　　太医并一干婢女齐刷刷跪下，张续在最前头。
　　“微臣惶恐，娘娘恐怕快要不行了。”
　　璟成帝毫不迟疑的走进产房，产房内已经没有了生产时的血腥味，隐隐还能闻到璟成帝身上淡淡地香气。
　　“清莲，是朕不好。”璟成帝将赵清莲搂紧。赵清莲手抚上璟成帝的脸颊。
　　“皇上，能够留下自己的孩子臣妾已经知足了，臣妾只是遗憾不能继续陪着您，答应莲儿，照顾好自己还有我们的孩儿。”
　　璟成帝痛苦却什么也做不了。
　　“好。朕想了许久，我们的孩儿就叫嘉谙，让他和朕一样永远记着你，可好？”
　　“臣妾谢皇上。皇上，臣妾最是怕孤独，可否将御书房里您惯用的熏香赐给臣妾，好让臣妾在地下也有个念想。”
　　璟成帝看了赵清莲许久，目光复杂。
　　“好。”璟成帝还是不能拒绝赵清莲最后的请求。
　　“如此，臣妾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了一遭，只是来世臣妾希望与皇上再不相见。”赵清莲的手臂无力的垂下，目光涣散却又带有一丝解脱。
　　璟成帝走出产房。
　　“德妃入宫以来甚得朕心，今生育皇子有功，以贵妃之礼葬入皇陵，赐号贤嘉。”
　　殿内众人以皇后为首躬身行礼。
　　“臣妾遵旨。”
　　璟成帝在一片低着的头颅中走出璟德宫。
　　霎时，璟德宫宫门被风刮得摇晃，雨点连成一线形成瓢泼之势。璟成帝站了一会直至龙袍也被溅湿。
　　“回御书房。”坐上御辇。
　　吴有明不敢触霉头，只能落后御辇两步紧紧跟在璟成帝身后。

　　御书房里还是那个熏香，璟成帝立在窗前。这是第一次璟成帝一人在御书房里观雨，有些寂寥。
　　“吴有明。”
　　“奴才在。”
　　“从明日起，把这个香撤了，德妃最喜欢这个味，便都赐给德妃。”
　　“是。”吴有明躬身。
　　璟成帝回到案桌前，写下给予德妃的最后一道圣旨。
　　吴有明拿着写好的圣旨出了御书房。他心里也是疑惑的紧，德妃自入宫便受到璟成帝的宠爱，如今人去了，皇上的反应却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连平日里喜欢为难德妃的淑妃也是疑惑不解，不过她倒是开心了。
　　小太监举着伞护着吴有明总管在雨里小跑，赶着往宫外德妃娘娘的母家恩国公府宣旨。
　　此时宫外赵清莲的同胞哥哥，恩国公赵清俊的夫人平安诞下一对双胞胎女婴，取名赵茴香，赵沉香。